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偏

诸葛言书

这次聚会来的有点仓促、有些焦躁，两人都在刻意地维系着往昔的甜蜜与温馨。归途中爱车的跑偏让官常泰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操！这么高档的车也会出这种低级故障！”官常泰愤懑地骂了一句。
    “也许是路的原因。”金莲看着儒雅的官常泰有些扭曲的脸轻轻地说。
    也许吧，刚刚下错了路口官常泰就有些窝火，这条高速他们已跑过不止一次，怎会在不觉间下错了路口呢？
    刚过的分叉处，偏右是通往市区的宽广大道，偏左是通往外省的绕城高速。走这，绕一个弯就是市区入口，路途也不是很远，但这是一段山路、崎岖狭窄，沿途成峦叠嶂，乌云缭绕。一个人开车总会有恐慌感。
    有一次他们高兴特意绕来这里，途中一向胆大的金莲不自觉地靠向他“这里云遮雾罩怎么像有妖怪出没啊！哎，你说《西游记》会不会是在这里拍的？”官常泰喜欢她这种儿童式的纯真。
    官常泰和金莲是在省城一次画展中认识的。他以黄海市国资投资公司总裁的身份参加，吸引他的是金莲的《秋荷》。
    官常泰对艺术品有着独特的爱好。关于荷的文章和字画他见过不少。金莲的《秋荷》让他有一种别样的心动，是浑厚叶片上撕裂的残破？是摇摇欲坠浓重露珠最后的不舍？是含羞带娇出浴仙子般的白莲还是秋霜中鹅黄坚挺的莲蓬？
    官常泰煞费苦心地找到了作者。他被金莲更多的作品深深触动。
    金莲的画工并不是很出色，只是她的作品有着别样的灵韵，让人有种说不出感动与爱恋。正如最吸引人的往往不是一个人的长相而是气质。
    “你应该开个人画展，让更多的人有机会看到你的作品，从你的作品中领悟点什么。”金莲的心思首次被官常泰说破。
    金莲一直有一个怕被人笑的没敢说出的心愿：拥有自己的画舫、定期举办艺术沙龙，让作品为自己的志向代言，让人们在无言的美丽中感悟生活。
    没有钱一切都是枉然。
    第三次想见时，官常泰带来了给金莲的“投资”。权利的被动用往往在一念之间。
    金莲的画舫在官常泰的帮助下很快构建完成。
    画舫选址于省城月坛湖中央的小岛上。岛上修竹林立与月坛湖畔春桃秋荷相映成趣，画舫精选的位置巧妙的设计恰如月坛湖的点睛之笔。
    金莲沉溺其中，画作中浸透了月坛湖的灵气越发耐人寻味。沙龙也慢慢聚集了人气。
    月坛湖是不收门票敞开式的游览地，常常游人如织，画舫渐渐成为人们无法忽略的风景。
    一切似乎很完美。烦恼却似乎总与成就成正比。
    纯粹地玩味艺术与饲养吸血的婴儿无异。画舫不断需要注入的资金如涓涓溪流。
    “画舫得经营，我们适当的搞点商业活动吧。”说这话时，官常泰的心在滴血。他明白，艺术与商业的结合就是出卖其贞洁、由内到外一次次剥蚀其纯美的过程。尤其对金莲。
    “恩......”还沉浸在愉悦中的金莲红扑扑的脸瞬间变成湖底的月。“我没做过生意，不知该怎么经营。”
    “我再打点钱过来，你学着做投资吧。”这个想法是官常泰看到金莲的反应后刚刚产生的，这样既可以赚钱养画舫又不至于让金莲陷入靠卖画为生的囧地。
    金莲在官常泰的指导下专注地做着民间投资。这是一个微妙的领域，夜深人静时，环顾有点清冷的画舫，金莲常常感觉自己像《潜伏》中的余则成。
    金莲经商的悟性不亚于她的艺术天赋。生意很好，画舫的大部分投资迅速收回。金莲又看到了希望，再过一段时间，经济基础稳固了，就又有充足的时间作画、开沙龙、办画展了。
    好景总是不长。正如金融危机中，中国经济的复苏如昙花般一现。民间投资也在中小企业纷纷倒闭中陷入泥潭。
    正当金莲困顿的无力自拔时，官常泰突然不期而至了。
    意外的相聚让金莲分外惊喜，她提议到郊外去玩，想借大自然的旷野宣泄一下烦闷的情绪，不想让它破坏两人的心情。
    初秋的旷野很美，若以前金莲会被迷醉，这一次她看出官常泰也有着沉沉的心思。
    归途中，两人都没有话说。路狭窄崎岖，官常泰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悦耳的彩铃让官常泰打了个激灵。“官总，局里来电说明天检查组就来我们公司。”
    官常泰一语未发，狠狠地扣了电话。
    “小心！”金莲惊呼。
    官常泰急打方向盘，差一点跌入万丈深渊。
    “不是路的问题，车确实有点跑偏。”官常泰自言自语地说，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