收藏你的背影

HZHAI2010

作者:宴屏

在美国短暂居住的日子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邻居埃里克斯夫妇。
　　 像很多美国夫妻一样，埃里克斯和茱琳经济负担很重，要让孩子上私立学校、交高额地产税、应付不同的账单、去不同的地方旅行……生活压力迫使他们努力工作。埃里克斯是《华尔街日报》的摄影记者，茱琳知道，到非洲草原或者亚马逊丛林探险并拍摄到能上《发现探索频道》的纪录片，是埃里克斯最大的愿望。
　　 作为一位已为人妻10年且有3个孩子的主妇，茱琳留给家人的印象是一个背影：工作时忙碌的背影、照顾孩子时幸福的背影，修理花园时滴着汗水的背影……事业、婚姻、家庭多方兼顾，她过着忙碌又充实的日子。
　　 随着结婚10周年的纪念日即将来临，埃里克斯筹备已久的摄影作品展也盛大开幕。令人称奇的是，这次展品全是关于妻子的背影——茱琳形形色色的背影，或蹲，或站，或劳作，或休息，仿佛一场后现代的行为艺术。这些都是二人相识12年来埃里克斯眼中的茱琳，从相恋时的金发少女，到结婚后的年轻少妇，再到现在成为年届不惑的妻子。
　　 初识时，茱琳有着一头金色的大波浪头发，她风情万种地站在古巴海边的落日余晖里，青春的背影散发着迷人的朝气。
　　 恋爱第二年，埃里克斯因为外出采访而忘记了茱琳的生日。一番争吵过后，茱琳气冲冲地离家而去。刚出门，她就因为穿着高跟鞋而闪了腰。就在她愤怒的瞬间，埃里克斯按下了快门。这个爱情中的小女人，她的骄傲和肆无忌惮，被一个弯曲的、气急败坏的背影诠释得淋漓尽致。
　　 怀第一个孩子时，茱琳剪短了自己的头发，很认真地站在育婴店里挑选衣服。身穿宽大孕妇装的她，身体胖得像个水桶，但那个水桶般的身影，显得那么恬静。
　　 最让人感动的片子，是茱琳生子后一个个生动的背影。因为多了岁月的沉淀，她的背影带着母性的温柔和坚定：清晨的阳光下她给孩子喂奶，那一低头的神态，契合了初为人母的喜悦；生下儿子后，努力数次才从产床上挣扎爬起来的她，大汗淋漓地抱起儿子，久久地深情注视，诠释了母爱的伟大……
　　 孩子稍大些了，夕阳西下，茱琳站在门口等待孩子放学归来。孩子从校车上飞奔而下时，她张开双手，敞开了妈妈的怀抱——这样的背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爱”！
花园里的茱琳，绾着发髻，穿着碎花家居服，身边有盛开的白色蔷薇——这是她低头剪枝浇花的背影。
　　 午后4点多钟，阳光懒懒地洒到房间里。茱琳围着白色围裙，头上系着防油烟的碎花头巾，身边是刚出炉的新鲜面包——这个沐浴在阳光里的背影，是她在厨房里切土豆的场景。
　　 有一张照片是埃里克斯最喜欢的：一个下雨的日子，孩子们出门了，茱琳难得清闲，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口发呆。她用手托着腮，出神地看窗外细雨如织。这张背影呈灰色的调子，她的脖子显得特别颀长，很有女人味，让人遐想无限。
　　 走近埃里克斯的镜头，也走近了一个女人的成长史。也许，只有埃里克斯才能如此全面地了解妻子每一个细节的变化。她是他眼里最美的女人，而他一直用默默“注视”的方式来爱着她。
　　 岁月让茱琳老了容颜，有了皱纹。但是，在这些背影照片里，她无论身着华服，还是穿着旧衫，都如此美丽。埃里克斯为她记录的，不仅仅是生命中最绮丽的瞬间，更见证了一个女人成长时的自尊与坚持。
　　 直到埃里克斯开个人影展，茱琳才知道，这么多年，丈夫给了她一份多么厚重的爱。
　　 茱琳问丈夫，为什么想起拍她的背影。埃里克斯说：“开始只是基于一种摄影技巧，觉得户外的光线非常充足，拍摄出的背影非常有美感。结婚后，有一天你在灶台边做晚餐，头发随意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修长的脖子，极像一个希腊女神。那天，你穿着一条驼色长裙，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个多小时。从没想到，你对婚姻生活的琐事会如此投入，这种安静打动了我。或许，正是这种对婚姻生活的淡定，才让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女人。”
　　 茱琳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一次简单的下厨，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居服，脸都没洗，却因为身边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让这一切变成了一幅最美丽的画面……
　　 十年如一日地收集妻子的背影，让埃里克斯找到了如何发现女人最美一面的方法，也让他明白女人是如何变性感的：一个女人最性感、最像女人的时候，就是她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妈妈在忙碌一切时所散发出的魅力。
　　 埃里克斯说，自己会和茱琳一起，把他们的背影之爱延续下去。对于自己的行为，埃里克斯说：“其实每对夫妻，都有很多方式表达爱、记录爱，只不过我很幸运我的技能让我拥有表达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