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纵横 [已完结]

黄容

        初出茅庐
       第一章 起步　 ----------------------------------------------------
　　“叮咚，叮咚...”
　　一阵清脆却并不响亮的闹铃将宋百川从睡梦中唤醒，拿起手机轻轻摁上取消键，透过显示屏发出的微弱亮光看了一眼电子表盘上的时间，然后一脚踢开薄被，从床上一跃而起，蹑手蹑脚的进到洗漱间。
　　二十分钟后，穿着整齐的宋百川出现在房间里，轻轻拿起昨天便已收拾妥当的行李，瞥了一眼另一张床上还正做着美梦的男子，笑着帮他紧紧被子，随后悄悄出了门。
　　“阿嚏...”
　　清晨的风吹来一阵凉意，空气中微微带着湿润的气息，宋百川理了理衣领，信步走在略显空旷的大街。大约是因为还不到4点的关系，县城大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想来也是，需要在这个时候出门的大多是靠卖早点谋生活的小贩和城市清洁工，当然宋百川的职业并不在这两种人之中，所以在匆匆的行人里他大概算是个异类。
　　说到工作，宋百川微微一笑，大凡毕业于庆大这所全国顶尖大学的高材生，本该都是前途无量、工作无忧的幸运儿，但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宋百川毅然决然的报考了庆南省的选派大学生，而且选择的还是全省条件最艰苦的临津市。
　　临津是全国有名的革命老区，不过众所周知，我党走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所以所谓革命老区的临津，同时也是国家级贫困市，整个临津除了红色旅游和少数几种当地特产，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拉动GDP的产业。
　　其实宋百川与其说是来这里工作，不如说是来还愿的，因为三十年前宋百川的父亲也曾在这里留下自己的足迹，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数以万记的青年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上山下乡，而宋百川的父亲也是其中的一员，而且到的正是当时还叫临津县永乐镇牛庄村的小地方，没想到三十年后自己也走上了父亲的老路，来到了这个如今已改名叫临津市永乐街道办事处牛庄村的小村当起了一名所谓的“村官”。
　　出了临津县城，宽阔的水泥路渐渐变得坑洼了起来，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小雨的缘故，路上有不少因积水过多而行程的水坑，宋百川小心翼翼的越过一个个水坑，一面加快了脚步，还好大学四年里一直坚持参加着各种体育运动，所以十来里的路程宋百川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走完了。
　　下了柏油马路，再走上一小段山路，便到了牛庄村的地界，看到熟悉的环境，宋百川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自打有记忆开始宋百川的父亲宋海每年都会带他来这里一次，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天，可以说这里也算是他的第二故乡，不过从高中开始，每年寒暑假宋百川就都因为各种原因而渐渐不再来这儿了，高中是因为补习，而大学则是为了打工。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也才6点不到，小山村却已是炊烟袅袅，许多人家业已生火做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宋百川紧了紧斜跨的背包，包里东西虽然不多，却装着他如今所有的家当。
　　“百...百川？”
　　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宋百川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身着短打蓝格子衬衫，脸色黝黑、扛着锄头的男子正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
　　“二叔！”当看清楚了男子的模样，宋百川高兴的朝男子挥挥手。
　　“还真是小宋啊，前些天你爸就打电话来说你要到这儿来，没想到，过这么多年了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男子脸上满是笑意。
　　这个被宋百川称为二叔的男子名叫谭更深。一个姓宋一个姓谭，二人自然不是亲叔侄，只是宋海当年下乡到牛庄时住的就是谭家，几年的时间里，谭家人待他视如己出，宋海干脆就认了谭更深的父亲谭祖云为干爹，所以见到谭更深宋百川自然要叫声叔。
　　“走吧，二叔带你去看看你爷爷。”谭根深一把揽过宋百川的肩头，亲切的说道。
　　“好。”宋百川点点头，不过想了想疑惑的开口问道，“那二叔你不用下地干活了啊？”
　　闻言谭更深笑着接口说道：“不用，反正那地一年也没啥收成，一天不理也费不了什么工夫。”
　　“哦。”宋百川淡淡的应了一声，扁扁嘴没再问什么。
　　“爷爷，爷爷。”宋百川站在一个普通农家小院的堂屋门外，朝着在屋中央一张老式藤椅上闭目养神的老人轻声唤道。
　　或许是声音太小的缘故，老人并没有张开眼睛，宋百川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高音量再说一次的时候，谭更深已大踏步的走到老人身边，“哐当”一声放下手里的锄头，
　　“爸，百川来了。”谭更深一边用手摇摇老人，一边凑近大声说道。
　　“二娃啊。”老人半眯着眼，偏过头看着谭更深，“你说谁来了？”
　　“爸，百川来了。”谭更深提高了音量，似乎怕老人还不清楚，又补了句，“大哥的儿子，百川啊。”
　　“哦。”老人淡淡的应了句，“是大娃来了么？”
　　“是啊...嗨，是什么是！爸，不是大哥，是大哥他儿子，宋百川啊！”谭更深有些哭笑不得。
　　“爷爷，是我啊，我是百川啊。”宋百川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老人身边，也凑近老人大声道。
　　“哦，原来是百川啊。”老人终于醒悟过来，浑浊的瞳孔仔仔细细将宋百川打量半晌，蓦地开口，“你爸没和你一起来么？他上个月带来的糖我都快吃完了，哎，人老了，牙口也不利索了。”
　　“爷爷你忘了，我爸他现在在上班，来不了。”宋百川顿时满头大汗，自己仿佛记得上次宋海可是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来孝敬这位老人家吧，这么快就要吃完了，居然还好意思说。
　　“上班啊，上班好啊。”老人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听你二叔说，你也是来咱村上班的吧？”
　　宋百川点点头，正待回话，蓦地传来女孩清脆的童音，“爷爷，爸，我回来了。”
　　和着声音，从屋外蹦蹦跳跳跑进来一个十来岁光景的小丫头，看到矗立在一旁的宋百川，眨巴眨巴眼睛，俄而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一脸兴奋着拉住宋百川的手，笑眯眯的喊道：“百川哥哥！”
　　“哇，小萱萱都长这么大了。”看着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宋百川也认出小丫头就是谭更深的独生女谭萱。
　　小丫头拉着宋百川的手晃悠的一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摊开右手掌心伸到宋百川面前：“百川哥哥，有没有没给我带点好吃的来啊。”
　　“额...”宋百川暗地里擦去额头上留下的一滴汗，在挎包里掏了掏，找了半天，拿出几包本来是准备在路上吃的豆腐干，放到小丫头手上，“诺，拿去吧，可别嫌少哦。”
　　“谢谢百川哥哥。”谭萱拿了宋百川的“好处”，笑嘻嘻的跑到自己的爷爷谭祖云身边，摇醒又闭上了眼的老头儿，扬扬手里的东西开口道，“爷爷，我用这个和你换上次宋伯伯拿来的糖。”
　　“换糖？”谭祖云看到小丫头手里豆腐干，顿时两眼放光，连声说道，“好，好，好。”
　　然后这一老一小毫不在意宋百川无语的目光，出门往东厢走去，远远的宋百川听到了这样的谈话声。
　　“两个糖换一包？”
　　“不行！最少四个。”
　　“那三个，不能再多了。”
　　“哼，三个就三个。爷爷真小气！”
　　......
　　这都是些啥人啊！豆大的汗滴从宋百川额头滑落，那可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早饭也。
　　宋百川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发现这里和幼时记忆中的模样并没什么两样，除了斑驳的墙壁贴上了今年的日历外，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仿佛都十数年如一日一般，除了表面的颜色加深，看不出来任何变化。依稀记起自己小时候领着刚会走路的小丫头满屋子乱跑的情形，宋百川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当家的，当家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宋百川的沉思，循着声音往外看去，一个中年妇女正一路小跑往屋赶，甚至因为跑得太快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你嚷嚷什么呢！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谭更深没好气冲着来人的喊道。
　　“二婶。”宋百川朝中年妇女点点头，来人是他的二婶林秀丽。
　　“百川。”林秀丽看了一眼宋百川，然后朝谭更深招招手，“当家的，你来一下。”
　　“啥事啊？”谭更深一头雾水的走到林秀丽身边，只见林秀丽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谭更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第二章 拆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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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二婶，出了什么事？”宋百川看到谭更深面色不善，凑近小声问道。
　　谭更深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宋百川，思虑了半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幽幽的开了口：“百川啊，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这老屋就要被拆了。”
　　“被拆？”宋百川大吃一惊，“为什么要拆？”
　　“还不都是为了那什么破工厂的搬迁！”谭更深没来由的怒声道。
　　“二叔，你慢点说，什么搬迁？”
　　“前些日子，村主任来咱家，说市里面准备把那什么新丰化工厂从城里搬迁到我们村子里来，而我们家也在搬迁的征地范围，他让我们在一个月之内做好准备，可这还才几天的功夫，那化工厂就三番两次的催我们收拾东西赶快搬出去，还说什么再不搬月底就要开始强制拆除了。”谭更深满脸愁容。
　　“什么，化工厂要搬迁到这儿来？”宋百川大吃一惊。
　　“是啊，我亲眼看到前阵子找上门来的人就站在村口，大生他们几家人正堵着他们不让进来”林秀丽焦急道，“当家的，你可要快点拿个主意啊！”
　　“我弄死这群兔崽子去。”谭更深恨得咬牙切齿，猛然一扭头进屋抄起刚才放下的锄头，大踏步往外走。
　　“当家的，你要做什么！百川快拦住你二叔。”林秀丽大急，一把抱住谭更深。
　　“二叔，你先不要着急。”宋百川赶忙死死拉住谭更深的手，却怎么也抢不下锄头，“二婶，你看到外面有没有挖掘机？”
　　“什么是挖掘机？”林秀丽疑惑的问。
　　“就是...就是...”情急之下，宋百川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冷静的想了想，手嘴并用试着把挖掘机的模样给林秀丽形容了一番。
　　“我没看到你说的拿东西，就看到停了几辆小汽车在村口。”林秀丽仔细想了想，很确定的说。
　　听到没有挖掘机来，宋百川心里大定，看着情绪激动的谭更深缓缓道：“二叔，你想想，就凭那几个人，又没有工具，难道他们就靠手来扒咱的房子？所以你不要着急，我们先去去看看再说。”
　　谭更深想了想，宋百川说得的确在理，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锄头，林秀丽也松了口气，放开原本抱住谭更深腰的手，捡起地上的锄头，站到了一边。
　　“二婶，你带我们去看看吧。”宋百川看了林秀丽一眼，然后拉着谭更深朝外走去，林秀丽先是一愣，将锄头靠墙放好，然后快步走到了二人前头。
　　三人紧赶慢赶，还没走到村口，远远的就传来一阵喧哗声。如林秀丽所言，在前面不远处两群人正远远的对峙着。
　　三人悄悄隐入村民一方，宋百川这才发现在两群人中间的缓冲带里还站着一个人，面对着群情激愤的村民似乎在说些什么。
　　“大伙儿不要激动，先听我说。”那人朝村民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化工厂搬迁到我们村，是我们牛庄村人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大家好好想想就靠地里那点收成，一年能有几钱，也就勉强够一家子人过日子吧。我和新丰化工的老总商量了，等化工厂搬到咱村来了后，我担保你们都能进工厂，从此端上铁饭碗，不比靠天吃饭要好上很多吗。”
　　宋百川鼻翼微微一皱，冷哼一声。不可否认，这人刚才说得一番话很有吸引力，至少对少数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来说，能不靠土地过活，的确是有很大的诱惑。不过只怕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想吧。
　　“二叔，他是谁？”宋百川拉了拉谭更深的衣角，指着刚才说话的人低声问道。
　　“你说他呀。”谭更深顺着宋百川手指的方向看去，小声回答，“他是咱村的村主任杨少贵。”
　　哦，原来是村主任啊。来牛庄村之前宋百川已经打听过了，牛庄村前任村支书去年因病辞职了，现在村里什么事都是村主任说了算，等到下半年村两委改选的时候才会选出新支书。
　　果然，杨少安的话音刚落，在村民这一边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的态度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坚定了。
　　“那杨主任，他们把咱的地给征了，我们一家子这么多今年吃啥、喝啥啊？”看得出因为杨少贵是村主任的关系，即便是质问，从村民们嘴里说出来也少了那一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杨少贵微微一笑，神色很是镇定：“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政府征了你们的地，肯定会对大家有所补偿，不会让你们家断顿的。不过...”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假如还有人想要多加阻挠，到时真的执行了强制措施，那可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所以我劝大家抓紧时间收拾，找好地儿，搬出去吧。”
　　此话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顿时掀起阵阵涟漪。人群中一阵骚动，村民们议论纷纷，特别是杨少贵说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时，一些人脸上流露出畏惧的神色，甚至还有几个趁着混乱悄悄溜回家了。
　　“二叔，我先去那边打个电话。”宋百川给谭更新打了个招呼，走到离人群稍远处，迅速掏出手机熟练的摁下一串号码。
　　“喂，百川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早上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个。”电话甫一接通，对面便传来一个男子不满的声音。
　　“磊子，你快帮我查下最近从县上下来的文件，有没有关于新丰化工搬迁的。”宋百川急促的说。
　　“恩...好，你等等我帮你找找。”电话那头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了大约2分钟，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声音，“我查了，只有一个会议纪要。”
　　“上面都说了些什么。”宋百川追问道。
　　“只说了政府初步通过了新丰化工的搬迁计划，至于搬迁地点和方式进入论证阶段，将在下一次会议上讨论。”男子的语气微带点疑惑的反问，“出了什么事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磊子，谢了，这事我回头再给你解释，先挂了啊。”宋百川迅速挂上了电话，果然不出所料，从刚才到现场开始宋百川就觉得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从对方的人群中却没有看到一个街道干部的面孔，要知道自己也是才从街道下到村历来，虽然对街道的人员并不是都认识，但大部分人还是能混个脸熟，而这种情况却没发现一个自己熟识的人，怎么也说不过去。
　　“请问杨主任，你说政府让大伙儿搬迁，可咋就没看到一个街道干部呢？”宋百川隐入村民这一边中，在人群中开口向杨少贵发问。
　　“这...”杨少贵一时语塞，稍稍转头看向侧后方，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有些漠然的望了他一眼，微微摇摇头，“这是新丰化工的沈总，大家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直接问沈总。”
　　杨少贵假装没听见宋百川的话，右手平伸，指向身后的中年男子。不过很显然村民里很多人比他耳朵要灵光，宋百川的话让他们狐疑的打量着对面的人。
　　“哼，和我装傻？”宋百川小声嘀咕了句，这次提高了音量大声问道，“据我所知省里前年就出台了文件，明文规定了房屋拆迁要提前在报纸上进行公示，请问杨主任，这此次拆迁有通过公示吗？”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宋百川已经知道了新丰化工的搬迁还只是在论证阶段，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开始公示。果然，杨少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次宋百川的话大伙儿都听到了，不可能就他一人没听清。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村民这一方瞬间又炸开了锅。
　　沈檬皱了皱眉头，身为新丰化工副总经理的他明白自己今天带人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马上就要拆迁，虽然公司的搬迁结局已定，但是市里面那些头头儿对工厂的搬迁位置还莫衷一是、没有一个定论。临津以农立市，不过这些年开始慢慢重视工业，也从省里争取到了一个工业园的名额，但是沈檬知道公司似乎并不想搬到正在新建工业园里去，今天派他来这里是为了做好牛庄村村民的工思想作，只要做好了前期工作，以后就好借民意来给市里施压，却没想到村民们反响如此强烈，好在他早已做了些准备，找来了村主任杨少贵做说客，如今看杨少贵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也只有他亲自出马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是新丰农化的副总沈檬，请问刚才是哪一位问的公示问题？”沈檬上前几步，站到了杨少贵之前。
　　“是我问的，沈副总有什么要说的吗？”宋百川一直都在注意着沈檬的一举一动，他也明白作为村主任的杨少贵不可能回答自己的问题，既然人家指名道姓的点到自己，宋百川干脆也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

       第三张 拆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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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川哥？是百川哥！”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宋百川回头朝声音来源望去，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正一脸兴奋的看着他，男孩脸的轮廓似乎透着几分熟悉的味道，不过宋百川一时叫不上男孩的名字，于是冲着男孩笑了笑，扭头直视沈檬。
　　“百川？百川？”杨少贵低声念叨两遍，似乎觉得这个两个字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听过，只不过作为村主任，他只凭记忆也能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牛庄村的村民，于是他抢在沈檬之前说道，“你好像不是咱村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他是咱家的人，凭什么没资格！”说这话的人自然是谭更深。
　　“你家？我只知道你谭更深有个女儿，可从么听说过还有个胖大小子。”杨少贵不阴不阳的说，“而且我记得在咱村的户籍上也找不到有谭百川这个名字吧，你还是先说说这娃怎么归到你家的吧？”
　　“你...”谭更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杨少贵说得也没错，虽然村子里也有不少人认识宋百川或者宋百川的父亲，但是在终究宋百川的户籍地不在这儿，如果要较真的话，他当真算不上牛庄人，毕竟村民们本家意识还是很强的，无论大事小事都不会让一个外人插手，这也是正在施行的所谓村民自治。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谭家的人，甚至不是牛庄村的人”宋百川朝谭更深微微一笑，稍稍缓解了自己二叔的尴尬，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却有资格管牛庄村的事。”
　　杨少贵脸色大变：“你胡说！”
　　“我可没胡说。”宋百川转过身面向面面相觑的村民，朗声道，“既然杨主任忘了给大家说，那就由我来亲自说明吧，我叫宋百川，现在是牛庄村村支部副书记，大家说我有没有资格管这事儿呢？”
　　说完，缓缓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份永乐街道党工委的红头文件递到杨少贵面前，颇带几分戏谑的语气：“杨主任，现在您要不要验明正身？”
　　杨少贵一把夺过宋百川递过来的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通，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越发的难看。
　　沈檬瞥了一眼杨少贵，从这位村主任的脸上明白了宋百川所言不虚，想了想，抬头盯着宋百川缓缓开口：“宋支书还真是年轻有为，熟悉政策啊。的确，现在我们工厂的整个搬迁方案还没在报上通过公示，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告诉大家，我们新丰工厂的搬迁势在必行，所以今天公司派我来这里向各位承诺，只要我们厂搬到牛庄村，各种相应的补偿绝不会拖欠大家一分钱，另外还可以安排有能力的村民就近进到厂里工作，而且工资绝对比你们下地干活挣的多。言尽于此，还希望各位能认真考虑考虑我说的话。”
　　说完，沈檬朝着自己身后的人大手一挥，自顾自的带人离开了，只留下杨长贵一人的站在众村民面前，尴尬不已。
　　宋百川看着沈檬远去的背影，暗自皱起了眉头，咋看之下这沈檬说的和杨长贵并无差别，可这些话从身为新丰化工副总的他口里说出，绝对要比作为村主任的杨长贵更能取信于人，毕竟新丰化工想要搬迁到牛庄村，即便得到政府的鼎力扶持，要是得不到村民的支持，终究是件很麻烦的是，这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不过这个沈檬的确很聪明，抛出了己方的条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让村民们自己做出选择，这样至少能让一些本就摇摆不定的人悄悄朝自己靠拢，只要反对搬迁的村民自己乱了，那以后的工作就会少很多麻烦。
　　想的这儿，宋百川斜乜一眼正在七嘴八舌争论着的村民们，不得不承认沈檬这招以退为进起到了效果，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村民，宋百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长，不过宋百川暗地里也下了决心，这化工厂绝对不能搬迁到牛庄村来，宋百川实在很难想象假如牛庄村里多了这么一座化工厂，自己又何必来这儿委屈做一个村官呢？只怕到时想要做个什么都要看别人眼色。还有那个杨少贵，在大学里当了两年年学生会主席的宋百川已是尝尽了被人处处掣肘的滋味，当真不想出来工作了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百...百川哥哥。”正在宋百川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脸，细下一看原来就是刚才叫自己的那个男孩。
　　不过任宋百川如何的细想，也记不起这小男孩的名字来，脸上的神色颇有些窘迫。
　　“这是大生家的孩子，小时候常常跟着你屁股撵的那娃，百川你忘了？”看宋百川脸上有些茫然，林秀丽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及时的为他解了围。
　　“小...小生？你是周小生？”宋百川似乎也想起来了些，有些不确定的呢喃。
　　“百川哥，你果然还记得我。”那个叫小生的男孩一脸兴奋的望着宋百川，随即又扭头看向人群中，宋百川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人群中里几道目光同时也唰唰朝自己射来。
　　宋百川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伸手拍拍小生的肩膀，笑着说：“小生，我现在就住在我爷爷家里，你要有什么事就到那儿来找我就行。”
　　说完，转头看了看正在人群中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谭更深，宋百川笑着摇摇头，对林秀丽说：“二婶，我看这儿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哎，他们大老爷们家的事，我也插不上话，现在差不多该弄午饭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林秀丽想了想，边说也边跟着宋百川后面往家赶，留下那个叫小生的男孩望着二人的背影，有些茫然的搔搔后脑勺。
　　“妈，百川哥哥你们回来啦。”屋子里，谭萱爷孙二人伏在堂屋的桌子上看着什么东西，看到宋百川和林秀丽回来了，谭萱笑着迎了出来。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宋百川笑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
　　“我们正在看宋伯伯呢。”谭萱眨巴眨巴眼睛，拉着宋百川的手来到桌子前。
　　“我爸爸有什么好看的，糟老头一个。”在人前，宋百川可一点都不给自己老爸面子。
　　“才不呢。”小丫头似乎对宋百川的态度有些不满，“宋伯伯年轻时可俊俏了，你自己来看看。”
　　“哦，是么？”在宋百川的记忆里，自己的老爸穷教书匠一个，从不在乎什么外表，除了毁人不倦外，别的本事一样没有。用宋百川的话来说，自己老爸能娶到自己老妈那么贤惠的老婆，也不知道是几世才修来的福分。
　　“爷...爷爷，这真是我爸么？”看着桌上几张边角已有些泛黄的黑白相片，宋百川不敢相信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一张老旧的照片上，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那个时代最常见衣着：黑色的粗布长裤，洗得泛黄白色衬衫卷到手肘，标准的短发平头，黝黑的肌肤是健康的颜色。咋看之下这男子是如此的阳光，让宋百川不禁想问，这当真是自己那个大大咧咧、邋邋遢遢的老爸么？
　　谭祖海点点头，也有些不满的说：“你个臭小子连自己的老爸都不认识了，还真没良心。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把这些旧东西拿出来晒晒太阳，免得发霉了都。”
　　“爷爷，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呢？我在自己家都没看到过呢。”宋百川一面随手翻阅着桌上的照片，一面随口问道，毕竟在那个年代照相机这玩意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拥有的，只怕那时整个临津城除了报社，在其他地方也很难找到。
　　“这些照片啊，是别人送我的，本来还有些，过了这么多年，能找到的也就这几张了。”谭祖云摆摆手，看着桌上的照片也有些唏嘘不已。
　　“都是谁送的啊？”
　　“忘了，忘了，你爷爷年纪大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咯。”谭祖云摆摆手，笑着说道，“对了，秀丽啊，你去把西厢那间房给收拾一下吧，百川你就住那儿吧。”
　　“好。”林秀丽朝宋百川点点头，宋百川将手里的照片放回桌上，背上自己的行礼，随着她一道出了门。
　　“咦？爷爷，这人是谁啊？”谭萱忽然拿起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张照片递到谭祖云面前，疑惑的问道。
　　谭祖云接过照片，只淡淡的瞥了一眼，眯着眼，老半天没有开口，眼角的皱纹清晰的凸显出来，似乎说明老人在努力回想些什么。
　　“肖天克。”良久，谭祖云终于开了口，照片上一个同样是知青打扮的男子亲密的站在宋海身边，两张年轻的脸上挂着一样灿烂的笑容...

       第四章  夜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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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二婶，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弄吧。”走进西厢的屋子，宋百川微微一笑，朝林秀丽投去感激的目光。看得出，这间房已经被人打扫过，虽然由于太长时间没有住人的关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朽气息，不过屋内却颇为干净，连床上的用具全都是新换的，大红的被单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恩，你休息下吧，等会午饭时候我让萱萱叫你。”林秀丽也知道宋百川一大早就赶路，肯定累了，便不再多加打扰，点头出了屋，顺便带上了房门。
　　“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躺倒在床上的宋百川突然从心里涌上一股倦意，想起早上发生的事，不禁在心底想，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自己真的适合这儿吗？
　　“吱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是谭萱那丫头。
　　“对了，百川哥哥，爷爷让我告诉你，这间房也是宋伯伯以前住过的哦。”小丫头虽然是在对宋百川说话，眼珠子却滴溜溜的不停转，打量着房子的各个角落。
　　“哦，是么？”宋百川似乎有些诧异。
　　“反正是爷爷说的。”小丫头似乎对宋百川的怀疑大为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
　　“呵呵，我信还不行吗？”宋百川摆摆手，笑着说，“爷爷还说了什么吗？”
　　“爷爷还说...还说...还说我不要叨扰你，让你好好休息。”小丫头吐吐舌头，“我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说完便撒开脚丫跑开了，连门都忘了关严。宋百川被谭萱略带滑稽的表情逗乐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往前几步将房门拉拢来。负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细细打量着屋内的每一样物事，宋百川脸上慢慢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老爸，你以前没能做到的，就交给你儿子吧。”
　　农家的晚饭时间总是很晚，待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才开始吃饭，这让早已饥肠辘辘的宋百川很是郁闷，正所谓化悲愤为食欲，宋百川狠狠吃了五大碗米饭，吃得谭家人是个个面面相觑。
　　“百川，你慢点吃，还有饭，不要着急。”谭祖海如是说，心里想却是：这小子怎么比他老子还能吃，哎，败家子啊，败家子。
　　“百川哥哥，你还真能吃呀。”小丫头张大嘴，好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
　　“牙好胃口就好呗。”宋百川朝谭萱露齿微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
　　谭更深夫妇俩互望了一眼，决定还是不开口为好，只是在暗自心痛这个月的伙食开销。
　　吃完晚饭，宋百川并没有和谭家人一起进到里屋看电视，而是躲到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从学校带来的教科书、一支笔、一张白纸坐在床头开始演算起来。
　　“呼，大功告成。”宋百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喃喃自语，“这时候也该来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听声音是往堂屋那边过去的。
　　“宋书记在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谁啊。”谭更深打开门，这才发现门来稀稀拉拉站着十来个人，带头的是自己的邻居周大生，“你们找百川啥事啊？”
　　“没啥，就像找宋支书他商量下今天的事儿该怎么办？”周大生淡淡的开口道。
　　“好吧，你们跟我来吧。”谭更深看了一眼门外的十来号人，点点头，将众人引导宋百川所住的西厢门外。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宋百川赶紧收起书和笔，将已是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的纸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到内衣口袋中，这才镇定的说：“请进。”
　　吱呀一声，老旧的房门被推开，谭更深率先迈了进来，后面一溜烟进来了十多个人，最后一人轻轻带上了房门。
　　“百川，他们来找你商量点事情。”谭更深走到宋百川跟前，伸手指着周大生开口道。
　　“哦，请问找我有什么事么？”从谭更深手指的方向，宋百川明白周大生是这群人的领头，于是冲着他微微一笑。
　　“宋支书...”
　　“别，各位叫我小宋就好。”宋百川打断了周大生的话，连连摆手，“各位都是我的老辈子，要是被我老爸听到你们这么叫我，他会狠狠给我一巴掌的。”
　　“是啊，百川又不是外人，不用叫得这么生分。”谭更深也在旁边帮衬道。
　　“那好，小宋，今早的事情你也看到，那杨少贵平日里仗着是村主任，在村里横行霸道也就罢了，我们都是老百姓，民不与官斗。可是他现在居然联合外人想要来霸我们的田，拆我们的房，这口气怎么都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到这儿，周大生顿了顿，指着周遭的众人接着说“不瞒小宋你，要不是他们拦着我，今天我就准备到镇上去闹上一闹，让镇里的干部来管管这档子破事儿！”
　　“对，那杨长贵胳膊肘往外拐，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咱们，实在是可恶至极！”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合，虽然永乐镇改名永乐街道几年了，但是大多数村民至今还是没又改口，当然这也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本质上并没区别，大家也明白互相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现在既然镇上派了小宋你来我们村当干部，我们今天就寻思着想让你替我们拿个主意，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周大生目光直视着宋百川，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我觉得杨主任说得也不无道理。”宋百川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众人大吃一惊的话，“我回来细下想了想，如果大伙儿真能进到新丰农化厂里，的确要比下地干活，靠天吃饭要好得多，其实你们也不妨好好考虑一下他们的条件。”
　　说完宋百川挨个打量着众人的表情，不出所料，大多数人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色，估计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早上站在自己这边的宋百川，怎么才短短一下午就仿佛换了个人，开始帮新丰化工说话了。谭更深拼命朝自己的侄子使着颜色，可惜宋百川根本不看他。
　　“呼...”周大生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看得出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宋支书，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其实我们大伙儿谁心底都清楚，能进工厂的确是条好出路，但是这只对我们这些还有点力气的汉子来说是好事，可是家里有老婆、孩子的人呢？我老早就打听过了，那新丰化工只招男工，不要女工，说句不好听的话，就靠他给的那份工钱能不能养活这一家老小还难说，他又收了大家的土地，万一以后我们老了，干不动活儿了，人家一脚把我们踢开不也就一句话的事，到那时这一大家子人靠什么活啊！”
　　周大生一口气将心中郁结已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当宋百川到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低头叹气时，心里明白这番话算是说出了这群朴实忠厚的村民们的心声，宋百川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没有开口，整间屋子顿时陷入沉寂之中。
　　“反正这事如果你宋支书不能想办法解决，看了我们也只有去镇上找领导想办法了！”周大生沉默了半晌，见宋百川始终没有开口，失望之际的他终于撂下了一句狠话，然后分开众人一把拉开屋门，想要离开谭家。
　　“只怕这事儿，你找到街道去也没用。”眼见周大生要带人离开，宋百川总算幽幽开了口，这也让旁边急得手心直冒汗的谭更深暗地里稍稍松了口气。
　　“为什么？”听到这话，周大生条件反射的问道，当发现宋百川还是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时，很不甘心的说，“既然街道不管，那我就找市里，市里不管，我就去省里闹，大不了就进京告御状，我就不信这天下没个讲理的地儿！”
　　“省里？进京？只怕不等你上火车，就有人把你请到局里面去喝茶，难不成你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越是这种时候市里面越有可能快刀斩乱麻，直接就把搬迁的事儿给定了，到时任谁来也没办法了。”见周大生开始有些无理取闹了，宋百川冷冷的开了口，要知道今年可不是一般的年份，建国六十周年，国庆日在首都还有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这个时候绝对是各地最抓信访稳定的时候，怕的就是你不早点出来闹，而是打个突击，把人弄得措手不及。
　　本来周大生听着宋百川的话是老大的不安逸，要知道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带着众人拉下脸来找宋百川这个在他眼里还有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副支书又如何？在他眼里始终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更别提还被宋百川数落了一番，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想把这臭小子痛揍一通，不过当听到宋百川最后一句话时，原本觉得无比失望的周大生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这事儿还有转机？”
　　“是啊，百川，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只要不让那厂搬到村里来，我们全听你的。”半天没开口的谭更深终于逮住了个机会，连忙接口道。
　　宋百川没有马上开口，只是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周大生脸上。
　　“只要你能想出办法来，我们都听你的。”周大生明白宋百川在等什么，考虑了片刻，毅然点点头。
　　“进省，进京也就不要想了，那事不靠谱，到街道反映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毕竟这事决定权不在街道。”宋百川缓缓开了口，“想要把这事办成，只能往市里下功夫，只要市里开口说了不搬，那就肯定不会搬到牛庄村来。”
　　“可是我们都是既无权又无钱的农民，凭什么让市里来开这个口。”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开口问道。
　　“谁说无权无势就办不成事了。”宋百川眼底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
       第五章 夜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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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
　　“百川，这么做真行么？”谭更深望着宋百川，不无担心的说道。
　　“我看成，反正现在我们也没退路了，再说又不是第一次了。”没想到是周大生先站出来附和宋百川的主意，不过他有些怀疑的看了宋百川一眼，开口道，“只是你确定能说服他们？”
　　“不管什么事，终归要试了才知道吧。”话虽这么说，宋百川嘴角却一直浮现着自信的笑容。
　　“好，我就信你一次。”周大生看着宋百川，狠狠点了点头，朝众人把大手一挥，“大伙儿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
　　说完，他转过身带着一帮人鱼贯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百川...”谭更深欲言又止。
　　“二叔，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的。”宋百川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忽然开口问道，“二叔，你到现在都没跟我说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人姓甚名谁呢？”
　　“嗨，我还以为你记得呢，那不就是小生他爹么，周大生，你小时候不还常常去他家玩么？”谭更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这大生啊以前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那杨少贵一上台就把他给下了，所以两人一直不太对付。”
　　“哦，是这样的。”宋百川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二叔，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吧。”
　　“恩，那我先去了，你好生休息，明早我叫你。”谭更深很识趣的点点头，快步出了宋百川的屋子。
　　“哎...”听到谭更深的脚步渐行渐远，宋百川有些疲倦的躺在床上，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已全然不见，虽然在人前自己一直保持着自信满满的样子，可是他心里明白，即使准备得再充分，到时候终究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把事情想得面面俱到，这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道理。
　　宋百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手机却又好死不死的响起，他抄起手机来，连号码都没看，摁下接听键就劈头盖脸的大声问道：“喂，是谁！”
　　“喂...请问宋百川在吗？”是一个温柔而又悦耳的女子声音。
　　“我就是...”咦，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宋百川在心里纳闷。
　　“你个死人头，你准备抛妻弃子了吗！”得到了宋百川肯定的回复后，对面的女子忽然变身河东狮吼。
　　“啊...”宋百川脸瞬间变成苦瓜，“没那么严重吧。”
　　“哼，你说说这几天干什么去了，都不给我打电话？”
　　“我不是怕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宋百川讨好道，从这么亲蜜的话语大家应该不难猜出是谁在给宋百川打得电话了吧，没错！就是宋百川的老婆大大，哦不对，应该说是女朋友??林玮圻。
　　“生气，哼，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你是啊。当然这句话宋百川只能在心底说说而已。
　　“哼，工作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一声，等我找不到人时，才知道你放着保送的研究生不读，却跑去当了什么村官，我说宋大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林玮圻在电话里毫不客气的数落着宋百川的“可耻行径”。
　　“好了，我知道错了，您老就给我一次机会吧。”宋百川很清楚的知道：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是绝对不讲道理的，所以赶紧开口讨饶。
　　“哼，才没那么简单呢。”林玮圻得理不饶人。
　　“好吧，你说吧，这次又要我干什么？”宋百川无奈的说道，自己和林玮圻大学里交往了四年，她的小姐脾气自己一清二楚，一旦宋百川犯了错，林玮圻总会想些五花八门的招数来收拾自己。比如有次居然让自己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抱着电线杆，对着上面小广告大呼：“我的病有救了！”幸亏自己坚持气节，宁死不屈，最后才以一杯哈根达斯为代价换得大小姐放弃了这个馊主意。
　　“呵呵，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在说。”电话那头忍了好久的林玮圻终于笑了出声，良久,笑声暂歇，她用轻柔的声音问道，“说吧，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
　　“没...没啊，没什么事啊。”宋百川条件发射的回答道。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男生应该要坦率。”
　　“什么都瞒过不了你。”宋百川扁扁嘴，一五一十的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全都说给了电话那头的林玮圻。在他说话的时间里，林玮圻只是静静的聆听，并不说话。
　　“那你做好准备了么？”等宋百川说完，林玮圻才开口问道。
　　“做是做好了，只是...”宋百川欲言又止。
　　“说真的，你真的做好了准备？”林玮圻追问。
　　“说真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可是...”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很柔，“你知道吗？我爸得知你去当村官之后说了什么吗？”
　　“伯父他说了什么？”宋百川似乎有些紧张。
　　“他呀，只说了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百川那小子啊，不错，不错。’”林玮圻扯着喉咙学男人说话的声音，“所以，你知道了吧，不可以没有信心哦。”
　　“...玮圻，谢谢你。”沉默了片刻，宋百川低声说道。
　　“呵呵，你可不要太感动哦。”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怎么可能？不过，我倒觉得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宋百川也笑道。
　　“哪有，我只是写稿子写到心烦，又想起你个死人头走了这么久，居然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我可是准备兴师问罪的呢。”林玮圻现在在省报报社工作，对于中文系毕业的女孩而言，这是个是让人眼红的工作。
　　“呵呵，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宋百川笑着说抱歉。
　　“恩，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林玮圻语气又趋于温柔。。
　　“你也早些睡吧，睡眠不足皮肤会不好哦，到时变成老太婆，我可不要你了。”
　　“你敢！”
　　不用猜，宋百川也知道电话那头的大小姐快要抓狂了，女为悦己者容，又有哪个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呢？，“好了，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就这样吧，我挂了。”
　　“哎，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怎么，就这么着急想挂电话啊？”林玮圻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我哪有？”听林玮圻语气不善，宋百川赶忙辩解。
　　“假如...假如...”林玮圻反而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
　　“假如明天发生了什么状况，你千万记住要及时给我打电话，大不了我去找我爸，让他...”
　　“不用的。”宋百川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的说，“你放心吧，小事而已。”
　　“恩。”林玮圻低低的应了句，不再开口。
　　挂了电话，宋百川将头枕到脑后，仰望着灰白的蚊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好半天才坐直身轻轻摁下墙壁上日光灯的开关，或许是这一天过得有些劳累，不知不觉间宋百川便已沉沉睡去。

       第六章 上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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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佛大道东玖大厦A座，临津市行政中心办公大楼。14层楼的建筑或许在其他大中城市根本算不上什么，毕竟在房价日益上涨的今天，所有房地产开发商买地筑楼都是朝着又大又高的方向稳步迈进，不过在临津市这个国家级贫困市却是数一数二的宏伟建筑了。
　　笃笃笃...
　　政府办综合科副科长方洁怀抱一大叠文件，轻敲了几下办公室主任汪文办公室虚掩着的门。
　　“请进。”
　　“汪主任，这是昨天省里下来的文件，您看下，这份表下午要上报省委组织部。”方洁推门而入，一位三十来岁，微有些发福的男子端坐在办公桌前，正满面春风的盯着她。
　　“恩，好，你放在这儿便是。”汪文指了指自己办公桌空着的右上角随口说道，“小方啊，昨晚财政局那几位局长没请到你吃饭，可是很是失望哦，我可是为此被罚了好几杯，直到现在整个人脑子都还是懵的。”
　　“汪主任，你也知道，昨晚是我姐过生日，实在是脱不了身。”方洁微蹙起眉，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汪文的办公桌上。
　　“呵呵，和你开个玩笑，不过，那几位财神爷可是发话了，下次要是再请不到你这个大美女，我也不用去了。”汪文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
　　“恩，下次我尽量抽时间吧。”方洁语气很平淡的答道，“汪主任，要是没什么，我就先出去了。”
　　“哦，好的。”汪文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
　　“哦，对了汪主任，今天的‘领导信访接待日’轮到罗市长了，不过罗市长外出考察，按惯例是由你负责替他出席的。”走到门口，方洁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丢下这么句话，也不等汪文开口，迅速拉拢了办公室的门。
　　“哼，不就是方市长的侄女么？拽什么拽！指不定那天你舅舅倒台了，看老子不玩死你。”汪文颇有些愤愤不平。昨天就是这个方洁拂了自己的面子，害的自己在和几个市财政局局长的饭局上丢脸，不过他心底也明白，自己一个区区政府办主任还是没办法和主管全市经济大权的方天旭掰手腕的。闭上眼，心底里慢慢浮现起方洁曼妙的身段，精巧的五官。忽然又想起了小妮子临走之前给自己说的一番话，无奈的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慢慢悠悠的朝二楼晃过去。
　　临津市的所谓“领导信访接待日”制度，也就是每个月市领导抽出一天时间与群众零距离接触，倾听民意，解决问题，化解矛盾，说白了就是在这一天给广大老百姓门一个机会，一个直接面对父母官开口说话的机会，仅限一天，毕竟虽然平日里上访者无数，可真正能见到管事的领导的人却屈指可数。
　　这项制度自然不是临津市首创，在全国许多城市都有类似的制度，同样类似的是大多数城市里这样的制度都走了样，许多领导开始几次还能坚持出勤，不过越往后月怠慢，往往寻思个借口找几个下属代替自己出席。比如临津，或许临津其他几个市领导是否在坚持，汪文并不清楚情况，但至少他就已经代替罗建吉出席了好几次的信访接待日了。不过好在虽然有这项制度，但是真正知道市民并不多，道理很简单，有时间关心时事的人大多不会上访，有时间上访的人大多不会关心时事，他们所关心的事汪文大概也解决不了，最多给分管的单位打个电话通知下情况了事，就这么简单。所以汪文估计今天也不会又什么人找上门来，找了几分当天的报纸安心享受不用上班的惬意时光。
　　站在市政广场上，宋百川斜乜了一眼市行政中心，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这座大厦，几天前他就是在这儿的四楼??市委组织部里报道从而才真正成为一名村官的。回想起当时身边都是和自己一样青春飞扬，大多怀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年轻人，没想到如今自己却是领着一群淳厚朴实的村民上门找“麻烦”来了，心中蓦地觉得一丝压力，而压力的来源并不是自己将要面对的人或者事，而是来自自己肩上的责任。
　　“百川...”身旁的谭更深看出了他的异样。
　　“二叔，我没事。”宋百川大口吸进一口新鲜空气，交换出一口腹内的浊气，朝谭更深微微一笑，“差不多也是上班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可是百川，如果没把握，我们就回去吧，过几天再来也不迟。”谭更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是啊，小宋，这事可开不得玩笑。”连周大生也这么说。
　　“矢在弦上，不得不发！”宋百川低声念道，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眼中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走吧，错过了今天可就再没机会了。”
　　说完，宋百川大步流星的朝行政中心大门走去，身后的众人看着他充满自信的背影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干什么？干什么？给我站住！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看着这么多人往里走，门口的两名保安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伸手把众人拦了下来，看得出行政中心的保安对这样的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两个保安一个负责拦人，另一个则迅速掏出手机向上级反应情况，不一会儿十来个保卫人员便从两翼围了上来。
　　并不是宋百川疏忽大意，如果他只身前往或者只带一两个人，固然可以避开保安的盘查，可是却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民意，化工厂的搬迁事关整个牛庄村，要是只有一两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又如何能取信于人呢？
　　宋百川冷冷的看着包围，等他们全部落了位，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我们想见一见罗市长，反应一些关于牛庄村的问题。”
　　“牛庄村？是永乐街道吧，请你们先找街道负责人反应情况，如果有必要，他们会将问题转交罗市长的。”一位看样子大概是这群保安的头儿的男子朝宋百川开口说道。
　　“哼，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人，市长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么？”保安群中隐隐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但并不能确定是谁谁说的这句话，因为大多数保安脸上都透着一股鄙夷的神色。
　　“可是，我听说今天不我市的领导信访接待日，而且正好轮到罗市长了么？”宋百川丝毫不理会奚落，故作惊讶的问道。
　　“是么？你等一下，我去查查。”保安头儿想了想，快步走到门口的坐班点，掏出一个小本子翻阅起来。
　　宋百川趁机朝四周打望几眼，昨晚让磊子请的一位据说关系特亲密的市报记者也差不多该恰好“路过”吧。宋百川很少打没有准备的仗，所以必要的后手早已准备好了。
　　“先生，你说的没错，今天的确是罗市长主持导信访接待日。”没过多久保安头儿走到宋百川身边，开口说道。
　　恩，看来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当上领导的人，素质都不至于太差。宋百川暗自在心中赞许，看来那位记者不用出场了，不过保安头儿的下半句话却让他大惊失色。
　　“不过，不好意思，这周罗市长他出差去了，请你们下个月再来吧。”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宋百川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茬，转头看看身后众人，他们个个都紧张得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回去，空手而归的话，自己怎么向众人交代，可是不回去自己又能怎么办，一时间宋百川脑海里思绪万千，忘了答话，而谭更深和周大生见宋百川没开口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群保安只是安静看着宋百川，似乎在等着他做出决定。
　　“老王，出了什么事，这么多人在这里多影响形象。”正在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方科长，这群牛庄村的村民听说今天是罗市长的信访接待日，说是有些情况要跟市长反应。可是罗市长这周出差去了，您看...”保安头儿老王有些为难的看着来人。
　　方洁本是才从外面办事回来，却发现在行政中心的大厅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群人，不用猜也知道有人上访了，忆起今天当班的是自己熟识的老王，才有心出面帮忙解围，反正一级推一级而已，别人会，她方洁也会。
　　“呒，是这样啊。”方洁微偏着头，思虑片刻，忽然展颜一笑，“今天是汪主任代替罗市长当班，让他们上去吧，毕竟今天是公开的信访接待日，让群众白跑一趟可不好。”
　　“这...好吧。”老王有些诧异的看了方洁一眼，终究还点了点头。
　　“你们跟我来吧。”方洁朝宋百川一行人挥挥手，然后自顾自的朝安全通道走去，因为接待室是在二楼，走楼梯反而要比乘电梯快些。
　　顷刻间，宋百川发现事情突然又有了转机，而且带来转机的还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不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暗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很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亦步亦趋带着众人跟上自己的救星。
　　方洁并不傻，她也知道那个汪文对自己不怀好意，不过与此同时心里也清楚有二舅照着自己汪文还不敢动自己分毫，最多也就在工作上给自己加担子，越是这样方洁也越看不起汪文，于是处处和汪文作对，昨天借口自己的姐姐过生日，推掉了汪文的宴席，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给汪文添麻烦，方洁自然也不会放过。她越想心里越开心，嘴角向上扬起，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配上精致的五官，好一张笑死人不偿命的脸。
　　“谢谢。”借助楼梯的转角，宋百川凑到方洁身边低低道了一声感谢。
　　没想到方洁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反而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到了二楼的安全出口。
　　这小妮子架子还蛮大的嘛，宋百川扁扁嘴，在心中腹诽道。其实也无怪乎方洁不搭理他，看看他今天的打扮吧，洗得泛白的蓝格子衬衫配上一双一看就知道是地摊货的布鞋，还有刻意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怎么看都是一副乡下人打扮，象方洁如此高傲的女孩遇到这种人哪能放在心上。
　　“到了，各位请进。”方洁站到右手第三间办公室的门口朝宋百川等人招手。门的上方端端正正的挂着一块牌子，黄色底料上工整的刻着五个黑色宋体字??信访接待室。

       第七章 上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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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间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张条形长桌子，桌子两遍稀稀拉拉的摆放着几张椅子，显得很是空旷。在屋子的一脚，汪文正翘着二郎腿，高举着报纸分析国内国际形势，浑然不觉屋里已经多出来好一些人。
　　“咳咳...汪主任，这是牛庄村的村民，有一些关于他们村的情况向你反应。”方洁干咳两声，将汪文的神唤了回来。
　　“什么，牛庄村的村民？”汪文放下报纸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来人，确定来人就这么几个的时候，不耐烦的挥挥手，“有什么事情去找你们街道啊，来这里干什么，这儿是你们随便能来的么？”
　　“可是汪主任，今天是‘领导信访接待日’，让群众就这么回去不好吧？”宋百川还没说话，方洁已经开了口，“赵书记可是很重视信访这一块儿的事，最近在很多会上都提到让全市机关干部要端正工作作风，对普通群众要耐心、细心、关心，汪主任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汪文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数落，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发火，狠狠朝方洁瞪了两眼，可小妮子根本不理会他的目光，依旧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们请坐吧，有什么情况一个一个的说，不要乱了。”汪文无奈，只好将椅子坐到桌子的左手边，掏出准备好的小本子和笔。
　　见事情如此顺利，宋百川也不浪费时间，一屁股坐到汪文的对面，缓缓开口：“汪主任，是这样一个情况，昨天有几个自称是新丰化工厂的人到村里来，说是他们的厂准备整体搬迁到我们来，让在搬迁范围内的村民在一个月之内做好准备，逾期不搬的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但是我们多方了解，却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所以想请问下领导，政府究竟下发关于这事儿的文件或者通知。”
　　“这...”没想到是关于新丰化工的事，汪文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关于新丰化工搬迁的事情，他作为政府办主任多少也有些了解，新丰化工并不算是一家大企业，不过在临津市的地位却不可小视，因为这是临津市第一家在本地发展起来的工业企业，这些年里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也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只可惜最近两三年市里又从省里争取来了不少大企业落户，其中多家与新丰化工存在着竞争关系，更重要的市里决定在南边修建工业园区的计划去年正式得到了省里批复，新丰化工因为原厂址在毗邻县城，所产生的废水废气严重污染县城环境，在市民们中的口碑一向很差，所以自然也在搬迁的行列，不过汪文也听说这家企业的搬迁位置在市里头一直存在争议，原因很简单，假如搬到工业园区里，在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企业反复倾轧下，新丰化工还能存活多久很难说，为了保护这家本地企业，市里也有一种意见说是不让新丰化工进驻工业园，而是择址整体搬迁，从而既保护了企业也减少其对县城的污染，当然这一切的一切还在反复商讨论证中，让汪文没想到的是新丰化工如此迫不及待的就派人到牛庄村里做前期工作了，在官场里打磨了这么久，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其中定有蹊跷之处。
　　“关于这件事，市里还正在讨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所以请你们耐心等待，一有了结果我们会专门派人到村上来给大家详细解释的。”考虑的半天，汪文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汪主任您的意思是不会搬迁了？”宋百川追问道，
　　“还不能这么说，一切还在讨论中，只不过...”汪文顿了顿，并不把话说死，“估计市里面很快也就会有结论，你们最好也做好准备，万一新丰工厂真是要搬迁到你们村，有备无患总是对的吧。”
　　“恩，汪主任你说得很对。”看宋百川对汪文的话居然很赞同的点点头，这让方洁郁闷无比，她原本见这小子并不似其他上访者一样，一见到所谓的领导，要么激动得自己来干啥都忘了，要么急吼吼的一句话就要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至少宋百川在面对汪文时还能很镇定的交谈，这倒让她高看一眼，却没想到这小子被汪文三两句话就搪塞过去，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草包一个。”低声暗骂了一句，方洁转身就准备离开，没想到扭头撞上了一个人，“哎哟，你这人走路看着点...”
　　不过当她看清自己撞到的是谁时，脸上的怒意全消，换上一副敬畏的神色：“呀，赵书记，你怎么来了？”
　　赵子奇早上很生气，特别是当看到从省里转回来的几份文件时，他直接让秘书将分管纪检工作的纪委书记王长生叫到办公室狠狠骂了一通。
　　赵子奇是北方人，本就生了副魁梧的身板，再加上天生的大嗓门，完全把王长生骂得完全抬不起头来。也无怪乎他如此做派，看看转回来的都是些什么文件吧。全部都是关于临津市信访稳定的，甚至有有一份文件上说的是某村因为好几年前的粮食直补款没到位，那村的村民们闹到了省政府门口，拉横幅喊冤。且不说在这个时候那些村民是如何去到省城，市里居然没得到一点风声，光是那点拖欠了几年的款项，他赵子奇就不相信偌大一个临津市连几万钱都拿不出。前几天省办公厅就已经专门打电话给自己，说了省领导对临津的信访工作很是不满意，电话里把问题说得很严重，直斥整个临津市的领导层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这是能出事儿的时候么？
　　本就是做纪委工作出来的赵子奇当然知道这些问题的严重性，他还记得几年前自己还是北方某市的纪委副书记时，顶头上司就是因为几十个村民进到京里拦住了某大员的轿车喊冤，引得高层震怒，从而直接从纪委书记的位置退下来，变成了有名无实的调研员。
　　不过还好，上头也清楚临津的情况。赵子奇不过才空降到临津任市委书记不到半个月，各方面关系都没理顺，再说古语有云：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临津这儿的信访情况从来就没好过。可是赵子奇决不想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否则不仅自己这个市委书记丢人，还会连累上面那位提拔自己的领导颜面无光。
　　想到这儿，赵子奇便一肚子火气，想要开口骂人，这是他最直接的反射习惯。而且骂的不是别人，就是临津这一批领导干部，自己这几天里在大小会议上三令五申，却被这些人当成了耳边风，要是依着赵子奇以前的性子，早就撤了不少人的职了，可惜现在不能。赵子奇明白，自己才刚到临津，立足未稳，虽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之说，但是一上任就要大批裁撤官员，这火烧得可就太过度了，是犯了官场的大忌。况且赵子奇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而让他不安的是临津的二把手市长罗兴义，说起来这个罗兴义可是土生土长的临津人，而且是从小办事员一步一步爬到了市长的高位，在临津的官场里已浸淫多年，要是自己能和他通力合作，赵子奇绝对有信心在一年之内，不，只要半年，只需半年就能彻底扭转临津官场里的歪风邪气！
　　不过很不巧，在赵子奇赴任的前一天，罗兴义就南下考察去了，而且这一去就是半个月，算算日子也就快回来了，只不过赵子奇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自己调任临津市委书记的文件按理说早就已经发到临津来了，这罗兴义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上任的大概时间，而这个罗兴义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选到自己赴任的前一天外出考察，当真是无巧不成书？而且这罗兴义一走，临津的整个工作就都落到他这个市委书记身上，由于对情况的不了解再加上对临津官场很多的风气不满，这些日子早就让赵子奇心中有股邪气在攒动，今早不过是一个爆发而已。
　　詈骂完了王长生，赵子奇心中的郁结稍解，当秘书进来对自己说今天是临津一月一次的领导信访接待日时，便寻思着来看看，一来来之前自己在原来任职的市里也出席过类似的活动，到了这边也瞅瞅和以前有何不同，二来也算是散散心，说实话骂人真不是件好事，不仅被骂的人心里不好受，开口骂人者心里也不会太舒坦，有人见过谁是因为心情好才去骂人的么？
　　“嘘。”赵子奇朝方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其实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仅仅是屋内的人因为太过专注，而行政中心的二楼里都不是太过重要的部门，鲜有人来往，所以才没引起众人的注意。
　　赵子奇饶有兴致站在接待室门口，看着接下去将要发生的事情，作为政府办主任的汪文他还算是眼熟，不过似乎赵子奇对坐在汪文对面年轻人更感兴趣，目光不住往那年轻人身上扫过。
　　“赵书记，要不我去帮你端张椅子来。”方洁想到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不禁一阵脸红，好半天才发觉市委书记还是站在门外，连忙小声的询问道。
　　赵子奇微蹙起眉，朝方洁摇摇头，示意自己站着就好，这下方洁更加尴尬了，因为赵子奇的身材恰好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她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好转生回到屋内继续等待。
　　“可是不对啊，汪主任。既然市里面还没做决定，他厂里凭啥就来赶人了。”宋百川故作诧异的问道。
　　汪文有些不耐烦起来，在他看来自己把该说话的都已经说了，这些村民纠缠下去就是无理取闹了，挥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般：“好了好了，这事儿过不了多久就会见分晓，你们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回去等消息。”
　　“诶，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不是都给你们说了么，让你们回去等消息，一个个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回去吧，回去吧。”汪文挥了半天手，却发现宋百川等人一动不动，不免有些恼怒。
　　“哎...”其实不光汪文恼怒，宋百川也是在心里叹气不已，本来自己搞清楚了是轮到市长罗兴义主持今天领导信访接待日，没想到罗兴义好死不死的出差去了，换了汪文出来，到现在，宋百川算是看得出来了，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汪主任绝对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估计在化工厂搬迁的事情上没多大的发言权。只可惜事到临头宋百川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对面这个人身上了，但愿自己准备一番说辞能说服这个汪主任，好歹罗兴义放心这人出来代替自己主持领导信访接待日，估计也该是罗兴义身边的人，如果能将今天自己所说的话转达给罗兴义，那么事情大概还有转机。
　　“汪主任，既然几天是信访接待日，那我们来也肯定是又问题要想请政府解决的，所以还望您能认真听取我们牛庄村村民们的意见。”宋百川收起脸上的笑容，正颜道。
　　“难道你刚才反应的不是问题？”汪文一时有些疑惑，不过看到宋百川并不象是在开玩笑，虽然不耐烦也只好接着说：“好吧，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块儿说了吧。”
　　“我们只是认为新丰化工不应该搬迁到牛庄村！”

       第八章 上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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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今天是个好天气，碧蓝的天空中有些慵懒的太阳悄然爬上天际，几缕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间的缝隙射入屋内，洒在年轻人的脸上，让他那青春洋溢的脸更添几许活力与自信。
　　“你们认为？”汪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凭什么认为？市里面做什么决定难道还用得着你们来指手画脚？”
　　“汪主任，我国宪法第41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我说得没错吧。”宋百川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从嘴里冒出的这么多专业词语与他的穿着大不相符，但是他脸上的神色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哈哈，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汪文不怒反笑，或许在他眼里，刚才那番话从眼前这个一身乡巴佬打扮的年轻人嘴里冒出来，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认为新丰农化绝不应该迁往牛庄村。”宋百川偷偷将刚才话里所说的我们换成了我，所以他下面所说的话都只代表个人意见，说错了也不怕连累其他人，“其一，牛庄村一直以来都是农业村，村里大多数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旦通过搬迁，自然会牵扯到征地问题，而为工厂征地相应的就会使许多村民失去赖以生活的耕地，对于新丰化工厂来说如果不从或者少量的从失地村民招入员工，村民们绝对不会答应，但是一旦过多的招入失地村民，以新丰化工厂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都得到安置，所以村民和工厂间迟早会出问题。”
　　“哼，还有呢？”汪文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其二，即便是新丰化工厂愿意接纳所有失地村民，失地村民的安置仍然是个问题，因为一部分村民的住房也在搬迁范围内，一旦他们的住房被拆迁，就带来安置房的修建、修建地点及补偿标准等等一系列问题，政府势必就要介入后期的安置工作，但是这些问题都是最容易引起信访工作不稳定的潜在因素，而如果搬迁到工业园区，断然不会出现这些情况。”
　　这次汪文没有开口，作为政府办主任，从专业角度来说他也明白宋百川说得没错，随着现在房价一路攀升，大凡涉及到拆迁户住房安置的问题，政府都会头痛。所以他对宋百川的话不置可否。
　　一旁的方洁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赵子奇一眼，发现赵子奇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多出了一分赞许的笑意。
　　“其三，牛庄村作为一个农业村来说，去年人均年收入不过才跨过3000的门槛，虽然从全市的范围来说并不算太低，但在永乐街道仍然算是中下游水平，还有极大的提升潜力。”
　　“潜力？就你牛庄村那块儿地能有什么潜力。”很明显汪文对宋百川的话根本不屑一顾，“一个沟地村难道你还能让人均年收入超过坝地村了不成？”
　　“我能。”宋百川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抹自信的色彩，可惜除了汪文其他人都看不到，“只要给我两年的时间，我绝对能让牛庄村人均收入超过你口中的那些坝地村！”
　　“哈哈，就凭你？”汪文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宋百川只是坐在上静静的看着汪文鄙夷的笑容，良久笑声暂歇，他才缓缓开了抠，“你不信也没办法，不过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痴人说梦，你以为这里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傻子么？”汪文死死盯着宋百川，不知怎的这个年轻人脸上那股笑容总让他很不舒服，“请出去吧，化工厂搬迁的事我看就用不着你来瞎操心了。”
　　“为什么用不着？”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蓦地在接待室响起，众人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不知何时赵子奇依然走到宋百川身边，而在赵子奇身后站着的则是方洁。
　　“赵...赵书记。”刚才还神气十足的汪文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整个鹅蛋。
　　“其四呢，还有什么理由是化工厂不能搬迁的么？”没想到赵子奇根本不搭理他，两眼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宋百川，在等待着这个年轻人的下文。
　　“其四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即便是化工厂搬迁到了牛庄村也不能缓解它对县城的污染，反而还会更加严重。”看到汪文吃惊的神色，宋百川已然了解，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中年男子来头必定不小，既然他有心听自己把话说完，宋百川也不?嗦，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哦，是么，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污染法？”赵子奇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众所周知，因为离县城较近的缘故，县城百姓生活中的一部分的蔬菜和家禽是有牛庄村一代的沟地村和坝地村直接供应的，一旦新丰化工搬迁到了牛庄村，势必对周遭的环境有很大程度的破坏，从而污染蔬菜和家禽，这样的话也就间接污染了市民的菜篮子和肉篮子，这是相比与化工厂在县城中多出来的污染。”
　　“那工厂搬走了，其他的污染也不会降低了？”赵子奇疑惑的问道。
　　“或许会减少一些，但降低的程度很小，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宋百川摇摇头，凑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将白纸平铺在桌子上，扭开笔筒，拿起笔在白纸上轻轻勾勒几笔，赵子奇凑近一看，白纸上从左上到右下，依次多出了三个圆圈，斜着正好排成一条直线。
　　“你看，假如这是牛庄村。”宋百川在左上的圆圈里写上牛庄二字。
　　“这是县城。”然后在中间的圆圈里写上县城二字。
　　“这是工业园。”最后在右下的圆圈中写下园区二字。
　　“从地理位置上讲，牛庄村在县城的西北房，而临津市的母亲河临江从临津穿城而过，新丰化工产生的一大污染便是水污染，据我了解新丰化工去年还曾因为水污染处理设备落后而遭到了环保部门的重罚，而且临江并不似其他大江大河，从流域来说只能算是中等河流，特别是在县城这段流量不大、流速不快，大量的污染物如果从上游进入河道，靠河流的自身根本无法处理。所以从水污染的角度，这化工厂的搬迁等于白搬。”
　　宋百川顿了顿，接着说：“这新丰化工产生的另一大污染是大气污染，如果说水污染工厂还有一定的排污减排设备，对于排放的气体来说则根本就是0减排，因为工厂里根本没有任何设备处理产生污染气体。估计在化工厂附近的人都深有感触吧。”说到这儿时，宋百川注意到汪文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不巧，因为烟囱高度不够，再加上临津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是吹的东南风季风，所以...”
　　“所以从大气污染的角度来说，这化工厂的搬迁也等于白般咯？”赵子奇打断了宋百川的话。
　　“不能完全这么说，相比于水污染，临津本身的空气质量并不算差，再加上风向和风速的关系，大气污染程度还是要稍微好上一些。不过...”宋百川瞥了赵子奇一眼，“不过我市似乎正在开展创建卫生城市吧。”
　　“是么？”听完宋百川的话，赵子奇望向汪文淡淡的开口。
　　“赵书记...额，是的，市里的确正在创建省级卫生城市，上个月就已经...”汪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赵子奇冲他摆摆手，然后陷入了沉思。
　　汪文知趣的闭上了嘴，接待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直到好一阵子，赵子奇才盯着宋百川幽幽开口问：“你也是牛庄村人？”
　　“他...他是我们村的支书。”周大生抢着答道。
　　“是么，你叫什么名字？”
　　“宋百川。”宋百川忽然浮现一丝苦笑，“其实我还暂时还不算牛庄村人，不过我是选派到牛庄村的大学生，暂任牛庄村村支部副书记。”
　　既然知道了此人来头不小，宋百川明吧再多加隐瞒也没有用，别人一查肯定就会了解情况，干脆直接说出自己只是挂职村官的事实。
　　“难怪？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庆大。”
　　“专业？”
　　“环境工程。”虽然感觉中年男子问题有些多，宋百川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回答。
　　“庆大环境工程？庆大环境工程。”赵子奇低声重复了两次，然后抬头正对宋百川的双眼，微微一笑，“当个村官真是委屈你咯，霍霍霍。”
　　说完笑着自顾自的转身出了门，身后的方洁也跟了出去，汪文长吁一口，看着一脸错愕的宋百川，眼睛里流露着一股复杂的神色。
　　见赵子奇已走，汪文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宋百川等人，下一步自然是该下逐客令了，正待开口，方洁忽然又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宋百川身边，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赵书记想请你作为才牛庄村的村民代表出席下一次市里关于新丰化工搬迁的会议，你愿意么？”
　　村民代表？宋百川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还有下一次将是搬迁进入论证阶段的一次重要会议，环保局也将派人参会，赵书记请你做好相应的准备。”方洁飞快的把话说完，仿佛早已预料到宋百川会同意一样。
　　汪文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作何滋味。


未完待续

黄容

第九章 请客　 ----------------------------------------------------
小县城的清晨总是能给宋百川一种惬意的感觉，宁静以致远，在这里宋百川总是能很平静的欣赏窗外的景色，即使是在拥挤的公交车上。
　　不由自主想起在省城里的那段求学时日，都市的水泥丛林总让宋百川觉得压抑。而这座小县城，虽然贫困，相比与大城市的喧嚣却多出了一分宁静，连车窗外的景色也是浑然天成，少了些许都市人为的瘴气。
　　今天宋百川进城的心情与昨日截然不同，昨天进城时他心中是忐忑不安的，那种不安就好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要去参加一场事关今后几十年人生走向的面试的心情。而现在的宋百川心中除了多出一分轻松，甚至还有一分得意，想起昨天回村的路上周大生等人看他的眼神中，多出的那一分发自内心的敬佩，或许从踏进行政中心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人对宋百川仅存的一点轻视之心也灰飞烟灭了，至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人都将是宋百川在牛庄村大展拳脚的最大助力。
　　“百川，你来啦。”说话的便是宋百川在临津唯一的死党徐磊，宋百川去牛庄村之前就寄住在他家。两人是高中同学，宋百川高中念的是所谓的明星高中，也就是那种以成绩决定一切的学校，宋百川一直是年级前几名，却偏偏与年级倒数前几名的徐磊成了好哥们，事实证明这样的友情才最为牢靠。不过虽然两人都是选派大学生，不过徐磊考的是党政系统，也是所谓的“乡官”，最终徐磊被安排到了街道综合科。
　　“我的东西你给我收好没？”宋百川笑着问道，昨天家里打电话来说给自己寄的行李已经到了，自己当初来时就带了一些的衣物，大件都要是从家里直接托运过来的。而自己直接下了村，托运是不去那些乡下地方的，所以宋百川就让家里把东西寄到办事处，也好让徐磊帮忙签收。
　　“你就放心吧，都扔在保管室里呢，下午我请个假帮你送下去。”徐磊满不在乎的说。
　　“那我多不好意思的啊，要不你给我200块钱，我自己打个车下去就好了，何必麻烦你呢？”
　　“你给我滚！”徐磊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把我害惨了。”
　　“咋啦？是不是又跪搓衣板了？”宋百川眨巴眨巴眼，眼波流转间透着戏谑的味道。
　　“你小子欠揍是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哎，你倒说说你亏心不亏心，昨天要不是你说有什么大新闻，让我一大早就把小倩叫道行政中心去等着，结果连个屁都没有，把我害惨了，你看看被掐成什么样了？”徐磊一把撩开衣袖，果然上面青一块紫一块，“反正我不管，今天也就豁出去，中午你不请客我只有和你拼命了。”
　　“好好好，请就请呗，不就一顿饭嘛，说吧，想吃什么？”宋百川看着徐磊死乞白赖的表情，想起昨天没用上的一步棋，接着说道，“对了，把小倩也叫上，昨天多不好意思的。”
　　“废话。”徐磊朝他投了个白眼，一面拿出电话熟练的摁下一连串号码，一面说道，“对了，这边新开了一家汤锅，我们中午去那吧，看我今天不吃穷你！”
　　话虽这么说，不过真正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徐磊两碗饭没吃完就不得不放下了筷子，因为坐他旁边的小倩从包里拿出了三颗黄色的药丸递到他面前。小倩姓杨名倩，她和林玮圻一样都是在报社工作，不过一个是省报，一个是市报。其实宋百川一直很好奇，从外貌上看，杨倩并不算是特别漂亮的女孩，而且算起来还比徐磊大一岁，作为徐磊多年的哥们，宋百川很了解徐磊是个什么样的人，特别是在对待女孩子方面，不过自打这小子和杨倩开始交往后，虽然行事依旧有些轻浮，但是宋百川却明显感觉到徐磊变化很大。
　　“我这几天都没出去吃饭了，这药能不能不吃了？”徐磊苦着脸说道。
　　“不行，医生说了你最近饮酒过量，每餐过后都要吃药护肝。”杨倩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综合科嘛，能不喝酒吗。”徐磊拉长了脸，从服务员那儿要来一杯水，然后和着药丸一口吞下，宋百川猜拿药丸味道一定不好，因为他看到徐磊吃完药后脸色开始发青。
　　“那药是什么做的。”趁着徐磊去上厕所的空，宋百川朝杨倩问道。
　　“黄连。”杨倩忽然笑了出声。
　　“哦，我知道了。”宋百川看了一眼杨倩，自己也笑了起来，“那不是什么护肝药的吧。”
　　“呵呵，还是百川你聪明，不过这事儿可不能给小磊说哦。”杨倩朝宋百川眨眨眼，因为她看到徐磊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
　　这小两口还挺有意思的，宋百川点点头，不再开口。
　　“你俩在说什么啊，笑得这么开心？”徐磊发现自己上了一趟厕所，留在餐厅里的两个人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没什么，我给小倩讲了个笑话而已。”
　　“什么笑话？”徐磊好奇的追问。
　　“你真想听？”
　　“快点说，废话怎么这么多！”
　　“你还记得高一我俩住一间寝室么？”
　　“记得啊。怎么了？”
　　“有次我们打了篮球回寝室，你忽然跑到走廊上发神经一样高呼一声‘灌篮’，然后跳起来一头撞上寝室门梁。你说那时你怎么就...”
　　“好了，打住，打住！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还拿出来到处宣传，你缺德不缺德啊。”徐磊连忙打断宋百川的话，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不是你让我说的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知不知道第二天你不在，那个公寓管理员还来寝室指着墙壁上的坑把我们训了一顿，说是让我们不要拿板凳砸墙，还说下次再这样就要叫我们请班主任了。哈哈哈...”说完宋百川大笑起来，连对面的杨倩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管理员是不是姓赵啊。”徐磊很是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忘了，谁还记得他叫什么，反正是个男的。”宋百川笑了笑，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杨倩，“对了，小倩，市委班子里有姓赵的么？”
　　“赵？”杨倩低头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市委班子里只有一个姓赵，不过是最近才调来了，比你们早不了几天，难道百川你也认识？”
　　“是谁？”宋百川看起来有些紧张。
　　“市委书记赵子奇。”

       第十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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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佛大饭店，临津市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三楼的一号贵宾包厢里，临津市委班子成员围着一张硕大的圆形桌子团团而坐，桌上放着几盘看似美味凉菜，不过桌上的人没一个有动筷子的意思，都只是在和坐在自己两边的人低声聊着近日在市里发生的趣闻，房间里偶尔发出心领神会的笑声。
　　赵子奇看着自己左手边空着的座位，稍稍蹙起了眉头。坐在他右手边的市委办主任李万隆敏锐的观察到了这一变化，凑到赵子奇耳边带着建议的口吻，小声询问：“赵书记，你看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要不我再给那边打个电话，问问罗市长他们现在到哪了？”
　　赵子奇瞥了李万隆一眼，微微摇摇头：“不用了，估计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再等等吧。”
　　李万隆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看到赵子奇闭上眼似乎有些疲倦的靠躺在椅子上，他摇摇头没再开口。
　　笃笃笃...
　　从包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然后包厢的门被推开，几个衣着讲究官员模样的人鱼贯而入，看到来人，赵子奇一直纠结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
　　1、2、3...5，李万隆在心中将进来的人数了一遍，然后脸色微微一变，正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被挡住时，一位来人径直走到自己，啊不，应该是赵子奇身边，伸出右手开口说道：“赵书记，您好，我是临津市常务副市长方天旭。”
　　“哦，你好。”赵子奇微微有些错愕，但还是友好的握住了方天旭伸出的右手。
　　“不好意思，赵书记。”方天旭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苦笑，“罗市长他因为旅途太过劳累，在回来的路上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先回去休息，他特意让我来给您道声抱歉，还说明天一定亲自给您赔罪。”
　　话音刚落，方天旭明显感到握住的手变得有些僵硬，心中不禁腹诽道，这个老罗净会给我添麻烦。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就让罗市长好好休息吧。”赵子奇抽出手，朝后来的几位点点头，示意他们都坐下，“都坐，既然人来齐了，就让服务生上菜吧。”
　　酒，在某些时候也是一样好东西，它可以让陌生两个人迅速熟络起来。觥筹交错间，临津市委常委们才忽然发现，原来在酒桌上市委书记是如此的爽朗且好说话的一个人，与平日里在大会小会上动辄开口骂娘的他截然不同。于是房间内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众人放开了吃放开了口，能坐到市委常委这个位置的大多都是能吃能喝之辈，这是国之常情。然而酒后百态，酒桌上这些临津市的大人物们全无白日里在办公室内的刻意保持的那一份威严。
　　曲终人散，酒鬼们各自回家，方天旭特意嘱咐李万隆将看似有些微醉的赵子奇扶回了酒店房间，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房子，现如今赵子奇也就住在这座金佛大酒店的贵宾房内。
　　那赵子奇醉了吗？当然没有，但是作为一个典型的北方大汉，以他的酒量，虽然众人轮番上阵给他敬酒，但真正想要灌翻他，还是有一些难度的，至多也只是让他多跑了几趟卫生间。
　　在回房间的路上，赵子奇一直回忆，说来或许有些可笑，赵子奇在回忆今天这些人在酒桌上给自己敬酒的次数。
　　餐桌上的大多数人给他敬了两次酒，极为个别的只敬了了一次，当然也有几个人给自己敬了三次酒，一个是方天旭，不过方天旭代没来的罗兴义敬了一次，算起来也只相当于两次而已。另外还有两个人也敬了自己三次酒，其中一个就是正扶着自己回房间的李万隆，而另外一个赵子奇依稀记得好像是叫夏冬海。
　　“呼...”到了房间，看赵子奇坐到了床上，李万隆暗自长吁一口气，以他那小身板要把赵子奇这样的大汉从三楼扶到七楼，毕竟还是颇为费力的事。
　　“赵书记，你好好休息。”既然完成了任务，李万隆当然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着急，不着急。”没想到一脸酡红的赵子奇叫住了他，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小李，你坐，陪我聊会儿。”
　　“哦，好。”不知怎的，李万隆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速，原本就因为酒醉而泛红的脸更红了。
　　“来，抽支烟。”赵子奇在自己兜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半包有些皱巴巴的烟。
　　“这可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好烟，你试试，在临津可是买不到的哦。”见李万隆有些拘束，赵子奇笑了笑，开口道。
　　“谢谢赵书记。”见赵子奇如此说了，李万隆自然不好退却，起身从赵子奇手里抽出一根烟，先给市委书记点上，然后再点燃自己手上那根，房间里顿时一片烟雾缭绕。
　　“小李啊，你多大了？”沉默了片刻，赵子奇幽幽开口。
　　“42了。”李万隆找个舒服的姿势靠躺在椅子上，慢慢品味烟丝的味道。
　　“年轻有为啊。”赵子奇感叹了一句，“记得我42岁的时候，还只是纪委里副书记而已，可比不上现在的你啊。”
　　“赵书记，您说笑了，万隆哪能和你比。”李万隆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子奇一眼，“再说赵书记你也并不老啊。”
　　“老咯，老咯。”赵子奇并没有接受李万隆的恭维，哈哈笑道，“奔50的人了，跟你们都快不是一个时代的了。”
　　李万隆附合着笑了笑，没有开口。
　　“未来啊，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赵子奇有意无意的瞥了李万隆一眼，淡淡的开口，“小李啊，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哦。”
　　李万隆心中蓦地一震，抬起头正好接触到赵子奇的眼光，嘴唇微张，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赵书记，我...我...”
　　“呵呵，好好干吧。”赵子奇朝他摆摆手，狠狠的抽了一口手里的香烟，“小李啊，你也知道我初到临津不久，很多情况都不是很熟悉，就连班子里很多人都还不认识...”
　　“赵书记指的是？”李万隆明白，罗兴义这次出去考察顺带也去了几个常委。
　　“那个方天旭...”
　　“方市长是临津本地人，他和罗市长很早以前就开始共事了，而且我记得连两人的任职文件都是写在一份文件上的。”李万隆当然知道赵子奇想问什么。
　　“是么。”听到这儿，赵子奇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据我所知，虽然方市长和罗市长私交不错，不过在工作上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却常常不相一致。”
　　“哦？”赵子奇饶有兴趣的看着李万隆。
　　“就拿新丰化工的搬迁来说吧，这事赵书记您知道的吧。”赵子奇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有这么回事，“方市长力主新丰化工整体迁往工业园区去，而且工业园也是方市长亲自带队进到省里才申请下来的。不过罗市长似乎另有打算，为这事两人在常委会上吵过很多次，所以整个搬迁方案一直拖到现在还是悬而未决。”
　　李万隆将自己所知一一向赵子奇娓娓道出，赵子奇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点点头：“恩，我知道了。”
　　“对了，那个夏冬海呢？”
　　“您说夏市长啊。夏市长分管市卫生和教育。”说到这儿李万隆朝赵子奇投去一个‘您应该明白’的眼神，“虽然夏市长在班子里也是老资格了，不过到现在也还不是常委，而且夏市长平时为人有些大大咧咧，似乎并不讨罗市长喜欢。
　　“哦。”赵子奇淡淡的应了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对了，坐你右手边第三个的人是谁？他也是出去考察了的吧。”
　　“恩，那是钱强副市长，分管公安。”李万隆小心翼翼的说道。
　　分管公安的也去考察，赵子奇在心底冷笑几声，假意看了一下左手腕上的表，朝李万隆笑道：“好了，小李，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就不耽误你回家了，回去叫弟妹给你泡杯浓茶，看你脸红的。”
　　“好的，赵书记您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见赵子奇问得差不多了，李万隆站起身出了门。
　　离开金佛大饭店，李万隆并没有着急回家，信步走在大街上，试着让凉风吹冷自己有些发热的头脑，看得出来虽然赵子奇并没有对自己明言，但是李万隆知道今天罗兴义所谓的因病缺席让这位市委书记有了危机感。
　　“年轻有为...”从走在大街上的李万隆嘴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词，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或许别人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只有李万隆知道，农民家庭出身的自己是付出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而且李万隆也很清楚的明白没有后台的自己估计很难再进一步了，只有在办公室工作的人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不容易出成绩，却又多么累且不能出一丁点错的地方。李万隆并不想在办公室待上一辈子，想要再进一步，除了工作努力之外也只有期望遇到一个赏识的领导。
　　想到这里，李万隆脑海里浮现出赵子奇那一双威严却又不失睿智的眼睛，终于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游弋，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连出租车，此时他的酒已经彻底醒了...

       第十一章 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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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深，临津市委家属小院里婆娑的树影依旧在夜色里随风摇曳，几盏依稀的灯火仍在不知疲倦地点缀着夜的寂廖，四周静默无声。
　　“我回来了。”方天旭用钥匙打开自家的门，一只脚跨刚进门，就扯着嗓门开口喊道，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整栋楼的宁静。
　　“这么晚了，你一大人瞎嚷嚷什么！”他的妻子徐丽听到声音从卧室里出来，没好气的瞪了方天旭一眼，闻到自己的丈夫浑身酒气，徐丽更是不满，用右手食指点点方天旭的太阳穴，“我说你出差了这么久，一回来就出去花天酒地，不想要我娘俩了，我们明天就搬出去住。”
　　“敢！”方天旭先是大吼一声，然后轻轻抓住徐丽的右手，恬着脸凑近说道，“市里来了新的市委书记，我作为常务副市长能不去应付一下吗？这不，那边应酬完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徐丽大窘，顾不得自家男人满嘴酒气，红着脸小声说道：“放手，女儿还没睡呢！”
　　“怕啥，我们自家的女儿。”
　　“小洁也在里面的。”徐丽小声嘟噜了句，好不容易终于挣脱了方天旭的手，“我去给你泡杯茶，看你一身酒气。”
　　扔下了一句话就匆匆进了厨房，方天旭朝自己女儿的房间看了一眼，门角的缝隙间透出些许微光，笑了笑躺倒沙发上。
　　“死妹仔，你又在偷听什么！”
　　话音刚落，方洁就觉得自己的头被人敲了一下，回头看去，不知何时她的表姐方丽正站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没...没啊。”方洁俏皮吐吐舌头，拉住方丽的手，笑着说道。
　　“嗯？是吗？”方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是不是我爸回来了？”
　　“哎，什么都瞒不过姐你？”方洁扁扁嘴，丧气的说道。
　　“下次再敢偷听，我就赶你出去，看你怎么和我爸我妈交代。”方丽用上了自己老妈对付方天旭那招，用右手食指点点自己表妹的太阳穴。
　　“知道啦。”方洁点点头，小碎步绕过方丽，凑到电脑边，“姐，你又在和这小子聊天啊。”
　　“你个死妹仔，什么叫这小子，这可是你老姐的男朋友。”方丽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活泼得有点过分的妹妹。
　　“哼，谁叫他老爸老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方洁没好气的说道，“还好这小子这点儿不像他老爸，不然说什么我也不让你和他交往。”
　　“你管我啊！”方丽实在受不了这个妹妹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甚至还要越俎代庖的为自己做绝对，笑着把方洁赶到床上，“对了，我听说最近钱家那小子不是在对你大献殷勤吗？怎么样，有没有感动我们的方大小姐啊？”
　　“感动？”方洁假意做出晕倒状，“就他那德行，过八百年我都不会看上他。前天那小子居然找到了我们科室，被我给骂了回去，害得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份，看我下次怎么和这小子算这笔账。”
　　“得，我说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做事还像个小孩似地，到底什么样的人你才满意啊？”眼见方洁一口一个“小子”的喊，方丽越发的无奈了。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迎...”方洁蓦地从床上坐起身，一脸的慷慨激昂。
　　“得，这话我都听了无数遍了。试问哪家的女娃不这么想？就怕你到最后只猜到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
　　“那姐你也是这么想的了？”方洁又凑到方丽身边，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不过说起来，罗家那小子倒也算是有骨气，放着自己家里找好的关系不用，硬要去当了个什么村官，老姐这点你倒没看错人。”
　　方丽笑着摇摇头，对这小妮子说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姐，我可是为你着想也，你想想那小子的父母，你脾气这么好，以后要是和他们一起生活，那还不被欺负惨啊。要是我是你，早就把那小子甩了。”方洁凑到姐姐身边开口道。
　　出乎意料，这次方丽没有马上反驳小妮子的话，看了一眼QQ里不停跳跃的头像，长吁一口气，低声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方洁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跟着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来，喝口茶。”徐丽将泡好的茶放到茶几上，摇醒闭着眼小憩的方天旭，慢慢将他扶起身。
　　喝了一口浓茶，方天旭觉得头没开始那么晕了，不经意间瞥到徐丽关切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又抓住徐丽的手，感激道：“小丽，谢谢你。”
　　“都老夫老妻的了，说这些也不嫌害臊。”徐丽红着低下头，俄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刚才田艳有打过电话来。”
　　“她打电话来干什么？”方天旭微微一愣，他知道徐丽所说的田艳就是罗兴义的老婆。
　　“我猜应该是老罗让她打的，她也没多说什么，就是问了下你回家了没。要不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有啥事？。”
　　方天旭点点头，掏出手机摁下一连串号码，不过放到耳边的时候他想了想，又摁下了挂机键。
　　“怎么又不打了？”徐丽有些疑惑。
　　“算了，这么晚了，估计电话打过去人家都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说也来得及。”方天旭看了徐丽一眼，再喝了一大口茶，然后笑道，“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嗯。”徐丽低声应了句，起身进了卧室。
　　看徐丽进了房间，方天旭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在沙发上呆坐了半晌，才慢慢的起身进了洗浴室。
　　“哎，你说自己今天去和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吃饭。那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你怎么还没睡啊？”洗完了澡，方天旭蹑手蹑脚的进了卧室上了床，却发现徐丽睁着眼睛看着他，根本还没入睡。
　　“你这人真是，我问你话呢？别扯有的没的。”徐丽打了方天旭一下，微微有些不满。
　　“了解一个人哪有这么简单。不过...”方天旭眼神直勾勾看向天花板，良久才幽幽的开口，“至少他是个聪明人。”

       第十二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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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临津市委书记办公室。
　　“赵书记，你好！”
　　赵子奇细细打量着身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岁数并不算大却有些谢顶，额头往上很大一片光秃秃的，不过两侧的鬓发却很整齐的梳到脑后。这个年纪的人大都有着发福的通病，这点站在赵子奇面前的男子展现得尤为明显，腆着一个大肚子，他倘若低头看，断然是看不到自己脚尖的，中间隆起的部位会把视线给挡住。不过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胖子，却让赵子奇不敢有一丝轻视。
　　“呵呵，罗市长，天旭你们来了，坐吧，不要站着。”赵子奇站起身，随手往对面的椅子上指了指。
　　“呵呵，赵书记，不好意思啊，昨天我可能是在飞机上受了点凉，不能赴宴，没让您尽兴，实在是对不住。”胖子一屁股坐到赵子奇对面，拱手道。
　　“没关系，没关系。”赵子奇摆摆手，“罗市长你可要保重身体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么？”
　　闻言罗兴义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答道：“多谢赵书记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我说你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用得着这么客气么？”一直没说话的方天旭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也不嫌‘赵书记、罗市长’叫着生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啊，依我看，一个叫兴义、一个叫子奇不挺好的。”
　　看到方天旭脸上有些无奈表情，赵子奇和罗兴义相视一笑，微微点点头。
　　“那好，就按天旭说的办。”赵子奇笑着说道，“兴义啊，你看这也三月份了，今年市里的各项工作也是时侯给下面传达了吧。”
　　其实今天罗兴义不来找自己，赵子奇也准备将他请到办公室来的。今年的农历春节来的比较晚，二月十号才过大年，再加上各个单位假期的关系，正式上班的时间是在18、19号，而按照一般的情况在21号左右就应该是市里的经济工作大会，这是年初最重要的会议，所有镇乡街道的一二把手都必须要参加。会上不仅要通报市里关于去年的年度工作总结和今年的年度工作计划，颁发各种奖项，而且每个镇乡街道的党政一把手都要在会上发言，当着市领导和诸多同仁的面阐述自己单位今年的年度计划，这个计划将被记录在案，作为来年检查工作情况的参数。但是临津市的经济工作会却因为市长罗兴义出差的关系拖到现在还没召开，所以现在罗兴义一回来，赵子奇就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商量这事。
　　“呵呵，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子奇你的。”说话的是方天旭，他朝赵子奇点头笑了笑，“我觉得啊，这事啊宜早不宜迟，最好就这两天把会议通知发下去，让各个镇乡街做好准备。我想想，今天星期4了，这周肯定来不及了，要不就把会议时间定到下周一，子奇你看如何？”
　　“当然好，再不开这会，今年的工作可就没办法开展咯。”赵子奇向方天旭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老方啊，我们南下的考察情况是不是也该开个会总结一下？”一边的罗兴义忽然开口。
　　“这...考察的情况就不用着急，先把市里的事理顺了再说吧。”罗兴义的话有些让方天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赵子奇冷眼看着罗兴义，微蹙起眉头。
　　“我觉得自己这次南下考察收获不小，先进地区的一些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如果能开个会总结一下，对今年全市的经济工作必定会有不小的帮助，也能给全年的工作起到指导作用。”罗兴义说得是一板一眼。
　　“可是全市的经济工作会拖了这么久...”方天旭还想据理力争。
　　“既然都拖了这么久了，再缓两天也无妨。要不就把经济工作会定到下周周中，星期一组织相关人员召开南下考察的经验交流会，子奇你看如何？”罗兴义摆摆手，朝赵子奇笑道，“届时也请子奇你参会哦。”
　　“恩，好的。”赵子奇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就不打扰子奇你了。对了，晚上我在金佛大饭店订了一桌，就当是为昨天的事赔罪了，子奇你一定要赏脸。”
　　“好，我一定到。”赵子奇目送罗兴义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方天旭出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眼底的目光越发冷漠。
　　“咦，你不回自己的办公室，跟着我干什么？”罗兴义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背后的方天旭，故作惊诧的问道。
　　“我有点事要跟你说。”看得出来方天旭尽量压抑这心中的怒气。
　　“哦，是么？”罗兴义信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到办公椅上，瞥了一眼还站着的方天旭，笑道，“有什么事坐着说，都要做亲家了，你还和我客气啊？”
　　“哼！”方天旭冷哼一声，对罗兴义的话不置可否，“你说，为什么突然又把商量好的经济工作会的时间变了？”
　　“我不是说了么。”罗兴义瞥了满是怒火的方天旭一眼，开口道，“先把我们这半个月考察情况开个会总结一下。”
　　“开个屁。”方天旭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是在和你谈工作...”
　　“难道我不是在和你谈工作么？”罗兴义反问。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非要等到事到临头了才改变主意。”
　　“注意下形象，你可是临津的常务副市长，不要这么着急。”罗兴义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的说，“我这也不是那是灵机一动才想到的么。”
　　“才想到？”方天旭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那位置旁落了，心里不高兴，给新上任的市委书记一个下马威，我说得对吗？”
　　看得出，这两人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方天旭说出这么重的话，在罗兴义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生气的迹象，他仍然是闭目养神，充耳不闻方天旭的指责。
　　“老罗，他毕竟是市委书记，说到底，他才是临津市的第一把手，说不定人家后台...”方天喜
　　“第一把手又如何？后台硬又如何？”罗兴义忽然冷冷的开了口，“难道我罗兴义就怕了他么，你忘了上一任那小子了？还是从中组部下来挂职的，到最后不也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
　　听了罗兴义的话，方天旭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罗兴义所说的是临津市上一任市委书记，一个不满四十岁的毛头小子，仗着自己是中组部下来的，朝中有人，便不把临津这群乡巴佬官员放在眼里，结果在工作中被处处掣肘，不仅没做出一点政绩不说，只在临津待了一年便弄个灰头土脸的黯然离开。罗兴义满心以为那小子一走，自己这个市长便应该顺理成章的成为一把手，没想到又来了个赵子奇，让他空欢喜了一场，所以罗兴义自然不会给这位新官上任的市委书记什么好脸色看。
　　可是真有这么简单吗？方天旭在心里反问自己，和赵子奇接触时间虽短，但是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市委书记可不是什么愣头青可比的，昨晚虽然罗兴义拂了他这么大的面子，方天旭却发现赵子奇脸上看不到一丁点怒火。唾面自干，是为雄！这种人要么是个失心的疯子，要么就是一个极其善于隐忍的人。不过这些话，方天旭却不想说，共事了这么多年，自己对罗兴义的个性了如指掌，看罗兴义现在自信满满的样子，方天旭明白自己即便说了，此时罗兴义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你在他上任前一天出去考察，昨日又无故推掉了别人的宴请，难道人家心里就不会有看法了吗？你就不能团结一下人家，非要和别人过不去？”
　　“管他有什么看法，在临津就得按临津的规矩办。”罗兴义满不在乎的说道，“老方啊，你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太过谨慎，只要我们临津人自己抱成团，他上面派谁来都没用。而且...”罗兴义斜乜一眼方天旭，斩钉截铁的说道，“临津只能靠我们临津人，其他人都靠不住！你也不想想以前临津的样子，真的是我们临津人活该受穷？哼，谁都清楚，那不是天灾，是人祸！”
　　“呼...”方天旭瞥一眼罗兴义，知道现在的罗兴义什么都听不进去，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说不过你，等会儿还有个会，就先走了。”
　　“恩，那我就不送了。”罗兴义见方天旭不在提出反对意见，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抿了口茶，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方天旭，“哎，对了，我家那小子今天回了县城，却没往自己家里跑，肯定去见你家闺女了，晚上他妈请他俩一起吃饭，我家那臭小子现在连我电话也不接了，就只有麻烦你通知他们一下吧。”
　　“好吧。”方天旭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罗兴义暗骂一声，脸上却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第十三章 暗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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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百川最近很忙，准确的说是非常的忙。自打知道自己要参加新丰化工的搬迁论证会以后，他这几天都在为这事儿做准备，上次自己似乎只用了嘴皮子就说动了赵子奇，但是下一次在有市环保局专家的参与下，恐怕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自己那些空洞的话语马上就会被别人反驳得一无是处。所以这几天宋百川都快要忙昏了头，因为牛庄村没网络，自己空有台笔记本，却要天天一大早就走路到街道上网查数据，后来实在是查找和演算的东西太多，干脆住进了徐磊家，顺便晚上也能上网查资料，总而言之这几天的生活让宋百川感觉比毕业之前做设计还要累上几分。
　　“程老师，我的计算结果没错吧？”QQ上，宋百川正在询问着些什么。
　　“对。”
　　“那计算过程呢？”
　　“好。”
　　......
　　“请问你是程老师吗？”宋百川悄悄抹去额头上的一滴汗珠，之所以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QQ上和自己聊天的人实在是太过反常。庆大环生学院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程晓飞是个什么样的人，论学识整个庆大环生学院没几个能比得上他，但是大凡他开的课却没几个人愿意去上。至于原因嘛，并不是他的课很难通过，而是这个老师实在...实在是太?嗦了，还记得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么？敢情这两位五百年前是一家人。你能想象大学里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上到一个小时，而且讲的内容只有二十分钟，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不算老的老师在讲台上絮絮叨叨个不停的么。
　　“我不是，难道你是么！”对面发送过来一个暴怒的表情。
　　“可是...可是...”宋百川心中暗忖，今天程晓飞吃了火药了么？
　　“可是个屁，你个臭小子还有脸来找我，你倒是说说当我的研究生难道还比不上去当一个村官？你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还忘了说，宋百川宁愿不读研而来做村官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知道了自己未来的研究生导师是这个程晓飞。估计跟了你，林玮圻不到一个月就要和自己闹分手，宋百川不无恶毒的在心里想。
　　不过话说回来，程晓飞之所以点名要宋百川做自己的研究生，一个原因就是往往他的课上到了一半教室里也会少一半的人，但每次宋百川绝对是最后一个出教室的，足见宋百川大学时代读书的用功程度。
　　“行了，你那方案我看了，论证很缜密，结论也没错，不过有些细节...”
　　宋百川很纳闷为什么程晓飞话只说了一半，不过现在也只能等待，准确的说是焦急的等待。
　　“靠，明天让那些臭小子给我重新下个手写板，这个根本就不能用！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只有一丁点要改的，明天我给你打电话说！”
　　原来如此！看到程晓飞发送的留言，宋百川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在胸前画个十字心中默默为给程晓飞鼓捣电脑的师兄们祷告，顺便决定明天手机关机一天。
　　哇啦，哇啦...
　　正在胡思乱想间，房间里爆起一阵猪挨刀前那种绝望而拼命的吼叫。宋百川拿起手机，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喂，怎么，想我了么？”刚一摁下接听键，宋百川转眼就变身成了一口齿伶俐的滑头。
　　“想你个死人头！”林玮圻想都不想，直接骂道。
　　“不想我，那你打电话来干什么？”宋百川微微一笑，对林玮圻的话直接无视。
　　“你...”林玮圻一时语塞。
　　“呵呵，开个玩笑的，那好吧，是我想你了，这样行了吧。”宋百川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哼！”电话那头冷哼一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不是吧，宋百川顿时觉得一阵头大，最近自己已经够头大了，怎么又多出个坏消息，不过宋百川天性也豁达，坏消息就坏消息吧，反正该来的始终要来，挡也挡不住：“先听坏消息吧。”
　　“下个月就是我老爸生日，你自己看着办吧。”
　　“哦。”宋百川淡淡的应了句。
　　“哦什么哦啊，我爸可是等着你来看他呢，你就不准备点拿得出手的礼物？”林玮圻对宋百川的态度大为不满。
　　“哎，你老爸怎么可能看得起我这个穷小子的礼物。”宋百川微微叹了口气。
　　“这倒也是。”林玮圻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没关系的，到时你能来，我爸肯定就很高兴了，我只是随口说说。”
　　“恩。”宋百川虽然如是说，不过心里还是暗暗记下了这件事，笑了笑问道，“那好消息呢？”
　　“嘿嘿，你先猜猜看。”林玮圻忽然一阵坏笑。
　　不知怎的，听到林玮圻的笑声，宋百川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而且还是不详的预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猜不到。”
　　“哼，敷衍了事。”林玮圻扁扁嘴，不过看得出今天她心情很好，也没继续和宋百川计较，“过几天我要到临津来。”
　　“啊！”宋百川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啊什么啊，不欢迎么？”林玮圻把美丽的大眼睛一瞪，可惜隔着电话，对方也看不见。
　　“怎么会！”宋百川很明显的感觉的电话那头传来的杀气，说不欢迎那是骗人的，两人也有十来天没看到对方了，如果是在大学校园里，宋百川绝对会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不过既然自己选择了村官这条路，两人之间分隔两地，以后这样的时间还会有很多，不早些适应还怎么工作呢？这么简单的道理，玮圻不应该想不到，所以宋百川才会在听说林玮圻要来临津这么惊讶。
　　“那你工作怎么办，才工作不久就请假影响不好吧？”宋百川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他怕林玮圻会错了意。
　　“哦，原来你以为我是专门去看你的啊？”林玮圻话语里有种原来如此的味道。
　　“难道不是么？”
　　“是什么啊是，我可是去工作的！”
　　“工作，什么工作？难道临津这种小地方有什么重大的新闻材料值得省报专门派林大编辑您来采访报道的么？”宋百川笑了笑，他知道林玮圻在报社大小也是个责任编辑，按道理外出采访这种辛苦活一般是记者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林玮圻啊。
　　“哼，我可不是来采访的。”林玮圻对宋百川的话不屑一顾。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哼，说出来怕吓死你！”林玮圻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
　　“我是来暗访的。”
　　“啊！”

       第十四章 暗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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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知道怕了吧。哼，到时我就藏着摄像机专门监督你，再把材料寄到省纪委去，看你还敢偷偷跑去当什么村官不！”见宋百川果然被自己吓到了，林玮圻咯咯笑了起来。
    “你你是开玩笑的吧？”宋百川吐吐舌头，乖乖，这丫头怎么还记得这档子破事儿啊，难怪别人都说女人是最记仇的动物。
    “谁和你开玩笑了，我可真是下来暗访的，而且不止我一个，报社和新闻中心这次下来好多人。听说是要走遍临津所有直属单位和镇乡街。”林玮圻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
    “这事你没和别人说吧？”沉默的片刻，宋百川开口问道。
    “社里开会时说了，这事要保密，所以我只跟我爸说了，是他说最好是提醒你一下，不然我才不告诉你。”
    “伯父？”宋百川闻言又吃了一惊，“伯父他还说了什么吗？”
    “我想想对了，我爸他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让你凡事多一个心眼儿，还说临津最近会很热闹。”
    “哦。”宋百川‘哦’了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喂，怎么不说话了？”听话那头的林玮圻见宋百川久久没有开口，忍不住问道。
    “哦，没事，玮圻，替我给伯父道声谢谢他的关心。”宋百川这才回过神来，“可是就算是暗访，让市里的媒体不就行了，何必跋山涉水请你们呢？”
    “这我怎么知道，会上也没说。”
    “哦。”见自己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宋百川微微皱起了眉头。
    “恩，那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兴许是过几天就能见面的缘故，随便扯了几句话后，林玮圻很快便挂上了电话。
    是夜，宋百川在床上翻来覆去、缠绵悱恻却始终无法入睡。
    虽然暗访的事情让他很吃惊，但是想的最多的却是林玮圻父亲的话，真的只是关心么？宋百川始终觉得其中这位大人物想要通过自己女儿，因为林父是知道自己已经住到村上的事，并不是为了应付什么突击检查。
    “新官上任，新官上任”宋百川躲在被窝里喃喃自语。
    林父所说的新官，宋百川也知道，就是自己前日上访时遇到的赵子奇。回来之后，宋百川也在网上查过此人的简历，在网上查一个市委书记的简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咋看之下这个赵子奇并无甚过人之处，北方还算大的城市，四十来岁才开始发迹，从纪委科员爬升到纪委书记只用了寥寥数年的时间，然后就作为交换干部到临津当市委书记。
    纪委出身的人，拿干部纪律作风开刀，不过为什么要去省里请新闻媒体呢？宋百川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却始终犹如管中窥豹，看不穿事情的全部。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反正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也只有看热闹的份儿，想到这儿，宋百川觉得一阵倦意袭来才沉沉睡去。
    “哇，百川你昨晚干了些什么？”第二天当徐磊用还有些朦胧的睡眼看宋百川时，忽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宋百川叼着牛奶的吸管，胡乱抓了几把头发。
    “你自己看吧。”徐磊将宋百川拖到镜子前，布满血丝的双眼、蓬松而杂乱的头、憔悴里带着焦黄的脸色，完全就是一个重度营养不良的典型。
    “不行了，我再去补个回笼觉。”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宋百川无奈的说道，想了想拉住正要去洗漱的徐磊，“对了，这几天你自己好好工作，看到有来问事情的一定要热心，不要敷衍了事，上班时间千万不能玩游戏，记住了么？”
    “哦。”徐磊茫然的点点头。
    “好的。”宋百川耷拉着脑袋往卧室走去。
    “百川，你真的没事么？”身后的徐磊关切的问道。
    “放心，我身体我自己很清楚。”宋百川回头朝徐磊微微一笑，感谢他的关心。
    “可是，我担心的是你的神经”
    “你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
    暖春的午后时光总是如此，空气凉爽而不湿润，味道很像在冬日晒完一天太阳的棉被。天空的样子则像是把一瓶牛奶泼洒在淡蓝的桌布上。难怪会也只有在春天有“踏青”一说，这样的天气总是给人以惬意的感觉。
    逸林咖啡厅里，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右手托腮，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阳光穿过他的头发，闪闪发亮。咖啡厅的对面大约是一所高中，因为从巷口时有穿着制服、青春靓丽的女孩走出。偶尔女孩们不经意抬头看见倚在窗前的他，便会窃窃私语，每每如此，男子便会会心的一笑，甚至比出个V字。
    “你又在无聊了。”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在男子耳边响起，男子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一个面带微笑的俏丽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自己对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过了一会儿男子才开了口。
    “我听你妈说你回来了，但是没回家，而且也没上我家来，除了这儿我实在很难想到你还会去哪里。”女子淡淡的说，很自然的坐到男子对面。
    “那你不用上课？”
    “你不知道么，我正在做调查实习。”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咖啡。？”一个侍者走到两人身边，询问二人要点些什么。
    “一杯卡普奇诺，不放糖，一杯曼特宁，谢谢。”女子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朝侍者点点头。
    不一会儿，侍者便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回来，将两杯咖啡放到桌上，女子瞥了一眼便将卡普奇诺放到男子一边。
    “好了，说吧，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女子轻抿一口咖啡，朝对面微微一笑，“我的市长公子。”
    “丽，你记得么，对面就是我俩的高中母校。”罗成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
    “是啊，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方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有几个男孩从巷口走了出来，男孩们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彰显着他们洋溢的青春。
    “我若是他们该有多好。”罗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叹了口气。
    “可惜你无法让时光倒流，不是么？”方丽笑了笑，“再说如果你是他们，那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为什么？”
    “难道你要我找一个小我好几岁的小屁孩做男朋友么。”方丽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即使我愿意，恐怕你也看不上一个大自己好几岁的老太婆吧。”
    “丽，你很美。”终于，罗成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美的人。”
    方丽低头喝了口咖啡，并没有开口。
    “你还记得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之后那个星期一么？”罗成语速放得很慢很平缓，，“那是第一次，我父亲派他的司机开车来接我放学，因为那一天他当上了临津的市长。”
    “当然记得，因为同一天我爸也成了常务副市长。”方丽似乎开始有些明白他要说些什么了。
    “可是你不知道，自从那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就没人愿意再和我多说话，甚至连看我的目光也变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不管我做了什么，在老师们的眼里我都是对的，不为什么，只因为我父亲是临津的市长，只因为老师们想要讨好我那位市长父亲。你知道吗？从那之后我，我心灵的某部分，像冬眠一样地沉睡着。我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动物园里的六脚猴子，总是吸引游客们的好奇眼光。”罗成面色如常，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是只有你不一样，你从来没用异样的目光看过我，别人都不理我的时候，只有你会理我。”罗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美丽女子慢慢的说道。
    “可能我也和你一样啊，因为我的父亲不也是副市长。”方丽笑了笑。
    “不一样的，你和我不一样。在那时的校园里，你就象是漆黑夜色里的萤火虫，所有人的围绕在你周围，你也能用不带一点偏见的心去对待他们。说起来，那时我真的很羡慕。”
    “羡慕就好，千万不要嫉妒。”
    “幸亏后来考上了大学，不然在那种环境生活，我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会疯掉的。”罗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咖啡好苦。”
    “你喝咖啡不是从不加糖么？”
    “是啊。”罗成放下咖啡杯，又补上一句，“从高二开始。”
    “所以高三时填志愿时，你才会报这么远的大学？”方丽低声问道。
    罗成没回答，只是又抿了一口卡普奇诺。
    “那那你会恨会讨厌你爸么？”方丽小心翼翼的问道。
    罗成摇摇头，开口道：“那时的我，只想着逃避，远远的离开临津，没时间去恨别人。”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方丽欲言又止。
    “你想问为什么现在我又愿意回来当一个村官么？”罗成看了她一眼，“毕竟当时想要出去的念书，没有他们的允许是不可能的，所以”
    罗成看了方丽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那现在呢？做一个村官的感觉如何？”
    “还好，至少还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罗成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两人同时开始沉默。
    “今天我的话是不是有点多？”好一会儿，罗成才又开了口。
    “的确有点多，不过我是你女朋友，而且我的时间也很多，不是么？”方丽笑着开口道。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罗成用汤匙搅了搅咖啡。
    “恩，你妈说晚上一起吃饭，却找不到你人，我只好出来找你咯。”
    “那走吧，我俩走路过去，时间也差不多了。”问明了地点，罗成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开口说道。
    “恩。”方丽低声应了句，从包里掏出一张面纸递到罗成眼前。罗成会意，接过面纸擦拭了一下唇角，然后走到吧台把帐结了。
    出了咖啡屋，或许是快要到下班时间，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方丽轻轻揽住罗成的右手，两人相视一笑，在晚霞的沐浴下，好似漫步般慢慢朝晚餐地点走去。

黄容

第十五章 父子　[本章字数：249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1 19:42: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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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在临津这座小县城里居然会有这么个地方。一家餐厅，从外观看，很像日本料理店；坐定后看摆饰装潢，则像中式简餐店；服务生的打扮穿着，却像是卖泰国菜；等看到菜单之后，才知道是西餐厅。
    可惜现如今这种不伦不类的餐馆却很受欢迎，每每到了晚饭时分，这家餐厅总会坐不少人，而且大多是一男一女的情侣配，虽然人多，但是整个餐厅面积并不算大，所以罗成和方丽走进门四下随便张望，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人。
    不远处，一个衣着华丽贵妇模样的中年妇女正盛气凌人指着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小姑娘说着些什么，周围用餐的人不时朝她俩看去，却被中年妇女用眼瞪了回去。
    方丽偷偷那眼瞥象罗成，只见他眉毛开始纠结起来，在眉心形成一个“川”字。
    “妈，出了什么事儿？”罗成领着方丽走到那两人身边，朝着中年贵妇问道。
    “成儿你来了。”田艳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准媳妇手挽手的走到自己身边，仿佛又给自己添了几分底气，朝女服务员大声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然就把你们经理叫出来，跟你说，我可是认识你们经理的。”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成看着自己的母亲，眉头越发纠结。
    “怎么回事？刚才你们没来，我就坐在这里看报纸，这丫头过来加水的时候，居然把水全倒到了我身上，我这可是上个月才买的，都还没穿几次。”田艳边说边瞪了一眼女服务员。
    “对不起，对不起”女服务员头埋得很低，声音里业已带着哭腔。
    “对不起就完了？这衣服还能穿得出去么，去把你们经理叫来，我倒要让他看看你这个服务生是怎么当的？”
    “田阿姨，你先不要着急，别把自己给气坏了。”方丽将原本挽住罗成的手，轻轻搭在田艳的肩膀上，温言劝慰道。
    “不好意思，麻烦你先去把你们经理请来吧。”罗成瞥一眼田艳的衣服，在衣角边缘看到了少许水渍，叹了口，走到女服务员身边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说话啊！”看女服务员只是低头扯着衣角，田艳忍不住怒从中来。
    “去吧，没事的，你把大堂经理请来就是。”罗成微侧了下身子，将田艳的目光挡住，低声说了这句话。
    女服务员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了罗成一眼，点点头往值班室走去。
    “妈，你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你这件衣服回去洗洗不就行了？”转过头，罗成有些不满的说。
    “和她过不去，你没看到那丫头刚才做错了事闷头闷脑、傻乎乎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田艳不无好气的说。
    “阿姨，我们还是先坐下吧。”方丽扯扯田艳的衣袖，再朝罗成使了个眼色。
    罗成看到周围的人都放下了餐具看着自己三人，只好拿起几张面纸，将桌上和椅子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然后让田艳和方丽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她俩对面。
    “这位夫人，刚才是在是很抱歉，我们的服务生是新来的。”不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到三人的桌子边，朝田艳恭敬地开口道，看样子他就是这家的店的大堂经理。
    “新来的？哼，新来的就可以不长眼睛乱倒水？”田艳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我记得你们总经理姓黄吧，要不要我打电话把他叫来，让他来收场。”
    “啊，这位夫人是在是不好意思，黄总这几天不在临津，不过这点小事鄙人能做主，您的损失小店会全部承担的。”大堂经理说话不卑不亢，却把位置摆得很低。
    “不在？哼，那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其实田艳闹了这么久也就为了找个台阶下，现在别人把台阶送到了脚边，她也顺便好下台。
    “您看这样行不，你们这顿饭钱全免，而且加送三张VIP贵宾卡，以后到小店用餐一律八折优惠。”
    “我看就这样吧。”这次说话的是罗成，不过田艳也没开口反对。
    “那好，您点的菜马上就到。”大堂经理朝三人点点头，快步往回走。
    就餐前的这一茬完全搅乱了三人的兴致，原本美味可口的饭菜，罗成却觉得难以下咽。胡乱切下了几块排骨勉强填饱肚子，便借口上洗手间的功夫，去到吧台找到那个大堂经理，请他不要过分责骂刚才犯错的女服务员，然后回来再坐了一小会儿三人便一齐离开了餐厅。
    之后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罗成随着田艳回了自己的家，看着近200平米的房子，罗成却觉得异常陌生。
    原本靠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罗兴义眼角的余光瞥到罗成母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悄悄拿起遥控关掉了电视的声音，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燃。
    “成儿，你上哪去？”田艳叫住正准备回自己卧室的罗成，“陪你爸说说话啊，你这孩子。”
    罗成扭过头，正好接触到罗兴义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坐到了靠右边的沙发。
    看罗成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罗兴义微蹙起了眉，不过又缓缓松开，看着坐得离自己很远的罗成淡淡的开口道：“回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好让小朱去接你。”
    “不用。”罗成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回来了也不落屋，就不怕你妈担心么？”对儿子的冷漠，罗兴义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你也不会担心，不是么？”罗成反问道。
    罗兴义摇摇头，将烟灰抖落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你在下面还好吧？”
    “还好。”罗成并不看他，“如果你不派你的司机来镇里给我送东西的话，会更好。”
    “哼，你懂什么？”罗兴义冷哼一声。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罗成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可是我知道，我是一名村官，我的责任是为所在村的村民服务，带领他们发展。可是现在你看看，每次我下村，那些镇干部，那些村干部跟在我身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以为是怕我吗？不，他们是怕您，怕什么地方做错了被您这位市长知道，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我这哪是村官，我比镇委书记都还气派！”
    “够了！”罗兴义右手往沙发坐垫上狠狠一拍，“不想干了就给我趁早回来，那村官有什么好当的。和那些农民打交道有什么用？”
    “可是父亲您不也是放牛娃出身么？”
    “所以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是苦日子，才不愿你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那种地方！”罗兴义深深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摊开双手，“成儿你回来吧，相信父亲，在市里你才会有更大的发展。”
    “怎么了，你们父子俩刚刚不还是好好的么？”田艳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削好的苹果，有些诧异的望着客厅里对峙的父子俩。
    “我是不会回来的。”罗成起身慢慢往自己房间走去，扭开房门，却并未踏进，冷冷的开了口，“我会证明，不靠你我一样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您知道么？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市长。”罗成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罗兴义一眼，然后大踏步迈进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罗兴义有些颓然的躺倒在沙发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竟是如此的陌生。

       第十六章 立威（上）　[本章字数：332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2 12:37: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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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张根新低下头取下眼镜揉揉太阳穴，顺便也让一直在打架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休息一会儿，前方不远处的主席台上，临津市所有的市委常委、副市长以市委书记赵子奇为中心，按官职大小一字排开。而此时，常务副市长方天旭正端坐在台上大声念着临津市今年的工作要点，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宽敞的会议室里嗡嗡作响。
    张根新拿起手里的发言稿随手翻阅了几下，很快赶上了方天旭的进度，十四页的材料已经接近尾声了，意味着上午的会也将告一段落。
    “在这里，重点要说下永乐街道去年的招商引资工资。全年共引进了三家大型企业，招商引资到位资金1.1亿元，成绩很是不错嘛。这说明只要我们镇乡街的领导肯下功夫，自然能引来四方来客，咱临津这个农业大市在其他方面也是大有可为的”
    台上讲得慷慨激昂，台下博得掌声一片。张根新先是一愣，然后条件反射般的也鼓起掌来，同时感觉到周围的有数道目光朝自己投射过来，有羡慕的、嫉妒的、赞赏的、不屑的
    不过此时的张根新业已顾不得细细品味，努力压抑了半天，终究还是在掌声消失的那一刻放弃，咧着嘴笑了起来。
    张根新在会前自己也没想到，在这场所有临津市主要市委领导和镇乡街党政领导人参加的会上，方天旭会如此高调的表扬永乐街道的招商工作，这自然代表市里对永乐街道工作的肯定，而作为永乐街道的党工委书记，张根新当然有理由发笑，更何况今天是他四十九岁的生日。
    笑容清楚地写在张根新的脸上，刚才的一丁点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左手边坐着的街道主任郑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他笑着点点头，然后拿起笔在发言稿上随意画上几笔，复尔盯着台上发言的方天旭，但是接下来方天旭所说的话张根新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此时的他已经开始神往明年全市的经济工作会了。
    会议结束，台下的听众们照例用最热烈的掌声欢送台上的各位领导从正门走出会议室，然后众人才纷纷从各门鱼贯而出。在行政中心的车库不远处，一辆银色奥迪安静的等待着张根新二人。
    “张书记，会上你有没有看到新盛那俩人脸上的表情？”甫一坐定，郑柏便迫不及待对张根新的说道。
    “呵呵，怎么了？”看得出来今天的张根新心情大好。
    “方市长在台上刚夸完了我们街道，我就瞥了眼新盛的人。哈哈，他们书记的脸霎时就绿了，我看这次会开完了，新盛负责招商的人又要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骂人有什么用，现在又不是几年前了，他们难道还以为市委市政府是在他们新盛，什么都该他们拿第一？凭什么！”临津河从临津城穿城而过，江南是新盛街道办事处也是曾经的市委市政府，不过江北原来的永乐镇经过几年的建设，市委市政府觉得对岸的配套设施做得不错了，便将所在地搬了过去，永乐镇也就变成了如今的永乐街道。不过在没搬过去之前，每年在所有镇乡街的考核中，新盛都是第一，所以张根新有此一说。
    “是啊，前些年市委才搬到我们街道的时候，新盛的那些人在我们面前是牛到天上去了，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郑柏笑道。
    “恩。”张根新微微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郑柏的话。
    谈笑间，车子已经停在金佛大酒店的门口。张根新和郑柏下了车，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便迎了上来，如果徐磊在这里，一眼便会认出男子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永乐街道综合科科长范永旭。
    “张书记，郑主任你们来了。”范永旭热情的和二人打着招呼。
    “他们都来了么？”郑柏点点头问道。
    “都来了，就差你们了。”范永旭右手平伸，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范永旭领着张根新二人走到一个普通的包间，推门而入，永乐街道的班子成员全都在，几位女士坐在一堆说着悄悄话，而男士们则开展着“经济半小时”活动。
    范永旭清咳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一见今天的正主到了，纷纷正襟危坐，顺便将桌上的扑克收起来。
    “没事，你们接着玩，时间还早，还可以玩几圈嘛。”或许是包房太小，人太多的关系，张根新脱下外套放在椅子靠背上，然后才落座。
    众人见平时颇为严肃的张根新脸上是春风满面，心知这位书记今天心情一定不错，便也委实不客气继续刚才的活动。
    “郑主任。”范永旭从旁边的桌子里找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递到郑柏面前，郑柏朝看了一眼便朝张根新方向递了个眼色。
    “张书记。”范永旭会意，又将扑克拿到张根新面前。
    张根新摇摇头，郑柏见他并无兴致，于是朝范永旭低声道：“算了吧，你先去看菜好了没，好了就叫服务员上菜吧。”
    范永旭点点头，收起手里的扑克出了门，郑柏转过头却看到张根新打了个哈欠，于是笑道：“张书记，你也没睡饱吧？”
    “是啊，不过还好，今天过了就明天一天了，开会累人啊。”张根新取下眼镜擦拭了几下镜片。
    郑柏笑了笑并不在接腔，虽说大会小会他们这种政府官员一年也要开上不少，但是经济工作会一连要开上三天，而且这么重要的会，非极其特殊的原因是不能请假的，再说即便是美女，看多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遑论开会。
    眼见“经济半小时”也差不多快结束了，范永旭适时的让服务员开始上菜，既然是吃饭而且是政府官员吃饭，有一样东西是不能少的，猜的没错，酒是必备。
    “来吧，我们大家一齐举杯，祝张书记生日快乐。”郑柏高举着手里的高脚杯站起身，杯子里满满的盛着红酒。
    郑柏的话音一落，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端着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当然张根新也不例外。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除了几位女士，其他人都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张根新一边笑着给众人道谢，一边示意大家坐下。
    不过坐下才夹了两口菜，一个红灿灿的酒杯又递到了张根新面前。
    “张书记，我敬你一杯。”说话的还是郑柏，毕竟他是永乐街道的二把手，既然一把手过生，那么打头炮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到他的头上。
    “小郑，你太客气。”张根新客气了一句，仰头干了自己酒杯里的酒。
    郑柏拿起酒瓶给张根新斟酒，倒了一半，张根新摆摆手说道：“差不多了，下午还有会，你也少喝点。”
    “没事，这酒度数低，张书记你看看才二十来度，喝不醉人的。”郑柏笑了笑，然后小声道，“这一箱可是别人送我的好酒，我一直没舍不得喝，今天不是张书记您过生，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它们出马呢。”
    “好吧，好吧。”张根新笑着点点头，既然郑柏都这么说了，在人前自己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而且对于自己的酒量张根新心里有数。
    说起来这个郑柏倒也舍得，张根新也是嗜酒之人，从这红酒的外包装看得出来这酒价钱绝对不便宜，而郑柏一出手就是一箱，也不枉自己对他的提拔。想当年这郑柏不过永乐镇的一个小办事员，短短几年功夫已然成为街道的二把手了，这其中张根新倒也出了大力气，所以这酒喝起来心安理得。
    余下众人看郑柏带了头，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举起自己的酒杯给张根新敬酒，张根新倒也来者不拒，几杯酒下了肚除了脸上有些泛红，倒也没任何醉意，果然是好酒。
    胡乱扒了几口菜，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张根新站起身给众人一齐敬了一杯酒之后，便和郑柏先离了席赶去市里参加下午的会议。
    “好了，小范你先回去吧。”郑柏看了一眼将自己二人送到门口的范永旭，笑着说道。
    “那好，张书记、郑主任，你们慢走，对了，晚上还是在这里哟。”关车门的一瞬间，范永旭忽然又想起了晚上的安排，大声补了句，也不知车上的听到了没。不过即便是没听到也无妨，等会给司机打给电话就是。
    慢步回到包间，大概是两个头儿走了的缘故，不对，应该说是张根新走了的缘故，包间里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甚至开始了行酒令。范永旭见状，又给这些领导们开了几瓶红酒。
    “陈主任，你没事吧？”范永旭忽然见到街道分管卫生的副主任陈丽从洗手间出来之后，走路居然有些摇摇晃晃的，赶紧迎上去扶住她，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我没事。”陈丽胡乱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不过看她的样子范永旭知道这只是逞强的场面话，于是将她辅导一边做好。
    “老陈，你还好吧？”说话的是街道另外一位叫王颖的女主任。
    “还还...还好。”
    看到陈丽说话的样子，王颖皱起了眉头说道：“看样子老陈是醉了，给她说了别看这酒虽然度数低，但是后劲特大，不相信，现在好了吧？”
    “王主任，你喝过这酒？”范永旭笑着问道。
    “我家那位上次陪财政局的那几个头头喝的就是这酒，喝了当时没问题，没想到回了家就开始吐，弄得屋子里脏死了！”王颖边说，边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似乎对当时的情况心有余悸。
    “那张书记他们”范永旭忽然有些担心的说。
    “放心吧，反正他们喝得也不是很多，老张的酒量我清楚，而且他们又不用上台发言，大不了在下面睡一下午而已。”王颖笑了笑算是宽了范永旭的心。

       第十七章 立威（下）　[本章字数：200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2 19:5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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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郑，让一下，我去趟洗手间。”到了会场，坐到位置上的张根新忽然觉得有些腹胀。
    “张书记，你没问题吧？”郑柏一边起身让位，一边关切的问道。
    张根新摇摇头没有答话，快步往洗手间方向走去。郑柏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目光缓缓投到桌面放着的大会议程上。
    “咦，老张，怎么了，脸这红？莫不是早上被方市长夸了，到现在都还在兴奋吧。”
    张根新没想到会在洗手间遇到新盛的书记周仁，而且还被对方暗讽了一下，红着脸微微一笑：“老老周啊，我听说你们去年的招商工作被方市长狠批了吧，会上的发言怎么说想好了么，要不然我把咱街道的材料借借你瞅瞅？”
    “那倒不必了。”周仁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老张啊，你看等会儿镇乡街的发言我可是要第一个上台，就先去准备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哦。”
    等会要发言？周仁的话冷不丁让张根新微微一颤，狠一拍额头，猛然想起：早上方天旭宣读了全市今年的工作重点，下午就轮到各镇乡街的发言了。
    摸一摸发烫的脸颊，连周仁都看得出己中午喝了酒，等会上台怎么办，这下麻烦大了。张根新只觉心跳开始加速起来，连带着头也开始有些晕了。赶紧走到漱洗池，将水龙头拧到最大，双手掬水往脸上抹了抹，却丝毫没有降低面部的温度。
    此时隐约从会议室的方向传来了声响，应该是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话筒，这也就意味着下午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张根新顿时心乱如麻，只好掏出面纸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水珠，匆匆往会议室赶。
    等他再次进入会议室，台下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人。甫一坐定，从会议室正门便走出了众市领导，张根新赶紧从桌肚里翻出范永旭给自己准备的发言材料，匆忙的浏览了一遍，不知不觉他脑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倒也消去了少许酒气，不过脸颊上的酡红却仍旧是清晰可见。
    “早上，我们的方天旭市长给大家宣读了本年度临津市的工作计划。”台上主持会议的罗兴义不紧不慢的说道，“下面就由各镇乡街阐述全年工作要点，首先还是从新盛街道开始，请永乐街道做准备。”
    虽然曾在心里无数次腹诽市里所有的活动都将新盛街道放在首位，但这大概张根新第一次为自己街道排到第二而感到庆幸。因为一时不可能找到解酒药的缘故，张根新只好靠大量饮水来醒酒，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了好几口，并没有感觉到脑子清醒多少，倒是感到一阵胃胀。
    “张书记，您”旁边的郑柏总算看出了异样，开口问道。
    张根新已经来不及细说，因为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掌声，眼角的余光里周仁正大步流星的从台上的发言席走下。
    没办法了！张根新咬咬牙左手拿起矿泉水瓶再狠狠灌了一口，把皮带扣再往前扣上一格，同时右手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下，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下面请永乐街道上台阐述”
    张根新缓缓站起身，旁边的人纷纷起身让出一条道。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发言席挪，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可惜事与愿违，神经的麻痹让他走路始终有些歪歪扭扭的，台下的众人看出了他的异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原本半分钟都不用的一段路程，足足让张根新慢步走了快两分钟，好不容易站到发言席，张根新脑子又是一阵犯晕，连发言前要给台上台下的人鞠躬行礼的基本礼貌都忘掉了，随手便拿起手上的发言稿直奔主题。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去年，我街道虽然各项工作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全面完成了年初制定的各项任务。”开头还算利索，但是渐渐舌头开始不受控制，慢慢的打起了结，“一、工工作思路，深深入贯彻落落实科学发发展观”
    不知何时，台上的人已皱起了眉头，台下除了窃窃私语声，甚至还传来了不大不小的笑声。可惜现在的张根新脑子里犹如一团浆糊，完全不了解外界的情况，甚至也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两耳正在“嗡嗡”作响，只能机械的念出手里稿子上写的每一个字。
    “啪！”从台子中央传来一声巨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够了，给我下去！”赵子奇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到红布包裹的桌子上，怒目圆睁直视着发言席上的站着的张根新。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望，目光在新任市委书记和无比尴尬的张根新游移，多数人脸上写着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有少数人流露出一丝不忍。
    “还站着干什么，还嫌丢脸不够！你给我滚下去！”或许是被突入起来的声音打断自己的讲话而感到有些许的茫然，也或是酒意彻底麻痹了张根新的听觉神经，他居然还站在发言席上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赵子奇，直到暴怒的赵子奇“霍”的站起身，右手食指直指着他大声喊出这样一句话是，张根新才反应过来，想要往台下走。
    “休会！”不等张根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冷冷丢下这样一句话，赵子奇拂袖而去。
    罗兴义目送赵子奇的背影离开会议室，再瞥一眼狼狈不堪的张根新，本已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本来酝酿得差不多的怒火，若无其事的起身慢步穿门而出，其他台上的领导看到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走了，自然也不多留，挨个出了会议室。只留下台下众镇乡街的领导们，虽然在各自的地盘上他们都是一把手，但是在这个会议室的大舞台里终究只是充当着配角的任务，当导演都拂袖而去之时，他们也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安静的等待。
       第十八章 舞（上）　[本章字数：204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3 12:06: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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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张根新这一出不知该称为喜剧还是悲剧的戏码，原本只需要三天就能开完的临津市经济工作会议整整开了四天。会议结束不久，关于张根新的处罚决定也下来了，并不算重，勒令其向市委作出深刻检讨，记行政大过一次。在这之后，此事便渐渐为人们所淡忘，只变作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至于倒霉的张根新虽然事后无比后悔，但也为时已晚，除了老老实实的写检查之外，暗地里也下了决心，无论任何场合再也不碰一滴红酒。
    不过以上种种皆与我们的猪脚宋百川无关，这天是周末，星期天向来是宋百川补瞌睡的日子，而且辛苦许久作出的论证方案已于昨晚在程晓飞的指导下圆满完成，宋百川心里清楚如果这位虽然有些?嗦但同时也对学术颇为严格的导师也能点头，那自己的方案除了少许细枝末节需要整理意外，大概也算大功告成了。
    今天的宋百川反常早早起床，仔仔细细、慢条斯理的将自己好生修葺了一番。洗了个头、刮了刮胡子、换上一套干净衣服，一改往常的邋遢相。因为今天的宋百川实在有重任在身，恩，大家应该也猜到了，今天是大小姐林玮圻“暗访”日子，不过这对象嘛，自然就是宋百川自己了。
    “桥头公园外面。”宋百川喃喃自语，站在桥头公园外的马路边搔搔头，暗骂自己笨猪一条，到临津这么久了，居然忘了这桥头公园是没有围墙的，那么所谓的“桥头公园外面”究竟是指哪呢？宋百川无奈，只好绕着公园外沿，一面跑，一面搜寻。围着公园大约绕了半圈，总算在不远处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熟悉身影。
    林玮圻穿著白色连身长裙，双手自然下垂于身前，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包，颜色和她身上穿着很配，似乎是等了许久的缘故，她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公园里嬉戏打闹的小孩。微风时而会吹起她的发梢，她只轻轻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大概是许久没有见面的缘故，宋百川感到身上蓦地涌起一股莫名的力气，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林玮圻身边。
    “呼呼...我来了。”宋百川在林玮圻身边站定，边喘气边开口道。
    “干嘛这么着急。”林玮圻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宋百川，笑道，“我又不欠你钱，不会消失不见的。”
    “可是我突然很想早点见到你。”宋百川总算平复了起伏的胸口。
    “放心，我会安安静静的等你到来的。”林玮圻从包里掏出一张面纸，伸手想为宋百川拂去额头上的汗珠。
    “还是我自己来吧。”宋百川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面纸擦了擦脸。
    林玮圻看着宋百川的动作，浅浅笑着，并没有开口，似乎在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恋人。
    “我们走走吧。”擦完脸，宋百川见她半天不说话，眼角的余光中，公园里已有人注意到了二人，宋百川感觉老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指了指公园的林荫路，笑着说道。
    “嗯。”林玮圻点点头，将手提包换到右手，左手很自然的揽住宋百川。
    既然名为桥头公园，自然就毗邻河岸，虽然名为公园，但是占地面积并不大，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的绿化带，不过倒也为临津市的市民们提供了一个晨练和休憩的场所，算是少有的一个惠民设施。
    走在公园的林荫小道上，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撒到二人身上，留下一些白色的光点。而树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于是两人身上的光点，也随着移动，有时分散成椭圆，有时连成一片。看一眼身边依偎着自己的林玮圻，恍惚间，宋百川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眼神变得迷离。
    “在想什么呢？”林玮圻抬头看到宋百川失神的模样，开口问道。
    “没什么。”宋百川搔搔头，笑了笑接着道，“只是在想，如果还是在学校该有多好，那时只要想见你，你总会适时的出现，而现在见你一面对我而言却似乎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哼，谁叫你不读研？”林玮圻轻哼一声，然后笑着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来上一次，哪有这么惆怅，像个深闺怨妇似的。”
    “呵呵。”看到笑靥如花的林玮圻，宋百川刚刚还有些郁结的心绪瞬间一扫而空，跟着笑了起来。
    临津县城很小，小到宋百川领着林玮圻只用了半天功夫就转遍了所有宋百川认为值得一看的地方，中午在一家看上去还算整洁的餐馆吃了饭，宋百川便开始为下午该去哪儿而感到头疼了。
    “这里我们上午好像来过吧。？”转过一个街角，林玮圻看着略显眼熟的店铺开口问道。
    “嗯”宋百川应了声，想了想觉得还是直说的好，“可是我也不知道还有哪能去了。”
    “是么？”林玮圻笑着看了宋百川一眼，“可是有个地方，我还没去呢？”
    “哪？”
    “你工作的地方啊。”林玮圻笑得很开心。
    “啊！”宋百川吃了一惊，“可是这里离村子好远呢，走路的话估计今天赶不过去了。”
    “是么？”林玮圻好像有些失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对了！”宋百川忽然打了个响指，“我们可以开车过去。”
    “开车？”林玮圻睁大了眼睛，“你就买车了？”
    “我哪有那钱，我说的是摩托车。”宋百川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磊子你在家吧...没啥事，就是想借你的摩托车用一下...好的...我马上来拿...就这样，拜。”
    “搞定了，走吧。”宋百川得意的朝林玮圻眨眨眼。
    “坐稳了么？”坐在机车上，宋百川没回头直接问道。
    “恩。”林玮圻小心翼翼的坐上摩托车后座，两手手轻轻勾着他裤子上的皮带环，然后才开口答道。
    狠踩两下油门，车便飞奔了出去，后座传来一声惊呼，然后宋百川感觉到了后方袭来的波涛汹涌......

       第十九章 舞（下）　[本章字数：247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4 14:22: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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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宋百川停下车，单脚着地支撑一辆摩托车和两个人的重量。
“我说大小姐，你还要搂着我到什么时候啊？被别人看到了，我的清白可就全毁了。”发现身后毫无回应，宋百川笑着问道。
然后宋百川感觉到自己腰部的两只手慢慢松开，回头看去，林玮圻左脚小心翼翼的踩着排气管当支点，右脚轻轻落地。
“你...你故意的！”终于回到地面的林玮圻，咬着下唇，指着宋百川气鼓鼓的说道。
“我说你也看到了，是这车后座没有靠背，可不关我的事。”看到林玮圻的表情，宋百川促狭的笑着，他早就知道这位自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大小姐应该很少有乘坐摩托车的经历，所以故意将车速飙得很快。
“好了，好了，我错了，回去的时候我会开慢点的，这样好了吧？”宋百川看这位大小姐不理自己，只好举起双手投降。
“哼。”林玮圻冷哼一声，走到宋百川身边微微一笑...
“唉哟...你轻点，轻点...”宋百川好似杀猪般的叫了两声，看着手臂上的暗红的掐痕和一脸得意的望着自己的林玮圻，不由悲从中来，在心底哀叹道：哎，女人是老虎，古人诚不欺我也！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可惜在牛庄看不到金黄的梅子，不过现在是油菜花盛开的时节，一大片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将山坡浸染成鎏金色。金黄花海连绵起伏，与远处新农村农舍的白墙黛瓦一同构成一幅绚丽的乡村画卷。
宋百川和林玮圻手牵手徜徉在乡村的小路上，路旁边是一块麦田，约一尺高胖胖的麦苗被不知名的野花点缀着，正在心满意足的成长。二人慢慢的走上一座小山坡，山坡上是一块用水泥夯实、宽阔而平整的坝子，这在农村里很常见，大多用来晾晒各种谷物。
“休息会儿吧。”宋百川瞥了眼林玮圻，看到她额头上渗出了少许汗珠。
“恩。”林玮圻放开原本牵着宋百川手，闭着眼在水泥坝上盘桓了几步，张开双臂，试着在空中画出很大很大的感觉。
“怎么了？”宋百川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头有些疑惑看着林玮圻的动作。
“百川，你知道吗？”林玮圻张开眼，笑着说道，“从小我就有个梦想，我希望以后住在一大片花海或者稻田中。”
“呵呵，那是因为你小时候生活在大城市的关系吧，如果是在大自然里长大，都市的水泥丛林对你来说，或许反而会觉得新鲜。”
“会吗？或许吧。”林玮圻手托腮想了想，然后浅浅一笑，“不过现在我真的觉得很快乐，百川，谢谢你。”
林玮圻笑起来眼睛微?，弯成新月状，看到她脸上甜美的笑容，宋百川感到一阵满足，甚至忘了开口说话。直到林玮圻又喂了声，才回过神来听见：“百川，你还记得我俩是怎么认识的么？”
“当然记得。”宋百川微偏过头，半眯着眼，陷入回忆之中，“是大一的时候吧，我和你都是学校土风舞社的成员...”
“呵呵，可是那时的你，大凡在师兄和师姐们教完舞让大家邀请舞伴的时候，就会躲得远远的，就像...就像是吸血鬼一样，习惯寻找黑暗的庇护。”没想到林玮圻抢着说道，边说边咯咯的笑了起来。
“是啊，所以当遇到需要邀请舞伴的舞，我总会站到圈外。直到...”
“直到遇到我师姐，对吧。”
“是啊，要不是你师姐日行一善，恐怕我还不认识你呢？”宋百川两手撑低，上半身微微倾斜，抬头仰望天空，不让林玮圻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
“哼，其实是我让师姐帮的忙。”林玮圻又哼了声，不过宋百川听得出来，这句话是带着笑意的。
“啊，为什么...”宋百川吃了一惊。
“不为什么啊。我只知道当我每次跳舞的时候，圈外总有个男孩盯着我，但他却从不来邀我跳舞。我能不对那男孩好奇么？”林玮圻望了宋百川一眼，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狡黠。
“原来你早就发觉了。”宋百川微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当然，所以我才会请师姐帮忙，看一看这男孩有什么企图啊。”
“我可没什么企图啊！”宋百川连忙辩解道，“只...只是单纯的想看你跳舞而已。”
“是么？”林玮圻笑容很灿烂，“可是还是被我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宋百川有些紧张。
“原来那男孩连最基本的舞步都记不住，和我跳舞时一连踩了我三脚，害的我第二天肿着一只脚去上课。”林玮圻撇了撇嘴，仿佛对当时的情况记忆犹新。
“对不起。”
“我可没怪过你哦，不过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一个决心。”
“什么决心？”
“一定要教会那个笨笨的男孩学会土风舞。”
“那你成功了，我这个笨笨的男孩学会了不少支舞。”宋百川终于也笑了起来，“你好伟大，不介意我鼓个掌吧。”
说完，宋百川啪啪的拍了两下手。
“还记得我们跳得第一支舞吗？”林玮圻忽然问道。
“就是我踩了你三脚的那一支？”
“恩。”
“让我想想。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宋百川吐吐舌头。
“田纳西华尔兹。”林玮圻走到宋百川身边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做什么？”宋百川揉了揉被敲痛的头，看着站在身前朝自己微笑的林玮圻，疑惑的问道。
“笨蛋，当然是等你来邀舞啊！”林玮圻作势又要敲宋百川的头。
“不要吧，在这里...”宋百川赶紧缩了缩脑袋，四下张望。
“哼，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哦，难道又想赖账不成。”林玮圻挥了挥右拳，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好吧，好吧。”宋百川无奈，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很自然的微笑，挺胸收小腹、直身行礼、膝盖不弯曲。右手平伸，再往身体左下方画一个完美的圆弧。
宋百川刚做完，林玮圻右手便轻拉裙摆，并弯下膝，然后拉着宋百川的右手就定位。
右足起三步、左转一圈...
正当宋百川在心里默念舞步口诀时，耳边响起了一段悦耳的歌声。
“The night they were playing the beautiful Tennessee Waltz...”抬起头，原来是林玮圻轻哼着舞步的旋律，见宋百川在看自己，她微微一笑。这一笑让宋百川放弃了在心中回忆舞步口诀的想法，整个身体放松，随着音乐的节拍，宋百川的舞步不再僵硬，很自然的被林玮圻带动，流畅的右足起三步、左转一圈。
“The night they were playing the beautiful Tennessee Waltz...”当林玮圻嘴里哼出旋律回到起点，整支舞也到了终点。
“怎么样，我跳得不错吧？”宋百川笑着问道。
“恩。”林玮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很美，“再跳几支，好吗？”
“好...”
就这样，在这十平米见方的水泥坝上，二人翩翩起舞，夕阳将两条人影拉的很长很长，直到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十章 找茬（上）　[本章字数：3000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4 20:34: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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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津市经济工作大会开过后，全市的党政机关便开始运转起来。赵子奇前日将所有班子成员召集起来开了个谈心会，大抵给众人交了个底，也谈了自己对临津各项工作开展的初步意见。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没这么轻松，每每看到罗兴义那有些淡漠的眼神时，赵子奇总会在心里暗自叹息。
平日里门前冷落车马稀的临津市电影院这几天变得热闹起来，从门口停放的各式高档轿车看得出来，这热闹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几日临津市的政协大会正在里面举行。
经过了前期的分组讨论，今天是大会的开幕的日子，全市所有在家的市领导照例要出席开幕式。原本宽阔的舞台中间放了一张红布覆盖的桌子，幕帘被巨幅旗帜替代，因为是政协大会，所以今天的主角是政协委员们，市委书记赵子奇和市长罗兴义虽然都端坐在主席台，但是脸上的表情都很轻松，毕竟听别人说要比自己讲来的轻松。
一个国字脸、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作为农民企业家代表正腆着肚子在台上唾沫横飞的发着言，内容一如既往的是那几句套话，如今在坊间流传着这样一段顺口溜：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鼓掌没有不热烈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看望没有不亲切的；借鉴没有不亲自的，进展没有不顺利的；完成没有不圆满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工作没有不扎实的，效率没有不显著的；班子没有不团结的，群众没有不满意的...
而这位胖子的发言可以称之为个中典型，也难怪台下的观众们昏昏欲睡，他们要做的大概就是最后热烈的鼓掌，果然当胖子发言完毕，电影院里适时的想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下面有请来自工会青年界的市政协委员、市委办副主任胡军同志发言，大家欢迎。”终于等到中年男子把书背完了，早上的会议也接近尾声，下面一位大概是最后一位上台发言的政协委员。
“大家好，今天我的发言题目是《凸显临津比较优势，打开工业招商新局》。”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上讲台，很有礼貌的先给台上台下的领导鞠躬行礼，然后才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我市虽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农业大市，工业招商困难很多，但潜力巨大，特别是随着近几年交通、城市、园区建设的大步迈进，各种瓶颈制约正在打破，各种政策体系日趋完善，已经具备了大招商、招大商的坚实基础和良好条件，只要我们立足市情实际，加快打造、放大、培育自身比较优势，人口小市也能招大商，传统农业市也能变成新兴工业市，临津也能迎来工业发展的春天...”
开宗明义，胡军一开篇便点明了自己发言的重点，思路清晰而不紊乱，文字简明而不落俗套，难怪被政协选为最后一位上台发言的委员代表，的确有几把刷子，即便此时已近中午，但许多听众仍然被他的发言所吸引，直起身体侧耳倾听，连主席台上的赵子奇、罗兴义等人也纷纷拿出笔在材料上勾画。
“大干快上重大项目，打造工业招商的三大平台优势；强力开展整合利用，放大工业招商的三大资源优势；努力创新工作方式，凸显工业招商的三大效能优势。”
胡军继续说着，不时用眼神撇下台下观众的表情，当看到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们开始提起精神来聆听自己的发言，不由得心中一喜，因为他知道台上坐着的都是能左右自己未来命运的人，要是自己今天的发言如果能博得某位领导的好感，也不枉自己辛苦准备了几天的发言稿。
想法固然是很美好，但是发言席是正面对台下的，意即胡军很难看到坐在自己侧后方的主席台，台下的有心人此时或许能发现，坐在主席台中央的罗兴义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手里的笔不时抖动，在材料背面写着些什么。
“相比而言，我市招商方式还显简单，招商渠道还显狭窄，招商力量还显单薄。同时我市项目审批手续办理依然繁琐，政务中心的一条龙审批服务名不副实，各种手续还必须拿到单位一把手进行签字，项目引进到落户往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投资商焦急、审批部门不急’的现象普遍存在。” 台上胡军越说的神采飞扬，主席台中罗兴义眉头皱得越紧。
“以上发言，仅一家之言，请大家批评指正。”终于胡军的发言结束，嘴角上扬，兴高采烈的鞠躬下台，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不过掌声中罗兴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眉间的皱纹变成了一个“川”字。
“...请各位下午准时参会，上午的会议到此结束。”果然胡军发完言，主持人没在?嗦直接宣布了散会。
不过罗兴义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四处张望了几下，然后开口道：“请丰毅、李华和万隆同志留下来一下。”
赵子奇瞥了一眼罗兴义，虽然心有好奇却并不想凑热闹，毕竟罗兴义并没请他留下，于是朝李万隆点点头，和台上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主席台。
刚刚还坐满了人的电影院，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边人去楼空，偌大的电影院只剩下了罗兴义等几人，略显有些空旷。
罗兴义看看坐到自己旁边的几个人，有自己刚才点名留下的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邱丰毅、市政协主席李华和市委办主任李万隆，还有自己决定留下来的副市长钱强和常务副市长方天旭，淡淡的开口：“都看看吧。”
说完将手里的材料扔到方天旭的桌子上，方天旭拿起来瞥了一眼材料的题目，正是压轴的胡军的发言稿《凸显临津比较优势，打开工业招商新局》，而罗兴义在材料的背后写上了这么一句话：涉及的内容不应作个人发言，这些是市委已经安排部署的改革措施。作为市委办工作人员必需要自重、自省，切莫犯政治原则性错误。
看到这儿方天旭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扭头看了看罗兴义，罗兴义也正打量着他，叹了口气将材料传到钱强手上，钱强看完再传给邱丰毅最后又回到了罗兴义手里。
罗兴义仔细打量着众人的脸色，邱丰毅、李华和李万隆看完材料是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方天旭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钱强，当罗兴义看向他时，他微微点了点头。
“说说吧，这样的材料怎么能在市政协大会上出现。”罗兴义总算开了口，眼光在李万隆三人身上游移，显然是要他们给个说法。
三人互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市政协主席李华开了口：“罗市长，今年是市委提出的项目招商年，我们觉得政协在这方面应该多建言献策，所以就提出由一名委员来作一个招商引资的发言。考虑到胡军既是政协委员，又是市委办负责材料的副主任，所以在市政协常委会议上，大家一致推荐了他。”
李华特别强调了“大家”二字，试图让罗兴义明白这事并不是由他们三人说了算，是政协的常委会上一致通过了的。
“大家？刚才我只听到他说这是自己的‘一家之言’。”罗兴义轻蔑的笑了笑，忽然提高了音量，“我倒想问问：他代表的是哪一家？”
李华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看到罗兴义脸色不善，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这份发言严重违反政治纪律，里面说的都是市委已经部署安排了的改革措施，他胡军有什么资格在政协会上提前透露，他个人能代表市委吗？我看这个胡军是个人主义膨胀的典型，想要通过这次会议给自己捞政治资本！”罗兴义右手敲着桌子，清脆的响声仿佛敲打在李万隆三人的心里，他越说越生气，伸手指着李华三人，“这样的材料居然能出现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你们身为县政协主席和县委办主任，怎么不对发言材料把好关！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
见矛头指向了自己，李万隆更沉默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先商量补救措施吧，今天下午我要见到解决方案。就这样吧，散会。”说完，罗兴义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跨出了电影院大门，后面则跟着钱强。
邱丰毅、李华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一份简简单单的发言材料居然引来市长如此大的怒火，而且还提高到了“政治原则性”的高度。
“方市长，您看...”李万隆走到方天旭的身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方天旭朝李万隆摇了摇头，望着罗兴义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续

黄容

第二十章 找茬（上）　[本章字数：3000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4 20:34: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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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津市经济工作大会开过后，全市的党政机关便开始运转起来。赵子奇前日将所有班子成员召集起来开了个谈心会，大抵给众人交了个底，也谈了自己对临津各项工作开展的初步意见。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没这么轻松，每每看到罗兴义那有些淡漠的眼神时，赵子奇总会在心里暗自叹息。
平日里门前冷落车马稀的临津市电影院这几天变得热闹起来，从门口停放的各式高档轿车看得出来，这热闹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几日临津市的政协大会正在里面举行。
经过了前期的分组讨论，今天是大会的开幕的日子，全市所有在家的市领导照例要出席开幕式。原本宽阔的舞台中间放了一张红布覆盖的桌子，幕帘被巨幅旗帜替代，因为是政协大会，所以今天的主角是政协委员们，市委书记赵子奇和市长罗兴义虽然都端坐在主席台，但是脸上的表情都很轻松，毕竟听别人说要比自己讲来的轻松。
一个国字脸、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作为农民企业家代表正腆着肚子在台上唾沫横飞的发着言，内容一如既往的是那几句套话，如今在坊间流传着这样一段顺口溜：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鼓掌没有不热烈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看望没有不亲切的；借鉴没有不亲自的，进展没有不顺利的；完成没有不圆满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工作没有不扎实的，效率没有不显著的；班子没有不团结的，群众没有不满意的...
而这位胖子的发言可以称之为个中典型，也难怪台下的观众们昏昏欲睡，他们要做的大概就是最后热烈的鼓掌，果然当胖子发言完毕，电影院里适时的想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下面有请来自工会青年界的市政协委员、市委办副主任胡军同志发言，大家欢迎。”终于等到中年男子把书背完了，早上的会议也接近尾声，下面一位大概是最后一位上台发言的政协委员。
“大家好，今天我的发言题目是《凸显临津比较优势，打开工业招商新局》。”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上讲台，很有礼貌的先给台上台下的领导鞠躬行礼，然后才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我市虽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农业大市，工业招商困难很多，但潜力巨大，特别是随着近几年交通、城市、园区建设的大步迈进，各种瓶颈制约正在打破，各种政策体系日趋完善，已经具备了大招商、招大商的坚实基础和良好条件，只要我们立足市情实际，加快打造、放大、培育自身比较优势，人口小市也能招大商，传统农业市也能变成新兴工业市，临津也能迎来工业发展的春天...”
开宗明义，胡军一开篇便点明了自己发言的重点，思路清晰而不紊乱，文字简明而不落俗套，难怪被政协选为最后一位上台发言的委员代表，的确有几把刷子，即便此时已近中午，但许多听众仍然被他的发言所吸引，直起身体侧耳倾听，连主席台上的赵子奇、罗兴义等人也纷纷拿出笔在材料上勾画。
“大干快上重大项目，打造工业招商的三大平台优势；强力开展整合利用，放大工业招商的三大资源优势；努力创新工作方式，凸显工业招商的三大效能优势。”
胡军继续说着，不时用眼神撇下台下观众的表情，当看到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们开始提起精神来聆听自己的发言，不由得心中一喜，因为他知道台上坐着的都是能左右自己未来命运的人，要是自己今天的发言如果能博得某位领导的好感，也不枉自己辛苦准备了几天的发言稿。
想法固然是很美好，但是发言席是正面对台下的，意即胡军很难看到坐在自己侧后方的主席台，台下的有心人此时或许能发现，坐在主席台中央的罗兴义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手里的笔不时抖动，在材料背面写着些什么。
“相比而言，我市招商方式还显简单，招商渠道还显狭窄，招商力量还显单薄。同时我市项目审批手续办理依然繁琐，政务中心的一条龙审批服务名不副实，各种手续还必须拿到单位一把手进行签字，项目引进到落户往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投资商焦急、审批部门不急’的现象普遍存在。” 台上胡军越说的神采飞扬，主席台中罗兴义眉头皱得越紧。
“以上发言，仅一家之言，请大家批评指正。”终于胡军的发言结束，嘴角上扬，兴高采烈的鞠躬下台，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不过掌声中罗兴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眉间的皱纹变成了一个“川”字。
“...请各位下午准时参会，上午的会议到此结束。”果然胡军发完言，主持人没在?嗦直接宣布了散会。
不过罗兴义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四处张望了几下，然后开口道：“请丰毅、李华和万隆同志留下来一下。”
赵子奇瞥了一眼罗兴义，虽然心有好奇却并不想凑热闹，毕竟罗兴义并没请他留下，于是朝李万隆点点头，和台上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主席台。
刚刚还坐满了人的电影院，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边人去楼空，偌大的电影院只剩下了罗兴义等几人，略显有些空旷。
罗兴义看看坐到自己旁边的几个人，有自己刚才点名留下的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邱丰毅、市政协主席李华和市委办主任李万隆，还有自己决定留下来的副市长钱强和常务副市长方天旭，淡淡的开口：“都看看吧。”
说完将手里的材料扔到方天旭的桌子上，方天旭拿起来瞥了一眼材料的题目，正是压轴的胡军的发言稿《凸显临津比较优势，打开工业招商新局》，而罗兴义在材料的背后写上了这么一句话：涉及的内容不应作个人发言，这些是市委已经安排部署的改革措施。作为市委办工作人员必需要自重、自省，切莫犯政治原则性错误。
看到这儿方天旭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扭头看了看罗兴义，罗兴义也正打量着他，叹了口气将材料传到钱强手上，钱强看完再传给邱丰毅最后又回到了罗兴义手里。
罗兴义仔细打量着众人的脸色，邱丰毅、李华和李万隆看完材料是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方天旭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钱强，当罗兴义看向他时，他微微点了点头。
“说说吧，这样的材料怎么能在市政协大会上出现。”罗兴义总算开了口，眼光在李万隆三人身上游移，显然是要他们给个说法。
三人互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市政协主席李华开了口：“罗市长，今年是市委提出的项目招商年，我们觉得政协在这方面应该多建言献策，所以就提出由一名委员来作一个招商引资的发言。考虑到胡军既是政协委员，又是市委办负责材料的副主任，所以在市政协常委会议上，大家一致推荐了他。”
李华特别强调了“大家”二字，试图让罗兴义明白这事并不是由他们三人说了算，是政协的常委会上一致通过了的。
“大家？刚才我只听到他说这是自己的‘一家之言’。”罗兴义轻蔑的笑了笑，忽然提高了音量，“我倒想问问：他代表的是哪一家？”
李华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看到罗兴义脸色不善，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这份发言严重违反政治纪律，里面说的都是市委已经部署安排了的改革措施，他胡军有什么资格在政协会上提前透露，他个人能代表市委吗？我看这个胡军是个人主义膨胀的典型，想要通过这次会议给自己捞政治资本！”罗兴义右手敲着桌子，清脆的响声仿佛敲打在李万隆三人的心里，他越说越生气，伸手指着李华三人，“这样的材料居然能出现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你们身为县政协主席和县委办主任，怎么不对发言材料把好关！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
见矛头指向了自己，李万隆更沉默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先商量补救措施吧，今天下午我要见到解决方案。就这样吧，散会。”说完，罗兴义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跨出了电影院大门，后面则跟着钱强。
邱丰毅、李华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一份简简单单的发言材料居然引来市长如此大的怒火，而且还提高到了“政治原则性”的高度。
“方市长，您看...”李万隆走到方天旭的身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方天旭朝李万隆摇了摇头，望着罗兴义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十一章 找茬（下）　[本章字数：202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5 14:5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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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市长大人震怒之中交办的事情，李华连午饭也顾得及吃了，直接打电话将市政协的几位领导都叫回了临津市电影院里，会同李万隆一齐开个短会。会上李华将罗兴义对胡军发言材料的批示给众人传阅后，所有人的反应都和他最初看到时一样，大吃了一惊，毕竟胡军是政协常务委员会推选的发言人，而且在此之前，市政协确定大会发言材料时，普遍认为这是一份非常好的发言材料。
    最终众人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收回胡军的发言材料，并即时对胡军的发言作出总结定性，将其中一部分原因归结在政协身上，也算是对胡军的一种保护吧。
    下午，大会秘书处便发出“关于对胡军委员大会发言的说明”的简报，称：胡军的发言“其内容是市委正在实施、确定实施和准备实施的决策部署，这些内容不应作为个人发言，大会秘书处对此材料审核把关不严，因此，作收回处理”。
    看得出来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罗兴义很是不满，一下午坐在主席台上都阴沉着脸，谁都不搭理，市长不高兴，后果很严重。至少台下坐着的临津市委办副主任胡军就感受到了，在会前李万隆就已经告诉了他上午罗兴义说的话，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辛苦准备了好几天的发言稿，怎么就变成了“个人主义膨胀的典型代表”？
    不过李万隆向胡军通报了市政协对他发言材料的处理意见，当听到只是收回发言材料时，胡军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李万隆自然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可是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说：“这只是政协常委们的初步处理意见，至于市委那边”顿了顿拍拍胡军的肩膀，“老弟，你这次麻烦大了。”
    李万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胡军能明白自己说的话。坐在主席台上看了一眼台下的胡军，那个倒霉蛋失魂落魄的坐在前排，一只手托着额头，很是颓然的样子。
    是夜，金佛大饭店贵宾房。
    李万隆恭敬地看着靠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赵子奇，似乎在等待他的训示。
    良久，赵子奇终于睁开了眼，坐直身子看了眼站着李万隆，笑道：“坐啊，和你说了在我面前不用太拘束。”
    “哦。”李万隆小心翼翼的找了张椅子坐下，不过只坐了半个上去并没有坐实。
    “‘个人主义膨胀’，‘捞政治资本’。”赵子奇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呵呵，这帽子扣得还真够大的。”
    “赵书记，老胡这个人我认识好多年了，他为人虽然有时好出风头，但还算老实，绝不会这样做的。”李万隆小声的为自己的副手辩解道。
    “罢了，难道你还以为罗兴义真的只是在针对胡军么？”赵子奇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根，一根叼在嘴里，右手拿着另外一根朝李万隆方向平伸，李万隆赶紧起身接过并掏出打火机先给赵子奇点燃。
    “胡军可是市委办的副主任，难道他罗兴义会不知道？”赵子奇吐出个烟圈，忽然笑道，“我们这位罗市长啊，就是不愿别人专美于己前。”
    李万隆有些诧异的看着赵子奇，实在是想不出市委书记为何发笑。
    “年轻人嘛，爱出风头不是件大不了的事。”赵子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可不懂察言观色就犯了官场的大忌，一个发言稿把调子拔高到了市委市政府的程度，咱罗市长会怎么想？”
    “这”李万隆哑然，赵子奇这番话似乎不仅仅只说的胡军一个人。
    “你还记得经济工作会上的那个张根新吧。”
    “记得。”李万隆答道，“要不是他，经济工作会也不至于弄成那样。”
    “新官上任三把火，其实他也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赵子奇淡淡的说道。
    李万隆默然，他心里明白赵子奇当时如此震怒，三分是为了张根新，七分却是为了立威，每位新领导上任总会找人开刀，只是张根新时运不齐触到了霉头而已，想到这儿，李万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眼睛没来由的一亮：“那胡军他也”
    “呵呵，不过我们这位罗市长不需要立威，他在临津已经够威风了。他啊”赵子奇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流露着精光，“他这是在找茬。”
    “那”李万隆欲言又止。
    赵子奇知道李万隆想问他自己该怎么办，却并不言明，“别忘了，胡军可是你市委办的人”
    “恩，赵书记，我明白了。”李万隆想了想，缓缓点头。
    “哦，对了，上次我让你给我找材料找到了没？”赵子奇开口问道。
    “找到了，我明天送到你办公室去。”李万隆很想问赵子奇找那材料来干什么，不过久在官场，他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赵子奇也不起身，只淡淡的说了句“不送”，然后又靠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今晚他已经给李万隆摊牌，自己和罗兴义间的矛盾大概很难调和了。作为一个空降书记，如果不在临津找到几个嫡系帮手，只怕以后更是寸步难行。这几日里他已经细心观察了李万隆，这个人在市委班子里排位虽然靠后，但好在人够机灵，而且作为市委办主任如果能为己所用，以后必将是一大助力。说起己还要感谢罗兴义，要不是今天这位罗市长弄出这么一出，只怕李万隆还没这么快倒向自己。所谓兔死狐悲，人家都拿自己的副手开刀了，这李万隆再傻也不会坐以待毙，况且还有邱丰毅和李华等人，只怕这周的常委会上有一出好戏看了。
    想到这里，赵子奇缓缓起身慢步走到阳台，这才发现今晚的月亮是如此之圆，以至于皎洁的月色让周围的星光变得无比黯淡。
    月明星稀，一道冷月孤悬天际。看着夜幕中独一无二的满月，赵子奇摊开右手，复尔又攥紧，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常委会（上）　[本章字数：2179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5 20:11: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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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星期五，西方自古便有黑色星期五一说，况且这个星期五恰逢本月十三号，十三也不是什么吉利的数字，看来今天只怕某些人要霉运当头了。
    “呀，胡哥，您来了，解禁复出了吧？”一大早，胡军便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办公室，市委办综合科的小柯看到了他，有些惊喜的问道。
    自打市政协会一结束，胡军便被勒令在家反省，而且还要对在政协会上的发言作出检讨，所以这几日里他都没出现在市委办。
    看着笑容满面的小柯，胡军试着扯动了下嘴角，想拉出一个微笑，不过嘴角如同千钧重，任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自然的微笑，最后只好放弃努力，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胡军自然不是什么解禁复出，昨晚他接到了李万隆的电话，让他今天到行政中心六楼会议室出席市委常委会。他一个市委办副主任有什么资格参加市委常委会？如果不出所料这次的会议就是要对他宣判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躲也躲不掉。”喃喃自语了一句，胡军反而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这一周里他都是在焦虑中度过的，即便妻子发现了他的异样也被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因为胡军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让家人也担惊受怕，毕竟祸是自己闯的，但是想到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因为一篇发言稿而付之东流，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所谓小人物的悲哀，兴许就是现在胡军的境遇。
    在无比熟悉的办公室转了几圈，胡军掏出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然后关上抽屉，却并没有将钥匙抽出，慢慢出了办公室顺便带上了房门。
    比昨天李万隆通知的会议时间提前了半小时，胡军便来到了会议室，里面还没有一人。会议室并不大，在会议室中央是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桌子中央的凹槽放着几盆盆栽，周围则摆着十几张椅子。胡军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坐到桌子旁的，默默地从其他办公室借来一张椅子，搬到墙角坐下，静待着来宣判自己命运的人们。
    会议是九点钟准时开始，不过大多数委员是提前十分钟便来到了会议室。虽说是常委会，但是照惯例几位不是市委常委的副市长也会被邀请列席参会。参会者陆续进会议室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朝角落里的胡军看了一眼，不过大多的一瞥而过，只有邱丰毅、李华和李万隆的目光停留时间要长一些，甚至李万隆还朝他点了点头，这让胡军感动不已，要知道这个时候稍微了解胡军的事的人对他大多唯恐避之而不及，恨不得与胡军撇清关系。
    赵子奇九点准时进了会议室，瞥一眼胡军，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慢步走到自己的位置才发现旁边的椅子上空空如也，罗兴义还没来。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罗兴义才姗姗来迟，一坐到椅子上，扭头看向赵子奇开口道：“人来齐了，子奇，你看会可以开始了吧？”
    “恩，开始吧。”赵子奇点点头，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对于罗兴义迟到的不满，反而是左手边的方天旭微微皱起了眉头。
    “今天的会议主要有两个议题，首先请市委办主任李万隆同志宣读省办公厅《关于开展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的通知》。”
    坐在下首的李万隆手执一份庆南省办公厅下发的红头文件，开始照本宣科起来。
    “为深入贯彻党中央国务院“顺民意、解民忧、惠民生”精神”胡军并没有认真听李万隆念的什么，会议开始前自己已经将检讨放到了赵子奇的案前，现在这位市委书记正在翻阅，胡军就像坐在审判席上等待法官宣判的被告一般，心中忐忑不安。
    这份声办公厅下发的文件并不长，只有短短几页，不过胡军发现自己的检讨已被赵子奇递给了罗兴义。这下胡军心情更加紧张了，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从心里说，罗兴义对胡军这份检讨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看到最后一句“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时，罗兴义瞥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胡军，突然觉得这个人多少有些可怜，不过他还来不及动恻隐之心，李万隆已经念完了文件。
    “关于本次活动的具体安排和部署，会后将会送到诸位手里，希望大家引起高度重视，原则上是所有干部职工必须参加。请市纪委牵头组织一个督察组，对活动开展情况进行暗访和抽查，督察组由王长生同志具体负责。”赵子奇对文件作了一个简短发言，然后接着说道，“下面进入第二项议题，主要讨论胡军同志在市政协大会上的发言，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我先开个头吧。”赵子奇话音刚落，钱强便开了口，“我认为，胡军同志在政协大会上的发言是在不适当的场合做出的，而且发言内容是市委已经安排部署的改革措施，这样的内容是不适合在政协大会上提前透露，对于胡军同志这种严重违反政治纪律，个人主义膨胀的行为，市委决不能姑息，必须加以严惩！因此我建议：第一、停止胡军同志市委办副主任职务，交出办公室钥匙；第二、向市委作出深刻检讨；第三、视反省程度，另行安排，调一般科局任副职。”
    看得出来钱强在会前必定与罗兴义做了一定的沟通，说出来的理由完全就是当日罗兴义的批示内容，而建议的处罚决定大概也是罗兴义借钱强之口所说的自己的想法。
    面对这样的处罚决定，胡军很难做到坦然面对，调一般科局任副职，除非以后临津出现重大的领导层变化，否则像他这种犯过错误的人大概就要在那呆一辈子了，也就意味着他的仕途也到了终点。可是胡军除了接受还能找到第二条路可选么？
    “我赞成钱市长的意见，胡军同志这样的行为是在全市树立了一个坏榜样，而且是在政协大会上发言，影响极其恶劣，必须严惩不贷！”这次说话的纪委书记王长生。
    王长生话音一落，宣传部长沈飞接着说道：“我同意胡市长的意见。”
    赵子奇目光冷冷的扫过王长生和沈飞，心中暗暗将两人也划归到了罗兴义一边，然后转头看向李万隆，差不多也是时候来扭转风向了。
       第二十三章 常委会（下）　[本章字数：219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6 11:4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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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同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接下来开口的居然是分管卫生和教育的副市长夏冬海，“我认为，胡军同志的发言虽然有欠妥当，但是出发点是好的，指出了市里招商引资存在的问题，也提出了中肯的建议。如果发言都会遭受处分，以后谁还敢讲真话啊！”
    一席话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主张对胡军进行处分的罗兴义，罗兴义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夏冬海已经不是一次跳出来拆他的台了。倒是赵子奇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主管冷门项目的副市长，眼底闪烁着赞许的神色，毕竟敢如此直接和罗兴义对着干的在市委班子里，恐怕除了这位夏副市长，别无二家。
    “我同意夏市长的看法，我觉得胡军同志的发言并不涉及国家机密，虽然提前透露了市里的改革措施，但客观上也是为了服务市里的招商工作，停职这样处分实在过重。”紧接着李万隆又抛出了自己的观点，摆明是支持不处罚胡军的。
    “万隆同志这样说就不对了，难道市里的改革措施就可以拿到政协会上乱说吗？”钱强不阴不阳的说道。
    李万隆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忤：“可是我觉得胡军同志的发言切中实际，有理有据的，并不像是乱说的。而且政协会上的发言材料是要通过政协常委集体通过的，他想要乱说也难吧。”
    听了李万隆的话，赵子奇稍稍颔首，将目光投向李华，似乎在提示着这位临津市的政协主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再不开口，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李华扬了扬眉，接着李万隆的话说：“不错，胡军同志的发言材料时通过政协常务委员会审议通过的。我也觉得停职这样的处分的确太过严重，而且即便胡军同志有错，他作为政协常务委员会推选的发言人，我本人也要承担一定责任。”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短兵相接后，主张从严处分和主张处分过于严厉的两派各不相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凝重起来，大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其实关于这样的情况，赵子奇早就想到了，政协会议可不同于经济工作会，政协会议的每一名发言人每一篇发言稿都是要政协常委委员会审议通过的，罗兴义想要找胡军的麻烦和他找张根新的霉头大不相同，赵子奇批评张根新至多等于批评张根新一人，而罗兴义是把整个政协连带都批评了进去，李华站出来反对自然也就无可厚非。
    之后人大主任邱丰毅也跳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处分过重的一派，这下把主张从严处分的声音一下子压了下去。
    罗兴义面色铁青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天旭，可惜方天旭正低着头看胡军的检讨，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没办法，罗兴义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我觉得钱强同志的处罚决定是正确的，胡军作为一位市委高层干部，却视市委决议于不顾，擅自在重要的会议上作出不合时宜和不恰当的言论，对我市招商工作妄加指责，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打乱了市委下一步的工作开展，这样的行为必须绝不能姑息手软！”
    看得出罗兴义已经感觉到了从政协和人大带来的压力，但是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的局面，如果这次不能处分胡军那还让罗兴义的脸往哪儿搁？但是真正要从严处分胡军，李华、邱丰毅和李万隆也断然不肯，要解开这个死结，那就只有从中找一个平衡点，而这时候自然是该赵子奇出马了。
    “咳咳，我觉得这件事啊，大家都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胡军同志的发言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我市的招商工作建言，只不过发言材料的确有问题，不该将市委已经部署安排了的改革措施拿到这么重要的会上去讲吧，毕竟这些是以后要执行的不是用来讨论的，当然政协也存在着把关不严的问题，李华同志以后要注意，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我们在这里暂且不论。胡军同志作为一名政协委员，他建言献策纵有偏颇、瑕疵或其他不妥之处，这也是他应有的政治地位和基本权利嘛，我们不能扭着一点就不放了吧，那对他也是不公平的。既然市里马上就要开展‘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我建议胡军同志下农村带队搞两个月，以观后效。”
    赵子奇话音一落，会议室里便出现了窃窃私语之声，虽然从赵子奇话里还是有对胡军的批评，但是里面的回护更多，最后的处分建议也算是合情合理，所以此言一出当即得到了李华等人的赞成，其他原本中立的常委们也倾向于同意赵子奇的意见，见从轻处罚的意见彻底占了上风，罗兴义纵有一肚子邪火也无地方发泄，最后也只有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暂时同意了赵子奇所说的对胡军的处罚意见，说是暂时同意是因为两个月后还要以观后效，不过罗兴义心里明白这事大概也就这么过去了，心中不悦，赵子奇一宣布了“散会”，当即拂袖而去。
    胡军没想到这处分的板子是高高举起，最后却轻轻落下，望着李万隆笑盈盈的朝自己走来，赶紧起身抓住李万隆的手，心中涌动着劫后余生的感动，眼里分明噙着眼泪。
    “好了，老弟呀，这事大概也就这样，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安心工作才是正道。”李万隆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惜两手都被胡军紧紧握住，一时无法挣脱，只好笑着安慰这个倒霉蛋。
    “恩”胡军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刚才是看到了李万隆为自己说话，心中自然对胡军感激不已。
    “不用谢我。”李万隆笑着四处张望看了看，确定会议室里只有自己和胡军，才压低声音说，“你也知道，这事如果不是赵书记，谁也保不了你，你要谢就谢赵书记吧。”
    胡军用力点点头，李万隆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胡军目送李万隆的背影远去，不经意间瞥到了桌子上安静的躺着几篇材料纸，那是他写的检讨。只见胡军缓缓的走到桌边拿起那材料，从开头读到结尾，当看到“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时，嘴角绽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意，然后将检讨卷成一团捏在手心慢慢用力，眼底闪过一丝解脱的神色。

       第二十四章 纪委来人（上）　[本章字数：227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6 20:29: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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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偷跑出去玩的小孩，总是无声无息地溜走。当宋百川发现马路上搔首踟蹰的美女们身上穿的衣服愈来愈少，露出的皮肤愈来愈多时，他知道夏天到了。
说起来宋百川到牛庄就任副书记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是除了来的第一天，就没再和村主任杨少贵打过照面。因为前面在忙着论证化工厂搬迁的可行性，宋百川一直没功夫去找杨少贵，现在闲下来了，也该去向这位村主任讨教村里的事务了，不然万一省报的暗访组真下到牛庄村，只怕某些有心人就要说自己不务正业了，当然听林玮圻说这次主要是暗访市机关和乡镇街的，估计不会下到村里来。
笃笃笃...
宋百川站在一栋三层高的典型农村居家楼前，仔细环顾四周确认了门上找不到门铃以及院内没有狼狗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时，伸手敲了敲大门。
“谁呀？”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杨少贵杨主任在家吗？”
“你等下。”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门被打开了，一位农家打扮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宋百川，当看到宋百川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我是牛庄村的副支书，今天有些工作上的事情专门来请教杨主任。”宋百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赶紧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进来吧。”中年妇女眉梢一挑，看也不看宋百川扭头进了屋，懒洋洋的喊了句，“当家的，有人找你。”
“谁呀？”杨少贵一面往身上套一件短袖衬衫，一面从二楼走下来。
“是你。”当看到站到屋子中央的宋百川时，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来做什么？”
“杨主任您看我都来牛庄十多天了，还不是很清楚村里的情况，当然是请杨主任您分配工作的。”宋百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自然知道因为上次搬迁的事，自己并不讨杨少贵喜欢。
“哼，我看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嘛，还有工夫管村里的事？”杨少贵果然没给他好脸色看。
“再忙我也是牛庄的村官，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还是能帮忙的。”宋百川可以把姿态放得很低。
“不用了，村里的事你不用管，上面来检查的时候我会帮你搪塞过去的。”杨少贵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你不瞎掺和村里的事，其他都好说。
“这样不好吧？如果不出点力，我会过意不去的。”宋百川微微一笑，忽然压低声音，“难道村里有什么事是我不该知道的？”
“你可不要胡说！”听了这话杨少贵自然勃然大怒。
“可是...”宋百川假意有些为难。
“哼，既然你想要做事，那也行。”杨少贵怒极反笑，转身进了一间小屋拿出高高的一叠文件，“砰”一声扔到地上，说，“这是今年村里的林权证，就劳烦宋书记你填一下，村民的名单都在这里，不过下周五之前要交到街道农服中心。”
宋百川瞥了一眼那叠林权证，好家伙，估计这些天自己也不用干其他事了，天天忙活这东西也就差不多了。
“那我就不打扰杨主任您了，村里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随时可以到我爷爷家来找我。”宋百川蹲下将那叠文件抱起，站起来朝杨少贵点点头，转过身咧着嘴出了杨少贵家。
杨少贵看着宋百川远去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家伙是准备累死我啊！”回到谭家，宋百川将手里的一大叠文件扔到桌上，然后便开始惆怅起来，牛庄村本来就在山区，而最近几年整个临津正在大力开展森林工程，可想而知现在的牛庄不种田的可能有，但不种树的估计很难找到，千人左右的牛庄村，就要填一千份林权证，这下宋百川有得忙了。
当然宋百川也不是个什么实诚人，钻空子也是一把好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立马便计上心头。
“萱萱、萱萱。”宋百川随便喊了两句，本在里屋看电视的谭萱便应声而倒，嘴里还咬着一块牛皮糖。
“萱萱，百川哥哥平时对你好吧？”
咂咂...一阵欢快的点头。
“那哥哥有难，你也要帮忙吧。”宋百川可怜巴巴的说道。
咂咂...手托腮，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
“那桌上的东西你就帮哥哥做了吧，就当是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好不好？”
咂咂...一阵疯狂的摇头。
“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你吃的牛皮糖是谁给你的，还有豆腐干、大白兔、阿尔卑斯...”宋百川像个老太婆般一样一样的开始数落起来。
咂咂...小妮子摊开右手掌心，伸到宋百川面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百川。
“嘿嘿，哥这几天不是没进城么？”宋百川尴尬的笑了笑，“后天...不，最迟明天我一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那我明天再帮你。”见没好处，小丫头扔下这么一句话，撒开脚丫子就准备跑路。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我等会就去帮你买，这样总行了吧。”宋百川一把揽住小丫头的肩膀，无奈的说。
谭萱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底却流露出一丝狡黠：反正最近也要练字，就拿这个当练手了。
宋百川从桌上的一堆文件里随便抽出一张空白的表，比对着村民的名册，先填一张给谭萱做示范，小妮子果然很聪明一学就会，很快便熟练的填起表来，宋百川满意的拍拍手准备去兑现自己的承诺，从外面却风急火燎的杀进来一个人，差点撞上正要出门的宋百川。
“我说二叔，你跑这么快干啥？”还好宋百川反应快，侧身闪过来人，微有些不满的说道。
“百川，你果然在家，走，走。”谭更深脸上满是笑意，也不解释，大手一把拉起宋百川，便要往外赶。
“喂，我说二叔你...哎，二叔...你轻点，唉哟，轻点...”宋百川哀嚎着被谭更深拖着出了屋。
谭萱见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放下手里的笔，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块牛皮糖塞到嘴里，满意的嚼了两下，就准备往里屋走。
“小丫头，不许偷懒，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没想到宋百川居然挣脱了谭更深的手，从屋外跑了回来。
“哎呀，百川你还磨蹭什么！”谭更深又风风火火的冲进屋，这次死死拽着宋百川往外拉，再不给他任何摆脱自己魔爪的机会。
“唉哟，二叔，你倒说这是要去哪啊？”
“臭小子，话怎么这么多，你跟我走就是了！其他的路上再说。”
“唉哟，痛...痛啊，二叔，你小点力，唉哟...我不跑还不成么...”

       第二十五章 纪委来人（下）　[本章字数：2048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7 20:1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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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市纪委的来人找了你和周大生了解情况？”好不容易说服谭更深放开自己的手，宋百川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不过这个消息让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谭更深。
“是啊，现在人家还在大生家等你去呢。”谭更深说着话，脚步却丝毫没有放缓。
“等等，他们是要来了解什么情况的？”宋百川听得是一头雾水。
“嗨，不就是那杨少贵的那档子破事儿么？”说着说着谭更深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想起来了，你还不知道这事。”
“什么事？”宋百川更迷惑了。
“最近你不一直都在镇上吗？前几天大生他啊，又带着我们社的一些人去上访了，听说大生他还托人写了份检举材料，说是要告杨大贵。”
“二叔，那你也去了？”
谭更深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然后点了点头:“我不就去凑凑热闹么。”
敢情这些人把上访当成了一件乐事，连“去凑热闹”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宋百川一阵无语。想了想，不对啊，这临津纪委的办事效率有这么高么，这么快就下来人了解情况了，要真是如此那临津的信访稳定那在庆南省也不过吊车尾了。不过前面就是周大生家了，宋百川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困扰，跟着谭更深进了屋。
“你好，我是临津市纪委监督和执法科科长林杰，请问你是牛庄村的选派大学生宋百川么？”
宋百川看着眼前的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美女，实在很难将她和“林杰”这个如此男性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点头应道：“对，我就是。”
“那好，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请说。”美女的吸引力果然很大，知道林杰说了我们，宋百川才发现原来在林杰娇小身后里还坐着来了一个体型彪悍的男子。
“刚才这位大叔说过了牛庄村村务和账务从来没有公开过，有这回事么？”林杰指着周大生开口道，边说还边拿出笔和本子记录两人之间的谈话。
“不好意思，我才来牛庄不久，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宋百川很老实，“不过据我所知，的确没见到有村务公开。”
“恩，那对牛庄村前几年种粮直补款项的发放呢？你了解多少？”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宋百川摇摇头。
接下来林杰又问了几个关于村财务的问题，不过宋百川大多都是一问三不知，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我不清楚”，这让一旁的周大生倒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抢着帮宋百川回答。
林杰见从宋百川这里了解不到太多的东西，干脆也不再问了，合上记录本，站起身开口道：“那就这样吧，谢谢宋支书你了。”
宋百川觉得这句“宋支书”叫得有些刺耳，仿佛还带点嘲弄的味道，努努嘴想要辩解自己也不过才来牛庄村不久，但看到对方眼神根本不再看向自己，明显是不想再搭理他，所以还是放弃了辩解的想法。况且宋百川也觉得自己对牛庄村村务公开这块儿了解得的确少了点。
周大生领着宋百川和谭更深将林杰二人送到门口。
“周大叔，你们不用送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来麻烦你的。”林杰笑着朝周大生点点头。
“那林科长你们慢走。”周大生小声问道，“那...”
“只要你材料上写的都属实，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林杰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那就好，那就好...”在周大生喃喃自语的时候，林杰二人已走远了。
和谭更深回去的路上，宋百川一直在琢磨这事儿，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算来调查了解情况也就罢了吧，可是小小一个牛庄村的村主任，犯得着劳驾市纪委的科长的么？街道纪委又不是摆设，而且这些事也正该街道管辖的吧，算了，还是去街道问问吧。
“二叔，我先去镇上一趟，晚饭...”宋百川本想说晚饭就不用等自己了，忽然想起谭家晚饭时间的确很晚，所以改口道，“晚饭我还是要回来吃的。”
“恩，你早去早回。”谭更深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儿事儿比较多。
“哟，百川啊，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永乐街道综合科里徐磊笑吟吟的看着宋百川说。
“吹你个头哇，我来找你可是有正事的。”宋百川没好气的瞪了徐磊一眼，这小子一天到晚就没个正形。
“真巧，我也有事要找你，就是关于你那村的村主任的。”徐磊在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里找着什么，他的办公桌总是一片凌乱，像被小偷光顾一样，记得有次宋百川和他一起回家之前光找钥匙就花了十几分钟。
“我们村主任怎么了？”宋百川有些吃惊的看着徐磊，难道这小子也知道了？
“你先看看这个吧，是我从市委办拿回来的文件，给了张书记一份，这份是综合科存档的。”好不容易，徐磊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文件，然后递到宋百川面前。
“这是什么？”有些疑惑的接过来，宋百川仔细打量着手里的文件，这是一份市委批给街道的文件。
第一页是市委办的收文签，在这张纸上可以看到这份文件接收传达的整个过程，第一栏分别记载着文件的接收的时间、单位、接收人，第二栏则是办公室负责人的处理意见，因为这是市委办拿回来的文件，那第二栏就至少应该是市委办副主任这一级别人物的批语。
果然在第二栏里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送王书记阅处。在下款落的名字是李万隆。
宋百川不知道李万隆是何方神圣，，扁扁嘴接着往下看，第三栏应该就是那位王姓书记的市领导的批示意见了。
没想到第三栏只写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两个词：从速、严办，而且后面是一个重重的感叹号。但最让宋百川大吃一惊的是在第三栏落款的根本不是什么姓王的书记，而是这样三个字??赵子奇！
       第二十六章 客气　[本章字数：255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8 11:27: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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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才五月出头，太阳便迫不及待将积蓄了许久的热力毫无保留的抛洒出来。永乐街道门外的老槐树上，“吱吱”的蝉鸣声让原本稍显安静的办公楼平添了几分喧嚣，似乎刻意的在告诉人们，热闹的季节即将来临。
　　文件的第一页也就到此为止，宋百川勉强按捺住心底的疑惑，翻到第二页。不想第二页的内容让他再吃了一惊，文件总共四页，宋百川一口气看完，心里总算明白了徐磊刚才为什么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文件的后三页并不是其他，正是周大生托人写的上访材料。
　　“这上面不是写的送王书记阅处么，怎么落款会是他？”宋百川指着文件上赵子奇的名字问道，这是他看过这份文件后最大的疑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徐磊朝宋百川翻个白眼，“不过我听说这位赵书记以前是纪委书记，对信访稳定工作敏感也情有可原吧。”
　　宋百川点点头，赵子奇以前是纪委书记的事他也知道，所以看起来这么解释也能说得通。
　　“对了，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徐磊这才想起来问宋百川。
　　“喏，还不就是为了这事。”宋百川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材料，接着说，“今天市纪委的人下到村里来调查了解情况了。”
　　“这么快！”徐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宋百川，他是临津本地人自然对临津的情况比宋百川了解得更清楚。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我也被‘请’去协助调查了。”不知怎地宋百川脑海里又浮现出林杰那双美丽却又带点嘲讽的大眼睛，摇摇头试图将这双眼睛甩出记忆，苦笑着说，“结果我一问三不知，倒给人看了笑话。”
　　“活该！”徐磊丝毫不同情宋百川，反而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你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宋百川骂了一句，俄而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百川和徐磊都不知道，不仅仅是周大生的上访材料，自从上次常委会之后，当下整个临津市所有的信访材料都要送到赵子奇先过目，而且大部分都就能得到这位市委书记的亲笔御批。当然对于这样的小事大多数市领导都不以为然，还有人私下里嘲笑赵子奇是将市委书记当纪委书记使，也有人说赵子奇是当了太久的纪委书记现在蓦地转换为一把手还不适应。不过当从秘书小朱那儿听到这些的传言时，赵子奇通通是一笑了之，依然我行我素批示着信访这块的材料。
　　“笃笃笃”
　　“请进。”赵子奇放下手里的材料，笑盈盈的看着来人，伸手指着对面空着的椅子说，“老夏啊，你来啦，坐吧。”
　　“赵书记在忙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夏冬海仍旧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你个老夏啊，这么说就生分了，难道还要我亲自去接你才是时候？”赵子奇瞪了夏冬海一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躺在椅子上。
　　“这我可不敢，谁不知道赵书记您现在可是日理万机。”夏冬海笑道，他似乎并没有把赵子奇当市委书记看，而是熟识多年的老友一般，略带点随性的开着玩笑。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笑了。”赵子奇摆摆手，看得出他对夏冬海的玩笑并不反感，“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我市创建省级卫生城市工作的开展情况...恩，对了，你抽烟不。”
　　“来一根吧。”夏冬海大大咧咧的从赵子奇手里接过一根烟，在怀里掏了掏，然后一拍额头，自嘲的笑了笑，“哎，您看我这人就是忘性大，这不，又忘了带火机了。”
　　赵子奇从怀里掏出一个zippo打火机，先给自己点上，然后扔给夏冬海，夏冬海一把接住，却并不着急把自己手里的烟点着，而是把打火机放在手心把玩。
　　“有啥好看的，你喜欢，送你就是了。”赵子奇看夏冬海见猎心喜，呵呵一笑，便大方的把自己的zippo送了人。
　　夏冬海也不知道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听赵子奇这么一说，赶紧就把手里的火机揣到了包里。
　　赵子奇笑骂道：“你这老夏啊，都是你的东西了，还怕别人来抢啊，说正事，说正事先。”
　　“呵呵，好，先说正事。赵书记你也知道，这临江把临津市分成了两半，我们这卫生工作就要分两头开展，永乐街道这边还好说，毕竟是新城，各种配套设施都很齐备，也不用多操心。不过这新盛街道嘛...”夏冬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赵子奇一眼，见他在纸上认真的记着些什么，苦笑着接着说，“老城区素以脏乱差出名，卫生死角又多，而市里对卫生的投入经费本就少，其中一部分要顾及新城，所以新盛街道的创卫工作一直都是老大难...”
　　“行了，行了，你也甭和我扯有的没了，说吧，要多少？”搞了半天，赵子奇总算明白这家伙绕了这么多圈子，原来是来管自己要钱来了，没好气瞪了夏冬海一眼，摆摆手示意他直接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夏冬海搓搓手，难得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的报了个数，“三十万，您看成不？”
　　“行。”赵子奇点点头，开口道，“我等会就给财政局打电话，你明天派人去拿钱就是。”
　　“啊！”夏冬海张大了眼睛看着赵子奇，似乎还不相信他能答应得这么爽快。
　　“啊什么啊，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赵子奇佯怒道。
　　“嘿嘿，不敢不敢，那我就先谢谢赵书记您了？”
　　“老夏啊，先说断后不乱，我可给你先说好，钱给你了，要是这次创卫还通不过检查，那到时候你自己拿话来说吧。”赵子奇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
　　“赵书记，您就放心吧，要不我给你立个军令状。”夏冬海显然很高兴。
　　“那倒不必了。”赵子奇摇摇头，将手里快要燃尽的香烟揉到烟灰缸里，笑道，“老夏，卫生这块儿你先管着，等到明年市委班子调整的时候...”
　　夏冬海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拿起烟在鼻间闻了闻，忽然笑着说：“赵书记，这烟不错嘛，上哪整的？”
　　“呵呵，这熊猫烟在临津恐怕是买不到的。这是我从那边带来的，也剩得不多了，你要喜欢明天我送你一包，你慢慢抽。”
　　“这不好吧，我看这烟挺贵重的，还是赵书记您自己留着吧。”夏冬海有些犹豫。
　　“是挺贵，但是不重。”赵子奇笑道，“放心吧，一包烟没人会说你受贿的。”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和赵书记你客气了。您看，我那儿还有一大摊事，我就不打扰赵书记您了。”夏冬海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告辞。
　　“好，那我就不送了。”赵子奇也不和他客气，起身目送他出门。
　　“赵书记...”夏冬海前脚刚走，李万隆就抱着一大叠文件进了赵子奇办公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烟味，有些好奇的问道，“刚才不是夏市长来找您了？”
　　“对啊，怎么了？”赵子奇反问道。
　　“可是...可是我记得夏市长是从不抽烟的啊！”李万隆有些犹豫的看了赵子奇一眼，还是道出了实情。
　　“是吗？”赵子奇微微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从临津市委书记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骂声：“这个土贼，委实不和我客气，蒙了我一个Zippo打火机，还想骗我一包熊猫，门都没有！”


待续

黄容

第二十七章 初识（上）　[本章字数：2128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8 20:2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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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娃娃脸，昨日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今天就变了脸，云压得很低，天空阴沉得让人觉得难受，看得出一场磅礴大雨正在酝酿中。
　　早上出门时，宋百川特意带上了一把伞，以备不测风云。瞥一眼乌云密布的天，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伞，宋百川不禁觉得这和所谓的人生很相似，人生路上多风雨，能找到一把伞，既可挡风避雨，偶尔也可以用来遮阳，不也挺好的么？
　　昨天谭更深来找到宋百川，告诉他杨少贵已经进去了。关于这，宋百川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早已看到了文件，市委书记亲批的“从速、严办”，大概从那时起这个杨主任也成了秋后的蚂蚱。不过想起自己无端端的跑去挨了一顿白眼，宋百川不禁后悔不已。
　　不过这下牛庄村没了村支书也没了村主任，村务自然也就没人打理，不过永乐街道反应还算快，任命了街道社区科的米姓科长暂代牛庄村村支书一职，因为这位米科长本就是牛庄人，所以村民倒也没什么意见，可是却苦了宋百川，毕竟这位米科长身兼两职，相较之下必然更重视街道的工作，而牛庄村的村务一下就落到了宋百川这个村官身上，这几天又是填写林权证，又是什么养老保险，弄得宋百川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忙完林权证的宋百川，正准备喘口气，忙里偷闲休息一天，却接到了市政府办的电话，通知他到行政中心三楼会议室，参加新丰化工厂搬迁的第一次讨论会。虽然这是早就确定了的事，但是想到自己作为村民代表在会上要发言，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一大早起床，先往办事处一趟，去交填好的林权证，然后直接就从办事处出发去行政中心。
　　这次会议永乐街道的书记和主任也要出席，不过宋百川在办事处没见到两个头儿的身影，想来是直接去了行政中心，想着街道离行政中心也就几站路，和徐磊墨迹了几句，再紧赶慢赶宋百川还是在会议开始之前到达了行政中心三楼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宋百川才发现人来得并不多，这是一间有多媒体设备的会议室，投影仪将主席台上一台小小的笔记本上显示的内容原封不动的移植到雪白的布质大屏幕，看得出为了今天这个会市里早已做了准备的，大屏幕上正放映着新丰化工的有关资料。
　　宋百川打量了会儿会议室内稀稀拉拉坐着的数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到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托腮扭头打量起外面的风景。
　　“轰隆，轰隆隆...”
　　几声闷雷仿佛只是前奏，在它们的带领下，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倾盆而下，肆意的倾洒在路上躲避不及的行人身上，窗外的世界霎时一片模糊。
　　宋百川将右手伸出窗外，摊开手心，雨滴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好像正帮他做免费的SPA。宋百川突然觉得有些好玩，童心未泯般的嘴角微微上扬。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么？”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宋百川耳边响起。
　　“哦，不好意思...”宋百川连忙将右手缩了回来，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穿着笔挺的西装，浑身散发着英气的年轻男子正着看着他。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左手也伸出去。”男子扬了扬眉梢，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
　　“额...”大概是有些诧异在这里居然能碰到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宋百川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我可以坐这儿么？”男子笑着指了指宋百川旁边的位置又开了口。
　　“你是纯爷们吧？”宋百川忽然也笑了，小声问道。
　　“额...当然。”这次轮到男子诧异了。
　　“那好，虽然我坚持认为信春哥能得永生，但是我还是不和伪娘打交道。”宋百川眼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说，“请坐。”
　　“呵呵。”男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屁股坐下，友好的朝宋百川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罗成。”
　　“你好，宋百川。”宋百川握住罗成伸出的右手摇了两下，眼角的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正门闪过，他知道，今天的正主来了。
　　看到主席台上端坐的几人，台下没来由的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不明内情的宋百川心中难免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些人还没见过赵子奇？不对啊，这位新任市委书记虽然来不久，但也不至于不认识吧，需要这么惊讶么？
　　倒是他身边的罗成微蹙起了眉头，把台上的人挨个打量了一番，市委书记赵子奇，副书记、市长罗兴义，常务副市长方天旭，副市长夏冬海...他也很疑惑，不过他疑惑的是：一个小型化工厂的搬迁论证会，需要临津市一二三把手同时出席么？又不是过家家，除非是市里特别重视的大事，否则这些大人物是请都请不来的，平时象这种级别的会议能来一个都很不错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夏冬海隔着扩音器光用自己特有的粗犷嗓门吼了句，会议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夏冬海朝中间的几个人看了看，眼光驻足在赵子奇脸上，赵子奇朝他点点头，夏冬海干咳了两声，不紧不慢的说：“好了，人来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吧。出席今天新丰化工厂搬迁论证会的人员有，市委书记赵子奇同志。”
　　赵子奇微微颔首，台下顿时掌声一片。
　　等到掌声暂歇，夏冬海按部就班的接着道：“市委副书记、市长罗兴义。”
　　掌声一片，不是是否是忘记了，罗兴义名字后边，夏冬海并没有加上同志二字。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方天旭同志。”
　　同样是掌声一片。
　　“以及新丰化工厂、市环保局、工业园、永乐街道、夏树镇相关同志。”好不容易等夏冬海念完了参会人员，宋百川手也红了，瞥了一眼旁边的罗成，他拿出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依稀镌刻着夏树镇党委几个字，宋百川撇撇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新丰的人就好，虽然刚才两人间相互开了几个小小的玩笑，但俗话说的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万一等会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第二十八章 初识（下）　[本章字数：202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30 12:04: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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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的第一项议程便是由新丰化工厂的负责人陈述自己的搬迁计划，内容大体围绕在化工厂是否整体搬迁以及搬迁地点两项。这位叫邓士之的新丰化工总经理在发言中，首先是代表新丰化工厂同意了政府在前几次会议里提出的整体搬迁的计划，其实这是大势所趋，毕竟工厂现在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靠近县城，这么多年来的污染造成的民愤早已累积起来，所以即便是新丰工厂再不情愿，政府也会遵循民意将这个临津市县城的最大污染源给拿下。既然在这点上无可挽回，邓士之也就没多费唇舌。
“我公司建议市委市政府，新丰化工厂宜迁往永乐街道牛庄村，原因有三...”邓士之手执早已准备好的材料，抑扬顿挫的念道，“其一就污染减排而言，我公司特请市环保局专家进行实地考察及环境评估，一致认为迁往牛庄村能最大程度的解决工厂对县城的污染问题...”
听到这儿，宋百川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冷哼一声，心里暗骂，不知道这邓士之从哪儿请的哪门子专家，居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狗屁结论。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通过风向和水域流向来判断污染物的传播方式以及规模，正如那日宋百川对赵子奇所说，牛庄村在临津县城的上游，就凭这点至少从水污染来讲就不可能达到最大程度的缓解，遑论其他。
罗成听到身边传来的哼声，扭头瞥一眼宋百川，看到了他脸上的不屑，摇摇头，复尔继续在笔记本上记着邓士之的发言。
“其二，对于永乐街道来说，我公司搬迁到牛庄对街道的产业化结构的调整，从单一的农业型乡镇转变为工业与农业并举，有着重要的意义。”邓士之自然不会关注到后排一个小人物的神色，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其三，关于工厂搬迁到牛庄村，也得到了牛庄村村民的大力支持，这是牛庄村村主任以及村民代表所签的请愿信，村民们都对于新丰化工搬迁到牛庄村的问题给予慎重考虑...”
闻言，台下的沈檬大惊失色，邓士之拿错了发言稿！这份应该是几天前写好的，当时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杨少贵都已经进去了，他还能代表牛庄村的村民么？
不过幸好在场的人中除了张根新等永乐街道的干部和沈檬，鲜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小小村主任的事情，再加上邓士之发言中并没有点出杨少贵的名字，所以他的这一番口误除了有心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沈檬深吸了一口气，勉力恢复到正常的神色，不过暗自在心底捏了一把汗，好在张根新等人也是支持新丰搬迁到辖区内的，但愿不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综合权衡利弊，我公司认为工厂搬迁到永乐街道牛庄村是最正确的决定，希望市委市政府予以考虑。”这句话为邓士之的发言划下了句号，接下来轮到市环保局负责人发言。
“咳咳咳...”一个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走到前台，朝台上台下人一鞠躬，还没开始发言便先咳嗽起来，清脆而不响亮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会议室，男子连续咳嗽了好几声，似乎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带病在身，然后才幽幽开了口。
“尊敬的赵书记、罗市长，各位领导，新丰化工的来宾，各位同事，咳咳咳...”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既然抱恙在身，你就长话短说吧。”主席台上的夏冬海似有些不耐。
“好，这是我局生态保护与开发监督科出具的新丰化工搬迁论证草案及评估报告，请大家过目，咳咳咳...”没想到男子果真长话短说，一句话说完，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材料，交到工作人员手上，咳嗽两声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哗然，不过迅速的又安静下来，罗兴义瞥了一眼男子，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工作人员将材料分发到每一位参会人员手里，罗兴义随手翻阅起来，当看到材料最后结论写着的“建议新丰化工搬迁到永乐街道牛庄村”时，眉梢一挑，郁结的眉头稍缓，眼角的余光看向旁边，只见赵子奇神色如常的翻阅着材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下面由永乐街道发言。”夏冬海明显是对环保局出示的材料上的草率结论不满，狠狠瞪了一眼刚才发言的中年男子，没想到中年男子也同样看着他，那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一丝无奈...
永乐街道发言的是郑柏，毕竟新丰化工的搬迁是由政府方面管辖，但是看得出郑柏的发言材料是请示过张根新的，所以大方面与前面发言的一致，论调自然是支持新丰化工搬迁到街道牛庄村的。这让沈檬松了口气，脸上也挂上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在他看来虽然新丰化工的搬迁地点最终是由市委市政府拍板，但是相应的市委市政府做决定必定也要征求各方面的意见，不然也不会把众人召集起来开这个会。而如今很明显，与搬迁有着最直接关系的几方的发言过后，搬迁地点的天平已经开始朝牛庄村倾斜，甚至都没人提出迁往工业园区这回事儿，想来大势将定了吧，接下来大概只是走个过场，只需回去坐等同意搬迁的文件了。
“下面请村民代表发言。”冷不丁台上传来这么一句话，打断了沈檬的思路。虽然本次会议邀请了好几位所谓的村民代表出席，但如果不出意外，发言的应该是村主任杨少贵，但现在杨少贵业已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了，那发言的村民代表是？
居然是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檬心中没来由得一颤，自己早该想到既然没有村支书和村主任，代表牛庄村村民的自然就是这个所谓的副支书、“村官”宋百川！
       第二十九章 发言　[本章字数：247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30 19:40: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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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势似乎变得大了起来，屋檐上不时有水珠滴滴哒哒的下，仿佛给窗户镶上银白色的幕帘,会议室的窗户微微半开,寒冷的风呼呼地吹进来,还夹带些细小的雨滴。
    其实宋百川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自己要在会上发言，本来他只是准备将自己的论证过程及结果制成材料交到赵子奇手里，不过杨少贵出事了后，虽然街道新任了一个支书，但是因为不了解情况，而且街道大概也知道宋百川是赵子奇钦点的村民代表，所以干脆就安排他发言，当然在发言前街道综合科科长范永旭来找过宋百川谈话，虽然并没露骨可以指出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但是宋百川还是能听得出来，范永旭特意准备的一番话是在暗示自己朝支持新丰化工往牛庄搬迁靠拢。所以来之前他其实做了两手准备，假如环保局出示的评估报告里说清楚了化工厂搬迁到牛庄的弊端，那么宋百川用不着说出自己的论证方案了，因为说出来大概也是白搭，别人会说他是拾人牙慧、多此一举、好出风头等等，也能少得罪人。而万一，万一环保局那些所谓的专家，拿了份注水的数据出来，这也并非不可能，既然连街道都支持新丰化工，难保环保局也被做通了工作。如果是这样，那么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也好，宋百川也要将自己的意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原因无他，其一宋百川隐约觉得赵子奇这位市委书记是会支持自己这么做的，不然大概也不会因为自己那番话便指明他成为村民代表，而且那番话摆明了反对新丰化工搬迁到牛庄的；其二既是为了牛庄的未来，同时也为了将来能有更大的空间施展自己的能力；其三大概也只是心中涌动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而已：你们不就是什么小小的临津市专家么，最好不要被我逮住机会，否则我宋百川就一定会让你们难堪！
    很好，现在机会就摆在宋百川面前，虽然之前对现在的情况他早已下定了决心，但事到临头，宋百川心中却有些反复：自己真的要抱着开罪这么多人的风险，站出来唱反调么？特别是街道的态度让宋百川很是矛盾，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的宋百川忽然感到一股名叫压力的东西。
    慢慢挪动着脚步，宋百川开始朝发言席走去，此时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在通往主席台的小阶梯转角处，宋百川似乎感觉到了台上一道注视的目光，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碰上赵子奇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赵子奇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的样子，但是宋百川却很清楚地看到这位市委书记脑袋轻点，正在朝自己微微颔首！
    宋百川开始觉得整个人变轻了，连脚步也轻快起来，不再是慢慢的挪动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发言席，调整好扩音器高度，朝台上台下鞠躬行礼，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宋百川的发言大体与前些日子在信访接待室所说别无二致，但是却加入了翔实的数据，当然这数据不是简单的什么COD、BOD的变化，而是拿出新丰化工现在的污染数据和假如搬迁到牛庄后的预计产生的污染，两相比较、简单明了，这让即便是对环保知识一无所知的人亦能很明白的知道孰利孰弊。
    “所以，我认为新丰化工并不适宜搬迁到牛庄村...”
    “胡说八道！你懂什么！”宋百川话音未落，会议室里也不知是谁便大声反驳。
    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刚才代表新丰化工发言的邓士之，只见他怒目圆睁，涨红了脸，直视发言席上的宋百川，连旁边死命给自己打眼色的沈檬也视而不见；“你算哪门子的村民代表？你那些东西经过专家的论证了么？你们村主任呢？”
    “邓经理，请注意这里是市委行政中心，不是你新丰化工公司！”夏冬海使劲敲了两下桌子，斜乜邓士之一眼，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邓士之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次沈檬不再打眼色，而是用力拉了拉邓士之的衣袖，总算吸引了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注意，沈檬摇摇头，示意邓士之不要再开口，邓士之也并不是傻子，看了一眼台上众人不悦的神色，讪讪闭上嘴，但终究还是狠狠瞪了一眼宋百川。
    “邓总您忘了，我村民代表的资格可不是由您定的？”虽然邓士之不再开口，但不代表宋百川不能继续发言，“而我的东西么，在撰写时庆南大学环境工程系的程晓飞教授也指点了不少，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程教授他论证过的。”
    没想到还是终究还是要抬程晓飞出来，刚才代表环保局发言的男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仔细打量了宋百川一眼，复尔低下头。虽然邓士之不知道程晓飞是谁，但是庆南大学实在太过有名，能在被这所大学聘为教授的大多都是各自领域的杰出人物，比起临津这座小城市里环保局的某些所谓专家，孰强孰弱，一眼便知。邓士之死死看着宋百川，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满溢而出，他心中有强烈的预感，自己（其实应该算是新丰化工高层）多方努力沟通，作了这么久的工作成果，只怕今天就要毁在这小子手里。
    “至于村主任嘛？”宋百川语带讥诮，故作惊诧的反问，“难道邓总经理你也不知道杨主任他去哪了么？”
    “咳咳...”没来由的，赵子奇在台上咳嗽了两声，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会议室。
    咳嗽声似乎敲打在宋百川心头，将本在兴头上有些孟浪的宋百川唤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市委行政中心的会议室，台上台下有太多比自己有权有势的人物，赶紧做了个总结然后鞠躬下台，边走还边在心底暗骂自己怎么能在这里表现得如此得意忘形呢？
    赵子奇目送宋百川回到座位，瞥一眼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的邓士之，微微一笑，同时在心里也暗叹宋百川这小子有些过于张狂了。
    “关于宋百川同志的论证方案及结论，我觉得可以容后再议，不过关于这份评估报告嘛？”赵子奇扬扬手里环保局呈上的材料，忽然微微一笑，“我这里有一封检举信，不妨拿出来给大家都看看，也算是奇文共赏。”
    罗兴义满是疑惑的扭头看了赵子奇一眼，不解他怎么会把环保局的评估报告和什么检举信联系到一起。方天旭同样是满脸困惑，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的夏冬海，这位和赵子奇走得很近的副市长眼里透着一丝迷茫，显然他也不知道台上的这位市委书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天旭撇撇嘴，看来也只有等赵子奇自己来揭开谜底了。
    “相信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吧，我来临津之前也干了许多年的纪委工作，不过我从没见过这样一封奇怪的检举信。”赵子奇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淡淡的开口，“王长松局长，这封检举信是你写的吧？”
    被点到名的王长松蓦地抬起头，一脸的惊讶。宋百川这才发现，原来赵子奇口里所说的王长松，赫然就是刚才代表环保局发言的男子。

       第三十章 奇文　[本章字数：214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30 19: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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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一个环保局长，居然写封信自己状告自己？”虽然是发问，赵子奇却没给王长松回答的机会，自顾自的说着，“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写信检举自己的，大伙儿说说这算不算奇文啊？”
王长松嘴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瞥了一眼台上疑惑的众人，终究还是缓缓低下头没有开口。
“‘身为临津市环保局长，却知法犯法，工作不力，欺上瞒下，不查处严重污染环境问题。’你说说堂堂的“局座”为何必把一盆脏水往自己头上泼？”随便念了一段信里的内容，赵子奇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这一段，我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王长松似乎知道了赵子奇接下来要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紧张，可惜赵子奇只顾低头看信，根本不看他。
“‘特别是位于临江沿岸的新丰化工厂，多年来该企业污染排放严重超标，民愤极大，但该企业整治污染力度小，市里对其工作阻力极大，作为市环保局局长的王长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此人却言：经济发展了，污染问题自然而然就解决了....有鉴于此，请省领导给予严办。’”
赵子奇在台上念着，王长松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些许细密的汗珠，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王长松同志，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是为何要写这么一封检举信呢？”赵子奇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灼灼直视不安的王长松。
整个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会议室内没有任何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王长松身上，等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吧，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释，是你是头脑发昏了？还是...”赵子奇刻意一顿，接着说，“还是另有隐情呢？”
王长松一直低着头，颤抖从双手传递到全身，额头上汗如雨下，背心早已被冷汗所濡湿。
“王长松同志，我提醒你一下，虽然你是自己检举自己，但是信里所说一旦查实，你环保局长的乌纱帽照样不保！”夏冬海似乎有些明白了赵子奇的想法，冷冷开口道。
“临津虽然以农立市，但最近几年一直在大力发展工业，上一届的市委班子甚至提出了‘一快夺千金，发展实行跨越式’的口号。”终于王长松开口了，声音很低，嗓音显得十分干涩。
“‘一心搞经济，跨越要看GDP，一切工作都要为GDP让路’。”王长松缓缓的说着，一直没有抬起头，仿佛只是在呓语，“环境保护投入大、见效慢，有的还影响当年的GDP增长，便顺理成章地被列入‘让路’的工作。环保资金被减了又减，财政拨付拖了又拖。搞环境建设被说成‘背离中心’、‘突出自己’、‘对抗领导’。查处污染事件被扣上‘不顾大局’、‘想出风头’、‘给大好形势抹黑’的帽子。”
“所以你觉得工作没办法开展，就自己检举自己想要得到领导的重视？”赵子奇插了句。
王长松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忽然又抬起头，提高了音量：“赵书记，我王长松想问：这样的条件下，环保工作如何开展，我这个环保局长拿来又有何用？”
台上罗兴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上一届的市委班子里，他已经就是市长了，这政策的制定自然有他的一份。蓦地，罗兴义心中一紧，依次看了一眼台下的王长松和宋百川，最后又扭头看向赵子奇，心头涌起一个令自己有些不安的想法：难道从杨少贵被拘到宋百川的发言，再到王长松开口说出这么一番话，难道一开始就这这人布下的局？看着赵子奇自信满满的神色，罗兴义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联系起赵子奇来临津后的所作所为，不禁微觉喉咙有些发涩，自己是否太小看这位空降的市委书记了？
“啪！”没想到赵子奇右手重重拍在桌案上，冷哼一声，朝王长松开口道，“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么？”
“畏首畏尾！首鼠两端！”赵子奇突然怒发冲冠，直斥王长松，“本职工作干不好，就把责任推到领导身上，以为写一封检举自己的信诉苦，就能为自己开脱了么？要是我临津的领导干部都像你这样，那还开展什么工作！不如都回家写检举自己的信得了！这东西有个屁用，我真怀疑写这封信时你王长松究竟有没有动过脑子。”
原本还有些愤懑的王长松忽然被市委书记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禁微微一愣，细下一想却发现赵子奇说得句句在理，自己当初写那封信时的确是一时头脑发热，寄出去之后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想到这儿，不觉微微有些脸红，默默地低头不语。
“不过你还算有自知自明，也知道自己工作不到家，但是这样的方法不可取。”赵子奇又拿王长松的检举信，摇摇头，“你有什么想说的，与其去找上头那位赵书记，不如就近找我这位赵书记，不是更方便？”
赵子奇言毕，会议室里随即发出一阵笑声，宋百川也裂开了嘴笑了起来。咋看之下，赵子奇似乎是在说绕口令，但是众人都知道庆南省的纪委书记恰巧也是姓赵，赵子奇如此说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自嘲。一阵笑声，倒让会议室里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稍微得到缓解。
“罢了，如果王长松同志你工作上有什么阻力或者市里工作存在什么问题，下来尽管来单独找我，其他同志也是一样，我赵子奇办公室的门从来都是不关的，赵子奇随时恭候诸位的到来！”说到这里，赵子奇倒象是在王长松的心了，不过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接着补上了这么一句话，“我就不信，偌大一个临津连个能说真话的地方都没了？”
说者有心，听者亦有意。听了赵子奇的话，罗兴义微微一震，两条眉毛皱得更紧了，复杂的眼神不断在赵子奇脸上扫过，似乎是在这位市委书记脸上找寻着什么。而方天旭和夏冬海对视一眼，方天旭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而夏冬海的眼神越过中间的方天旭和罗兴义，落到赵子奇身上，眼神中多出了平日里看人时少有的一丝服气的神色。

       第三十一章 提醒（上）　[本章字数：179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31 11:06: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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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阵雨总是如此吝啬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让刚刚感到一丝凉意的人们颇有些失望。
时近正午，躲了许久太阳再次高悬天际，明艳的阳光似乎是要蒸发所以刚才倾泻的雨水，除了宽阔的柏油马路两侧几缕细微的溪流和偶尔从大楼屋檐滴落的水滴，再也找不到任何阵雨的痕迹。
当夏冬海宣布了散会，等主席台上几位市领导先出了门，众人便如往常一般从会议室内鱼贯而出。宋百川起身瞥一眼身边罗成手里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和自己两袖清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罗成似乎还在记录刚才赵子奇的发言，笔端仍然迅捷的在笔记本上勾画着。宋百川皱了皱眉，因为罗成挡在靠外位置，他暂时没办法出去。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罗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抬头朝宋百川微微一笑。宋百川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好又坐下，百无聊赖的抬起头向四周张望，除了一些做扫尾清洁的工作人员，偌大的会议室除了他和罗成也只有前排新丰化工的几个人在收拾着材料，毕竟今天他们做了最多的准备，只是...
宋百川嘴角微微上扬，会议结束前夏冬海已经说了，会将会上自己和环保局出示的环评报告（姑且也把宋百川的论证方案叫做环评报告吧）送交省环保局进行论证，到时真相大白，宋百川倒想看看市环保局所谓的专家们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宋百川“吃吃”的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之情。
“哼！”一声冷哼打破的会议室的宁静，宋百川循着声音望去，发出声音的人正巧也死死盯住了他，竟是新丰化工的总经理邓士之。
想来是宋百川刚才有些肆无忌惮的笑声让原本心情就很糟糕的邓士之更是雪上加霜，他直视宋百川，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身边的沈檬拉拉他的衣袖，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邓士之有些不甘的再次狠狠瞪了宋百川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宋百川撇撇嘴，收回了自己的眼光，却发现罗成业已收拾好了东西，看着自己。
“一起走吧。”不知为何，罗成叹了口气。
“哦，好。”宋百川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出了行政中心的大门，宋百川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雨后微湿的空气，然后再睁开眼，只觉阳光有些刺眼，下意识的将右手掌摊开伸到额头上方。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罗成微笑着注视宋百川，开口道，“百川兄，有兴趣么？”
“一杯可以，两杯就醉了。”好不容易适应了阳光的强度，宋百川笑道，“叫我百川就好，不用这么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惯。”
“哦，那好。”罗成笑了笑。
“呵呵，不过喝酒就算了，除非你准备好了抬我回去？”
“谁说要请你喝酒了，喝点其他的不也算是一杯。”罗成狡黠的笑着，眼光却不断的在四周乱晃。
“可是...”宋百川还有些犹豫，坦白说两个还算不上什么熟识。
“走吧，我请你总行了吧。”罗成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拦下了一辆出租，将宋百川塞了进去。
宋百川并不知道在不远处，两个人影正望着自己二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罗市长的公子怎么会和这人搅在一起，难道罗市长他也...”沈檬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不可能！没有他的支持，我们厂根本就不要想迁往牛庄，而且他今天也不用来出席这个会了。”邓士之冷冷的打断了沈檬的话。
“可是...”沈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没看赵子奇的发言句句都是针对罗兴义，弄得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我早就听说这两人面和心不合，看来的确不假。”看得出与会议室里相比，此时邓士之已经冷静了下来。
“那就让那小子这么走了？”
“当然不，不给这小子点颜色尝尝，难保以后这小子又跳出来坏我们的事。”邓士之冷哼一声，望着宋百川远去的方向低声说道，“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外地人。”
“逸林咖啡。”下了车，宋百川念了一遍眼前建筑物上几个的鎏金色大字，朝罗成微微一笑，“没想到临津还有这么个地方。”
“你不是临津人？”罗成微有些诧异。
“不是啊，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呢？”这下轮到宋百川疑惑了。
“对啊，你连他们都不知道...”罗成放低声音，似乎在喃喃自语。
“知道什么？”
“没，我只是看你对牛庄村的情况这么熟悉，还以为你就是那儿的人呢？”罗成笑着说，“那你一个外地人怎么就能成为牛庄村的村民代表呢？”
“我是那儿的村官啊。”宋百川回答得很干脆。
“村官？嗨，我怎么忘了这一茬。”罗成一拍额头，“枉我自己也和你一样。”
“你也是村官？”
“对啊，怎么？你也没看出来吧？”
“哎，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宋百川语带调侃，“眼拙了，眼拙了。”
“你滚！”罗成佯怒道，“我又不是伪娘，你辨个屁的雄雌！”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肩并肩同时踏上了通往咖啡厅的楼梯。

       第三十二章 提醒（下）　[本章字数：346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31 21:01: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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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百川第一次来这家咖啡厅，推开门，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这家咖啡馆光线很明亮，但并不华丽，空气中也没有呛鼻的烟味。
记得以前求学时宋百川也常常和林玮圻到咖啡厅打发约会时光，不过很多咖啡馆常会因经营不善而节省电费，弄得光线非常阴暗。在这种咖啡厅里碰到桌角是很通常的状况，宋百川记得在庆南大学校门外不远处还有一家要点蜡烛的咖啡馆，他常常不负责任的揣测，这家店这样做大概除了可以省电外，咖啡上浮着一只小蟑螂客人也不容易发觉。
罗成领着宋百川直接走进一张靠窗的桌子，落地窗外对着一条巷子。一个清秀的服务生拿着menu走到桌子旁边，一见位置上坐着罗成，微微一笑，也不把menu递给二人便开口问道：“罗先生，你好，又见面了。”
“一杯炭烧咖啡，不放糖。”罗成点点头，看向宋百川，“你呢？”
“蓝山，谢谢。”等服务生走远，宋百川开口问道，“你常来这儿？”
“算常来吧，这里也就只有这一家咖啡馆，也算是垄断经营了吧。”罗成笑了笑。
“哦。”宋百川点点头，忽然想起了那日自己眼巴巴的领着林玮圻在临津到处逛了大半天，却也没找到这儿，不禁有些莞尔。
不一会儿，服务生去而复返，只是手里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服务生将咖啡小心翼翼的放到宋百川二人面前的桌子上，朝两人笑着说了句“请慢用”，然后才去招待新来的客人。
罗成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
“很苦吧？”宋百川瞥了一眼罗成的表情，扁扁嘴，开口问道。
罗成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似乎在回味唇齿间咖啡的味道。
“日本人真的很聪明，把咖啡豆拿过来以后加以改造，使之改头换面，并贴上自己的品牌，巧妙的使咖啡技术也迂回成他们的专利。”见他不开口，宋百川便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这不是他们习惯用的伎俩么？”终于，罗成睁开了眼，朝宋百川微微一笑。
“是啊，不过我说的聪明并不仅限于此，日本人知道酸、香、甜、醇这些方面实在是比不过那些有先天优势的国家，却敏锐的发现“苦”却几乎还是一片空白。于是就以“苦”起家，把炭烧咖啡进行重深度烘烤。在让炭烧咖啡在香，甘、醇、浓郁等方面小有成就以后，他们稳打稳扎的将炭烧咖啡的苦味调到极限，使得炭烧咖啡喝起来苦却没有涩味，香浓的，却独立于其它咖啡之间，最终在咖啡界也为日本人树立了一面旗帜。”宋百川顿了顿，再望了一眼罗成手里的咖啡杯，“相比而言，这点才是我觉得最高明的地方。”
“呵呵，今天我果然没请错人。”罗成扬了扬眉梢，脸上的笑容很灿烂，“酒逢知己千杯少，看来咖啡也一样，小小一杯咖啡你也能说出这么一长串道理来，不简单，果然不简单。”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宋百川斜乜了罗成一眼说。
“当然是夸你了，难道你听不出来么？”罗成眨巴眨巴眼睛，浑然不似今天才认识宋百川，拍拍对面男子的肩膀，笑道，“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哦。”
“得了吧你。”宋百川一把拍开罗成的手，“我这不也是随口说说。”
“哈哈...”也不知是第几次，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笑了起来。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两人很快便各自展现出自己健谈的一面，同时也发现对方的爱好和自己相差无几，早上才认识的人，如今好似多年老友般谈天说地、纵横捭阖，聊起了各自当上村官后的趣事，每每说趣处，两个大男人便在咖啡厅里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丝毫不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这大概也是所谓的臭味相投的道理吧。
“哎，对了，你那村的村主任是怎么回事？”聊到兴头上，罗成说话也随意多了，开口问道。
宋百川瞥了他一眼，看得出这个问题憋在罗成心里似乎也有段时间了，说话时连眼神中都透露出一丝急切的神色。
沉吟片刻，想了想反正杨少贵那事也不是什么机密，有心人一查便知，自己在会上语焉不详的提了下，估计这罗成是记在了心底。
“我们村的村主任犯了点事进去了，所以今天由我代为发言。”宋百川颇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进去了？”罗成微微一愣。
“嗨，听说是协助调查，还没定案。”宋百川摆摆手，有些不想谈这事。
“呒。”可是罗成似乎并不打算转移话题，想了想又开口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就前几天么，才过没多久。”宋百川见罗成死扭着这事不放，微有些不耐。
“没多久？”罗成忽然抬起头直视宋百川，“那你今天在会上所说的都是最近才弄出来的，包括那个论证方案？”
“这...”宋百川一时语塞，他似乎开始明白罗成想说的是什么了，看着罗成疑惑的目光，干脆将当日自己带领村民上访时偶遇赵子奇的事和罗成说了一遍。
“这个赵书记不简单啊。”听完宋百川的叙述，罗成微叹了口气，摇摇头。
虽然有些诧异罗成的表情，但宋百川更惊讶的是罗成的判断，联系周大生上访材料上的批语，他已有八分把握，只怕今天的会议早就在那位市委书记的掌握之中，而罗成仅凭自己所说的简单的几句话便已然推测到了这点，看得出来这个罗成也不简单。
“想来即便没有我的发言，那赵书记只怕也早就准备好了后手，枉我还准备了这么久方案。”宋百川摇摇头，面对这样的结果，不觉有些失望。
“那倒不然。”看宋百川有些沮丧，罗成温言安慰道，“没你那份方案，今天这会开得只怕也不会这么顺利。而且...”
罗成瞥一眼对面男子的表情，果然宋百川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正屏气凝神的在专注凝听，于是微微一笑接着道：“而且就凭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敢讲真话，那赵书记也要高看你一眼，你老兄以后发达了可要记得照顾小弟哦。”
“去你的，你就拿我寻开心吧。”话虽如此，但是罗成所言倒也让宋百川没开始那么沮丧，想来也是，如果没自己那份方案，赵子奇就算拿出了那份王长松的检举信，对阻止新丰化工厂的搬迁到牛庄也起不到什么实质的效果，毕竟他不是环境这方面的专家，即便有心反对却也无从下手。
宋百川潜意识里想当然的将赵子奇归为了和自己一样的化工厂搬迁反对派，当然赵子奇心底倒不一定就一定真的就一定要阻止新丰化工往牛庄搬迁...
“你连庆南大学的教授也认识，你是庆大毕业的？”正在胡思乱想间，罗成的话音再次响起，宋百川朝他点点头。
“我昏，那你也来当村官，还真是...真是...”罗成撇撇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没办法，现在就业压力大，不好找工作啊。”宋百川自嘲笑了笑，随便寻了个借口来搪塞。
“哼。”罗成冷哼一声，自然是不相信他的这番鬼话，“诶，说说吧，到底为什么来临津当个村官呢？”
“这...”宋百川本不想说，不过躲不过罗成的疑惑的眼神，只好说，“也就是为了帮我老爸还愿而已，我老爸以前曾在牛庄村当过知青。”
“啊，就这么简单？”
“废话，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宋百川瞪了罗成一眼，自己据实以告居然还换不来信任，“那好轮到我问你了，你是为什么要当个村官呢？”
“我嘛...”罗成似乎是没想到宋百川会反问自己，微微一愣，良久才幽幽的开口，“我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一点。”
“啊？”这次轮到宋百川不相信了。
罗成耸耸肩，一脸无奈的表情，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一阵手机铃声正好打断了他的话，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号码，蹙起眉摁下接听键。
宋百川低头轻抿一口咖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是在偷听他说话的样子，不过两人实在挨得太近，罗成手机声音也不算下，所以耳朵自觉不自觉的还是能听到一些对白。
“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罗成冷冷的答了句，也不等那头回话，直接摁下了挂机键。抬起头朝宋百川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点事，我要马上回去。”
“没事，你去吧，我也差不多该回村里了。”宋百川笑着摆摆手。
罗成点点头，抢着起身到吧台把帐给结了，倒让晚了一步、手里握着几张钞票的宋百川微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说好了我请的，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
见罗成这么说，宋百川也不再坚持，把钱收回包里，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咖啡厅。
“那我先回去了。”下了楼，罗成朝宋百川挥挥手，转身便准备离去。
“等等。”宋百川把他叫住，“留个电话号码吧，下次我请你。”
“不用了。”罗成明白宋百川对自己的款待有些过意不去，摇摇头，笑道，“我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出现，我们会再见面的。”
“莫名其妙的出现？”
“莫名和其妙是一对孪生兄弟，当他们在一起时，你便会说莫名其妙出现了。”
“这...”宋百川一时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拜拜。”在他犹豫的时候，罗成已经拦下一脸出租，朝宋百川再次挥挥手便钻进了车里。
“拜拜。”回过神来的宋百川只能朝出租车的屁股挥挥手，转身正准备离开，罗成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对了，百川...”
“什么事。”扭头发现，那辆出租并未走远，罗成又从车窗探出头来，在不远处朝他开口大声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小心一点。”
大概是出租司机催促的缘故，罗成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收回脑袋，出租车旋即绝尘而去。
       第三十三章 遇袭　[本章字数：2198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1 11:1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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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复斜阳。虽然时近中午，温度渐渐升了起来，但阵雨后的空气中仍旧带着带着些许水分，宋百川大口的呼吸，那种湿润的气息渗入脾肺，让他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丝丝凉意，顺带着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起来。不过自然不只是宋百川一人感觉到了，大街上行人相比起前几天明显多了不少，原本稍显空旷的马路也变熙攘起来。
宋百川有些随意的在大街上闲逛着，虽然罗成叮嘱他要早些回去，但是他并未放在心头，因为宋百川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林玮圻的父亲生日快到了。对于那位林伯父，宋百川心底有股深深地敬意，想当初自己不过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虽然不想承认，但说到底和林玮圻交往无论如何也能称为高攀。记得第一次去林家，站在大门前，宋百川脑海里反复想起的是一部电影里的情节：女主角爱上一个穷小子，女主角的家人极力反对，手段无不用其极。这让当时的宋百川也不禁有些胆怯，要不是林玮圻就在旁边，只怕他早已当了逃兵。
不过进了林家坐定之后，宋百川才发现林伯父亦如邻家大叔一般，和蔼而又亲切，全然不似他在电视里看到的一般严肃，这一完全没有想到变化让无比紧张得宋百川一时没把角色转换过来，靠着林玮圻才解了围。也无怪乎临走时，林玮圻父亲笑着送了他一句记忆犹新的话??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
想到这里，宋百川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不过也多亏了林玮圻父亲的开明，自己和林玮圻才能走到今天，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该精心准备一份贺礼。
贵的买不起，便宜的却又拿不出手，相信这是大多数送礼人的尴尬。宋百川撇撇嘴，要是自己真买份贵重的贺礼去林家，只怕会被林玮圻给打出来，话说那丫头现在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潜质了，昨天还在电话里抱怨猪肉又涨价了，快要吃不起饭了，同时反复叮嘱宋百川要节约，要存够老婆本。
算了，还是听别人怎么说吧??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既然是在临津工作，那送点临津的土特产更能显示出自己的一番心意。
那送点什么好呢？宋百川忆起在行政中心不远有个临津土特产专卖店，寻思着去那儿应该就能找到合适的礼物，反正天气正好，自己又才喝了点咖啡毫无饿意，干脆慢慢朝那边挪过去。
过了临江大桥，便步入了新城永乐街道的地界儿，相比起老城虽然新城区在很多方面都要好得多，比如宽阔的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完善的各种城市配套设施，但是却差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人气。
没办法，虽不愿承认，但事实便是如此，大概国人都有守旧的传统，抑或是如今房价的攀升业已超过了人们的承受范围，新城虽好，但人气却远不敌老城。大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与河对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应该就是这儿了吧。”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行政中心大楼，宋百川心中暗忖。
在行政中心附近晃悠了几圈，因为来得比较少，只能靠着模糊的记忆大概确定了那家特产专卖店的方位，放慢脚步，细细的打量每一个店铺的招牌，希望从中找到自己此行的目标，不知不觉间宋百川已经走到了较偏僻的背街，在本就人气缺乏的新城属于极度人烟稀缺的区域。
“咕咕咕...”
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特有的沉闷声响，没来由的宋百川心头浮现出一丝警觉，临津城里载客的摩托车并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在人流密集处蹲点守株待兔，只是少数才会在大街上闲逛，寄望能拉到一两个散客，而这里似乎已经很偏僻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宋百川仿佛已经能闻到一股子煤油的焦味。
“宋百川！”一个有些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百川下意识的转过头，一条黑影从从天而降。
不对！宋百川心中暗叫不妙，只觉凌厉的热风拂面，一道暗灰色的厉芒迎面砍来，他反射似的向左闪身。那是一根黝黑的橡胶棒。
可惜那厉芒来势太快，宋百川闪避不及，右肩被削中，身子一个踉跄，只能借着惯性冲进了左边一处自动栅栏门里。
剧烈的碰撞让栅栏上的警铃大作，栅栏旁边是一个门卫室，从里面迅速冲出两个保安，不过和其他地方的保安不同，这两人身上穿的不是深灰色的保安服，而赫然是一套天蓝色的警服！
看到冲出的保安，袭击宋百川那人先是微微一愣，蓦地抬头仰望，眼里浮现出一丝错愕，不过立刻又反应过来，迅速跑到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边，整个人一跃而起、坐上车后座，前排的同伙迅速发动引擎，一阵尖锐的声响之后，摩托车载着两人扬长而去，空留下两名保安的大声呼喊。
两名保安见追上行凶者无望，只好转身看望被袭击的宋百川。
宋百川脑中空白十秒钟左右，然后挣扎着起身，试了三次才在两名保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揉揉右臂，已经开始微微发麻，不过宋百川仍然暗自庆幸，幸好自己闪躲得快，要不然只怕自己就要结结实实的挨上一记闷棒。
“同志，你还好吧？”两人中看起来相对年长的一位保安关切的朝宋百川问道。
“恩，还好，幸亏我躲避及时，没受什么大碍。”话虽如此，宋百川脸色却异常阴沉，心中无比的愤怒起来。他忽然想起了罗成走之前对自己的提醒，以及邓士之那阴霾的眼神，内心已然明了，这件事决然与新丰化工脱不了干系。
“小李，你先带这位同志去中医院，我去向领导汇报。”刚才开口的保安沉吟片刻，朝年轻的保安开口道。
“我...”宋百川正想拒绝，毕竟这事并不与这两人相干。自己虽然知道大抵谁是幕后主使，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吃这样一个暗亏大概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没想到那位保安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脸色比宋百川更难看：“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公安局门口行凶伤人！”
啊！闻言，宋百川张大了嘴，扭头看向身后的建筑物。楼顶上有座方尖塔状的建筑物，而一个硕大的警徽赫然悬挂在其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第三十四章 可爱　[本章字数：196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1 19:38: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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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而炎热的气候最容易让人感到焦躁不安。
病房里，即便是开着冷气，宋百川也能感觉到皮肤表面那一层粘糊糊的汗渍，刚伸手想要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阵痛意便袭上心头，这才想起自己右手业已被石膏固定，而且还缠上了好几层厚厚的绷带，而左手手背则插着一根长长的输液管，斜上方的药剂瓶里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宋百川苦笑一声，思绪回到了被送到医院的那一天。
“恩，你小子运气不错，骨头没断。”一位白衣白帽白大褂的男子翻看着手里的几张X光透射片子，瞥了对面端坐着的宋百川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啊，是吗？”宋百川心底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如果是骨折，修养时间且不说，只怕光那医药费可就要掏空自己的积蓄。
“是啊，骨头没断，反而更难医。哎...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没想到男子叹了口气，兀自接着道。
一粒豆大的汗珠从宋百川额头滑落：“不是吧，大夫，不是没骨折么？怎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小子没听说过吗？”男子瞪了宋百川一眼，语气像是在教训后辈，明显是对宋百川的质疑感到不满，扭头问了句，“巧巧啊，二楼还有多的床位么？”
“哐当！”“哎呀！”
玻璃瓶子破碎的声音和一个女孩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两人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不远处一个女护士掩口盯着地上一摊碎玻璃，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宋百川认得这个叫袁巧巧的女孩，刚才就是她把自己带到这个袁医生的办公室来的，而送自己来的那个警察已经被这位袁医生打发走了。
“哎，又打碎了，这已经是第几个了？”袁医生起身走到女孩身边，瞥一眼死无全尸的药剂瓶，无奈的问道，语气并不像是在责怪，仿佛是在说一个淘气的小女孩一般。
“第...第七个了。”袁巧巧怯生生的说，声细如蚊，不过却有几分悦耳。
“一周摔碎七个，一天一个，你呀，还真会给我找麻烦”袁医生揉揉太阳穴，忽觉有些头疼。这小丫头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己吩咐她出去拿药，没想到药没拿回来，还带了个病人到自己的办公室来，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不坐诊的么？带病人来也就罢了，可是连挂号这些程序都没有走，这里可是二等甲级医院，不是什么街头小诊所。
“对..对不起，我...我下次会小心的。”袁巧巧将头深埋到了胸口，声音已经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
“还有下次？算了，算了，二楼还有空的床位么？”事已至此，袁医生也懒得再数落她了，而是再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好像还有吧。”袁巧巧有些不确定。
“你去前台查一下吧？”
“哦。”她低低应了句，抬头却看到袁医生从角落里拿出垃圾桶，准备把地上的玻璃捡进去，赶忙蹲下声身说，“我来吧，我来吧！”
“不用！不用！”袁医生闻言大惊失色，连忙阻止。可惜晚了一步，袁巧巧“啊”一声，蹙起眉头，将被扎伤的右手食指放到了嘴里。
“我...”袁医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连一旁的宋百川也开始汗颜，这小妮子咋就这么迷糊呢？
“算了，你先带他上去吧，有空的床位就先安排他住下，手续这些回头再说。”大概宋百川是公安局送来的人，袁医生开了个方便之门。挥挥手，有些丧气的让袁巧巧带宋百川上楼，看得出他心情不怎么好。
“你跟我来吧。”袁巧巧站起身走到宋百川旁边，朝他招招手，开口道。
因为刚才女孩一直低着头，所以直到现在宋百川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迷糊的丫头。
她身段修长，虽然身穿洁白的护士服，头发也被盘到了护士帽里。但脸蛋清丽可人，一双细长的眼睛在睫毛下忽闪忽闪，看上去却说不出的水灵，身段比例极协调，整个人很是清爽漂亮。年纪也不大，大概也就和宋百川一样是初出校园而已。
“好。”宋百川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应了一句，便在袁巧巧的带领下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将所有房间转了个遍，宋百川这才发现，不仅是病房里已经没有了空的床位，就连走廊上额外增加的病床上也住满了病号。有些无语的看了身边的女孩一眼，却发现袁巧巧也正拿眼偷偷瞥他，看得出来她对现在的局面有些措手不及。
袁巧巧发现自己的行为被宋百川发现后，赶忙又低下了头，双手轻轻绞着衣角，眼神里有些慌张的神色，喃喃道：“对...对不起，是我记错了，二楼住满了。”
已经看到了。宋百川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道：“那现在怎么办？”
袁巧巧没说话，两眼巴巴的看向宋百川，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要不，去其他楼层看看？”宋百川对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彻底无语了。大姐，似乎你才是这家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吧。
“哦，好。”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脸颊绯红，头复尔又低了下去。
终于，宋百川在三楼见缝插针的找到一个的空床位，还是靠窗的绝佳位置，赶紧一屁股坐了下去，被窝温热，大概上一个病人前脚刚走。袁巧巧见状，长出了一口气，顾不得拂去额头上的汗珠，转身快步去前台给宋百川办手续，却不小心在门口撞上正准备进屋的病人家属。
望着袁巧巧束手无措、不断道歉的背影，宋百川有些哭笑不得，这医院怎么会有这么迷糊的护士。
不过，宋百川咂巴咂巴嘴，恩，倒是蛮可爱的，不是么？

       第三十五章 探望（上）　[本章字数：327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2 00:24: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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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思绪，宋百川微微偏过头，那位迷糊的小护士正坐在不远处翻阅着自己托徐磊带来解闷的杂志，看她那专心致志的样子，大概已经被书里的故事给迷住了吧，虽然她本是准备来给宋百川换挂瓶里的水的。
“袁...袁护士...”其实宋百川也不想打扰袁巧巧的雅兴的，可是他分明感受到额头上几滴汗珠已经滑落到了眼皮上，再不及时处理掉只怕要流到眼睛里。
沙沙，回答他的是手指翻过书页带来的细微声响。
“袁护士，袁护士，杨...袁巧巧！”宋百川无奈，提高了音量，可惜还是没回应。
“药水挂完了！要出人命了！”
“啊，药水挂完了？坏了坏了！”袁巧巧猛的站起身，却不小心将手里的杂志碰到了地上，顾不得捡起来，理了理头上的护士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百川身边，连看也没看，就用略带焦急和自责的口气说：“你没事吧，我马上给你换水。”
不过当发现还有药剂瓶里还有少许药水时，她有些不解的看着宋百川，一脸茫然。
“对不起，我刚才叫了你几声都没理我。”宋百川暗自叹了口气，总算把这小妞的魂给唤了回来了。
“啊，刚才我看的太入神了...”袁巧巧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吗？”
“你能不能请你帮我擦下头上的汗，快要流到我眼里了。”宋百川已经感觉到那几滴汗珠流到了睫毛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拼命的睁大眼睛阻止汗水的继续滑落。
“哦，好的。”袁巧巧总算明白过来，取下床头储物柜旁边挂着的湿毛巾，探到宋百川身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宋百川额头细密的汗珠。
虽然很迷糊，但是几天的接触下来宋百川不得不承认袁巧巧绝对是个称职的护士，对病人的呵护面面俱到。此时为了让宋百川更舒服一些，她刻意把动作放得很轻很柔，动作的频率也很慢。大概是靠得太近的缘故，宋百川闻到女孩身上有幽幽的清香，不是香水，而好像是衣服上的淡淡的香皂的味道。
“呼，好了，还需要再擦擦吗？”袁巧巧仔细将宋百川的额头和脸颊都擦了两遍，起身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问道。
“不用了，谢谢。”潮湿的毛巾给宋百川留下一片清凉的感觉，稍稍缓解了脸上的灼热感。
“哦...”袁巧巧低声应了句，在宋百川病床边来回踱了几步，小嘴微张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么？”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宋百川疑惑的开口问道。
“这本书...”袁巧巧有些不好意思的拾起刚才掉地上的杂志，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本书能借我看看么？”
“不可以。”
“对...对不起。”大概没想到宋百川会拒绝自己的请求，袁巧巧嗫嚅着放下手里的杂志，低着头转身便要出门。
“我是说不借不可以。”宋百川赶忙说道，因为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袁巧巧的眼圈开始泛红了。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么。
“真的么？”袁巧巧有些惊喜的扭头望着宋百川。
“当然咯，现在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你手里了，哪还敢骗你？”宋百川微微一笑，不知怎的他很喜欢和这个小护士开玩笑，不过若干年后他才渐渐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和陷入单相思的女人随便开玩笑，因为对方任何一句无心的笑言都有可能在她们心中成为久久不能挥去郁结...
这次袁巧巧总算听出了宋百川话语中玩笑的意味，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有些羞涩的看了宋百川，俄尔展颜一笑，低声道了句：“谢谢。”
也不管宋百川有没有听到，迅速的拿起刚才丢下的杂志，扭头快步出了门。
宋百川被她笑得微微有些失神，说实话袁巧巧笑起来的样子很动人，左边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窝，笑的时候她的嘴角会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仿佛月牙般弯弯的往上翘，带着点俏皮的样子。
回过神来的宋百川微微摇头将袁巧巧灿烂的笑脸甩出脑海，却浑然不觉在自己失神的片刻时间里，病房里又多出了一个人。
“你就是宋百川么？”来人站在宋百川病床旁边，先是床脚挂着的病历牌看了一遍，然后才开口问道。
“你是？”宋百川抬起头，疑惑的看了来人一眼，经过遇袭一事，他算是明白了一点，以后再有陌生人叫自己名字时，一定要搞清楚了状况才答应。
“我是市委办主任李万隆。”显然来人对宋百川的反问不是很满意，加重了语气，“你是宋百川么？”
市委办主任就不得了么，难道你不识字么，不会自己看啊？宋百川虽在心中腹诽，却不能明摆到脸上，市委办主任是什么角色？市委常委、在整个临津市来说也算是站在金字塔顶尖了，不过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空来看自己这个小小的村官呢？
“对，我就是宋百川，请问您有什么事么？”暂且按捺下心底的疑惑，宋百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李万隆并不回答，反而是盯着宋百川的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问道。
“还好，医生说再换几次药就好了。”宋百川微微一愣，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还好？”没想到李万隆闻言竟稍稍皱起了眉。
难道你要我手断掉才满意么？宋百川没来由的心中窜起了一股火，却不好发作，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要不是李万隆自报家门，说出了身份，只怕宋百川就要肯定这是新丰化工派来刺探自己伤情的人了。
“你的主治医生是谁？”
你拽什么拽！宋百川怒从心头起，干脆闭眼装睡，不理这个李万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我是伤员，你能耐我何？李万隆久久得不到宋百川的回应，定睛一看，原来这小子刻意闭眼不理自己，正要发怒申斥，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是我！”回过头去，袁医生便领着袁巧巧进了病房，抢着答道，“李主任，难道你还怀疑我的医术不成？”
宋百川有些疑惑的看着袁医生，早上他不是才来给自己换了一次药的么？这个袁医生一天到晚都像是很忙的样子，除了早上这一次换药，顺带问一下伤情，其他时间一概见不到人，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心中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站在袁医生身后的袁巧巧不住的朝着宋百川打眼色。这下宋百川心里豁然开朗，一定是这个小丫头见李万隆一声不吭的就往病房里闯，觉得事有蹊跷，便拉来了袁医生，不过这个袁医生...
宋百川拿眼偷瞄了一眼来人，袁医生正冷冷的看着李万隆，脸上满是不屑：“要不然李主任您另请高明来给他诊断，我袁明随时恭候！”
“袁医生，你这是哪里的话。”如果换个临津市的其他医生来对李万隆说这么一番话，只怕当场就要被骂个狗血淋头，可惜开口的是袁明，那就只有算自己倒霉了，李万隆一脸苦笑，“这临津谁人不知您袁医生医术高明，就是在全国那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我怎么敢怀疑您的医术。”
“哼。”袁明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你小子还算明白的臭脸，“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可以走了，我的病人还要休息。”
“袁医生，等会还有人要来看望他，我只是提前来安排一下的。”李万隆有些无奈的说。
“是谁要来？”袁明有些吃惊的问道，原来李万隆只是来打前哨的，这下连病床上的宋百川竖起了耳朵。
“这...”李万隆有些为难的看了宋百川和站在袁明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袁巧巧。
“爱说不说。”袁明斜乜李万隆一眼，指着病床上的宋百川扭头对袁巧巧说，“这小子躺了一天了，你等会扶他出去活动活动。”
“哎，等等，袁医生！”李万隆自然明白袁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瞥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叫住转身准备离开的袁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凑到袁明耳边用刚好只能让二人听到声音缓缓道，“等会赵书记要来探望他。”
“他要来？”袁明目光在李万隆和宋百川身上游移，沉吟片刻，忽然朝袁巧巧开口道，“巧巧，你再去找点绷带来，在这小子身上多缠几圈，对了，头上也给他包上。恩...还有，去拿几瓶葡萄糖，把瓶子上的标签改成氨基酸给这小子输上。”
“啊？”袁巧巧似乎被袁明的话吓了一跳，有些疑惑的望着袁明，小声道，“私自替换药剂标签，被院领导发现了会不会...”
“你啊什么啊！按我说的去办就是。”袁明大手一挥，瞥一眼微笑不语的李万隆，脸上多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不一会儿，被包成一个粽子的宋百川不舒服的扭了扭头，似乎对身上缠着的密密麻麻的绷带有些不习惯。
“现在动动可以，等会有其他人来了就不要乱动了。”袁明看宋百川一脸困惑的样子，也不说明，而是朝李万隆问道，“李主任，你看这样可以了吧。”
“呵呵，谢谢袁医生您了。”李万隆看着宋百川满意的笑道。
“不用谢我，不用谢我。巧巧啊，记得把这几瓶氨基酸给记在这小子的账上。”袁明扭头对袁巧巧叮嘱道。
“啊？”这次轮到宋百川大吃一惊了。
“你啊什么啊！”袁明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有些愤愤不平的说，“算你小子命好，这下医药费有人替你出了。”

待续

黄容

         第三十六章 探望（中）　[本章字数：2018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2 19:46: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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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来？”袁明是个坐不住的人，在病房里不停的来回踱着步，看得宋百川有些头晕。
“你坐一下吧。”连袁巧巧都看不过去了，从一旁搬出根板凳来放到袁明身边。袁明瞥了她一眼，再看看床上闭目养神的宋百川，想了想还是顺从的坐下了。
袁巧巧拿手在耳边扇了扇，一阵微风拂过，顿时感觉到一阵凉爽，瞄一眼宋百川，小心翼翼的拿起床边的毛巾进到洗手间，扭开水龙头将毛巾稍稍打湿，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想要帮宋百川抹去头上的汗水，却发现宋百川的脸和额头都被袁明包的严严实实，自己无处下手，犹豫中，宋百川已幽幽睁开了眼。
“没事，我不是很热。”看到袁巧巧手里微湿的毛巾，宋百川已然明了这个女孩想要做的事，微微一笑。
袁巧巧被他笑得有些脸红，贝齿咬着下嘴唇，不过眼珠子仍旧滴溜溜的在宋百川脸上四下张望，看她贼心不死的样子，宋百川无奈，只好把目光投向袁明。
“咳咳咳...”袁明会意，假咳几声，“今天怎么这么热？难道没开空调么？”
“开了，不过中央空调似乎坏了，冷气不够。”袁巧巧头也没回的答道，她是护士，虽然偶尔有些迷糊，但是对于这些问题还是了然于心。
“巧巧啊，你去帮我把办公室里的水杯拿来，我有些口渴了。”袁明终究还是找了个由头，支开了袁巧巧
“等会市委书记要来。”
“哦。”宋百川淡淡的应了句，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
“看来你并不觉得奇怪。”袁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躺在椅子上，目光炯炯的直视宋百川。
“有什么好奇怪，既然连市委办主任来打前站，后面来的肯定是个大人物，不是么？”宋百川扁扁嘴，扭了扭头，看得出他对自己现在木乃伊般的打扮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放心，等会儿在人前我会尽量克制的。”看到袁明微微蹙起眉头，宋百川笑了笑，饶有兴致的看着袁明，问，“你认识那个李万隆？”
“不熟。”袁明瞥了宋百川一眼，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配合他...”
“配合？不不不...我只是看不起那个罗胖子而已。”袁明打断了宋百川的话，摆摆手，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斩钉截铁的说道，“官场中人，我可不愿和他们打交道！”
罗胖子？最近开始关心临津政坛的宋百川依稀记得临津班子成员里姓罗的也就一位，看袁明脸上满溢的厌恶神色，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放弃了。
“你也是官场中人？”袁明斜乜宋百川一眼，不咸不淡的问。
“小村官而已，应该还不算吧？”宋百川吐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回答。没这么倒霉吧，要是这袁明是个龇牙必报的角色，那自己这小胳膊还能保住么？
“放心，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袁明面无表情的说，“你那伤再过两天就能痊愈了。”
“这么快？”
“怎么你还舍不得走？”袁明边说边操起原本放在床脚的一根金属棒在手里把玩。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您老医术高明，我这么重的伤才几天就好了，果然不愧是妙手神医，逆天改命呀...”宋百川赶忙一大串高帽送上。
“医术高明有什么用。”不知为何，袁明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真正能决定别人命运的终究还是权力...”
笃笃笃...
临津市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外，李万隆敲了几下虚掩着的门，心中默数十秒，然后轻轻推门而入。办公室内，赵子奇正埋首桌案上的文件，似乎并没察觉他的到来。
“赵书记。”李万隆轻声唤道。
“哦，你来了啊。怎么样，那边的工作都做好了么？”赵子奇抬头问道。
“恩，都弄好了。”李万隆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不过那宋百川的主治医生是袁明。”
“袁明？”赵子奇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忽然笑了笑，“今儿个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这个京城里来的大夫也肯为那小子治病？”
李万隆低头默然不语，赵子奇也没追问：“罢了，算那小子运气好，时间差不多了吧，电视台的人到了么？”
“他们已经在楼下候着了。”李万隆想了想，犹豫着小声说道，“赵书记，我看这事儿就不用您亲自去医院了吧，让钱市长他...”
赵子奇摆摆手，打断了李万隆的话：“对了，这事省里有风声了吗？”
“这...”李万隆没想到赵子奇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句，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这事儿连市里的报纸都还没刊登出来，省里应该还没有吧。”
“哦。”赵子奇淡淡的应了句，没有再开口。李万隆有些疑惑的望了他一眼，十分想要一探赵子奇话里的弦外之音，却不敢开口发问。
赵子奇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昨天下午他接到了个电话，电话是从省里打来的，内容其实并不重要，这种电话一般都是通报一些省里最新的决定决议以及省领导对临津最近工作的看法。赵子奇原本也以为这通电话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却没想到电话那头提到了某位省领导点名批评了临津的治安工作，据说是听说了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临津市公安局门口行凶，那位领导因此极为震怒，要求临津市委严查此事。
想到这儿，赵子奇眼底闪过一道精芒，电话那头虽然没有明说这位省领导是谁，但是既然宋百川遇袭一事连市里都没传开，却已经流传到了这位省领导的耳朵里，只怕这位领导也是位有心之人，所以自己这一趟医院更是非去不可，起码样子是要做到吧。当然这些事情并不足为李万隆道也。

                                         第三十七章 探望（下）　[本章字数：2193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3 11:1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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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个很安静的地方，特别是在中午时分，更是安静得有些过分。
大概是医院事先得到了通知，原本和宋百川一间病房两位病友和他们的家属一并被请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了宋百川、袁明和袁巧巧三人。
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整栋大楼的宁静，宋百川和袁明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来了”的眼神。袁明很镇静的起身替宋百川把薄被往上理了理，然后垂手站到一边。
脚步声愈来愈近，首先进到病房的是一个手执摄像机的男记者，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寻到一个理想的位置站好，然后很熟练的架设好设备。
虽然赵子奇吩咐了自己这次的探望不要惊动太多人，但是毕竟是市委书记出行，报社来了五六个记者，医院一班院长副院长也争相陪同，病房里一下子挤进十数个人，让原本就不算大的房间更显拥挤。
袁明瞥一眼走在最前头，被众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赵子奇，这种仗势他见多了，见怪不怪，所以复尔又低下了头。
没想到赵子奇却走到他身边，主动向他伸出了手，这一动作让李万隆大惊失色，这袁明因何而来临津，他比临津市医院的院长都清楚，下意识的伸手想要阻止，却被赵子奇狠狠盯了一眼。李万隆被赵子奇这一眼瞪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的收回手，垂首站到了一边。
“袁医生，你好。”赵子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将右手伸到袁明身前。
袁明抬起头看了赵子奇一眼，有些疑惑的缓缓伸手握住赵子奇的右手，心中暗忖，难道这人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事？
“黄书记托我给您带个话。”借着袁明伸手那一瞬的迟疑，赵子奇再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房间里的其他人，然后用只有自己和袁明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说很谢谢你当初在京城的照顾，如果你现在有什么需要，随时欢迎你去找他。”
闻言，袁明脸上仍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不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光芒，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说：“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病情已经趋于稳定了，我替他谢谢赵书记您的关心了。”
袁巧巧吐吐舌头，宋百川的伤她很清楚，压根就没什么大不了，即便是不住院，至多休息一个月，就能痊愈，怎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之前袁明就已经嘱咐了她不要开口，所以袁巧巧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低头专注于自己的脚尖。
赵书记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袁明一眼，暗道：这人果然如黄书记所说，脾气又臭又硬，肯定不会领情。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凭他的医术大概也不会沦落到临津这种地方。摇了摇头，脸上刻意保持着在镜头前应有的微笑，慢步走到宋百川的病床边，俯下身仔细打量着床上的宋百川。
“小子装得还挺像的。”赵子奇笑着低声说了句，“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现在后悔了吧？”
原本闭着眼睛宋百川闻言欲哭无泪，自己准备了半天，结果还是没骗过这个老谋深算赵书记，正在踌躇这下该怎么办的时候，赵子奇又开口了。
“我代表临津市委、市政府来看望你，市委市政府都很关心你，你要相信党委、政府，积极配合医生治疗。”这次声音明显大了些，让全房间的人都能听到。
“谢...谢谢赵书记。”虽然知道赵子奇这套说辞并不是说给自己，而是说给在场的记者听的，宋百川还是微微感到一丝激动，毕竟作为临津市的第一把手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自己，即便只是来说些官面的套话，也足够让人感动了。
赵子奇起身扭头看向大概是临津市医院院长模样的男子，说：“请医院加派医护人员，一定要24小时做好伤情观察。”
“一定，一定。”男子忙不迭的点头应道。
“小宋啊。”一旁的李万隆接着赵子奇的话头说道，“全市大学生村官队伍里能有你这种敢于与黑恶势力作斗争的后起之秀，市领导都感到非常欣慰。市里已经决定了，将在大学生村官队伍里发起向你学习的宣讲活动，到时还需要你出席主讲，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不要辜负市领导对你的期望。”
此时的李万隆和刚才大不相同，脸上的倨傲被笑容所代替，显得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不过宋百川心中却微有些不爽，不为其他，只是不习惯李万隆话语间那种居高临下的味道，所以他只是假装很疲倦的点点头，并不开口，反正他是重伤员不说话反而更适合现在的状态。
“钱强呢？人来了没有？”赵子奇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缓缓看向四周，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平日里李万隆常见的威严之色。
“在，赵书记...”从靠近门口的众人中走出一个人，赫然便是分管临津市公安工作的副市长钱强，不知为何在这位位高权重的副市长脸上却透着一股不安的神色。
“宋百川在公安局门口遇袭一事查得怎么样了？”赵子奇淡淡的开口问道，脸上看不出喜怒。
“赵书记，这起案件实在是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场的目击者根本没有给出任何破案线索，而当事人...”钱强瞥了病床上的宋百川一眼，接着道，“当事人又伤重，不方便接受警方的询问，所以...”
“我不想听这些！你直接说吧，要多长时间才能破案？”赵子奇冷冷打断他的话。
“这...”钱强一时语塞。
李万隆悄悄走到正在拍摄的记者身边，用身体挡住镜头。那记者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李万隆朝他摆了摆手，记者会意，轻轻的合上了镜头盖。
“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后如果还没有个结果，到时你钱强就先想好怎么在常委会上交代吧。”赵子奇言语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说完也不给钱强回答的时间，转身拂袖而去，刚才被赵子奇问到的那个院长赶紧走到前头，脸上堆满了笑容给赵子奇开路。
李万隆瞥了一眼楞在一旁的钱强，其实他也想不到赵子奇如何会为了这么件小事就当着如此多的人的面训斥这位罗兴义的心腹，难道赵子奇已经做好了和罗兴义翻脸的准备，李万隆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赵子奇业已走得很远了。
                                         第三十八章 采访（上）　[本章字数：201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3 19:4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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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奇谢绝了医院院长在金佛大酒店的宴请，在一大群人簇拥下朝医院外走去，一路上的在医院广场休憩的病人和家属们纷纷朝这群人投来注目礼，小声议论着是谁人能让这些平日里对病人一脸冷漠的院领导们换上如此一副谄媚的神色？
拉开车门，赵子奇照例回身朝送行的众人微笑着挥挥手，然后迅速的坐进后座，轿车缓缓发动，在一片“慢走”声中渐渐驶离。
“赵书记，下午三点在行政中心礼堂，有个关于安全生产的会议需要请您出席。”坐在前座的秘书小朱扭头提醒着赵子奇下午的行程。
“恩。”赵子奇淡淡的应了一声，合上眼皮靠躺皮制椅背上闭目养神。
“赵书记，宋百川宣讲活动这事儿...”坐在赵子奇旁边的李万隆犹豫着开口道。
“怎么？你觉得不合适。”赵子奇依旧闭着眼睛。
“倒不是不合适，只是宣传部那边...”李万隆小声说着，小心打量着赵子奇脸上表情的变化，“而且今天钱市长...罗市长不会同意吧。”
其实李万隆的担心原本也没错，今早赵子奇在医院的所作所为，只怕钱强回去立马就会向自己的老板罗兴义汇报，而赵子奇要求钱强十天之内破案的指示，更会被添油加醋的传到罗兴义的耳朵里，况且以临津的警察素质来说，这种案件十天之内要有个结果的确难了一点。自己的左膀右臂被打压，我们这位罗市长能忍么？至少在李万隆印象中，罗兴义绝不是这种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还忍气吞声的人，关于这点，赵子奇不会不知道吧？
在李万隆的不确定目光下，赵子奇终于睁开了眼，斜斜看向李万隆：“宣传部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至于罗兴义嘛...”赵子奇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说，“他会同意的。”
虽然赵子奇的离开带走的闲杂人等让宋百川所在的病房稍显宽敞了些，但是病房里剩下的人却让袁明稍稍皱起了眉头。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病人需要休息。”袁明起身对滞留下来的几位记者下了逐客令。
“可是李主任让我们对宋百川同志做个专访，您能不能通融一下？”一位年长一些的记者笑着朝袁明递去一支烟。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袁明并不领情，还是那句话，“专访的事你们过几天等他出院了再来吧，这里是医院，我们的病人需要休息。”
那个记者讪讪的收回手里的烟，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面对这位连市委书记的面子都不卖的医生，他们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袁医生，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么？”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在病房里响起，这声音不仅让袁明觉得熟悉，甚至床上躺着假寐的宋百川也把眼悄悄睁开了一条缝，微微侧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心中暗道：她怎么也来了？
袁明一怔，细细打量了女子几眼，忽然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把我们的杨大记者也吹来了？”
除了袁明，在场的人纷纷把诧异的目光投向杨倩，都在心中猜测着杨倩与袁明的关系，为何她能让这个看上去并不好对付的医生笑了声，不过好在袁明马上就解开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上次你帮我们科室写的报道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袁明脸上堆满了笑容，“要不改天我请你吃个饭，你再写个后续报道如何？”
“呵呵，好啊。”杨倩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不过她还是清楚今天的主角是谁，朝宋百川躺着的病床努了努嘴，接着说道，“袁医生，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只对宋百川做个简短的采访，一会儿就好，不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
闻言，袁明脸上的笑容一滞，转头看了宋百川一眼，有些为难的说：“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还是问下当事人的意见吧”
“谢谢袁医生。”杨倩脸上的笑容更盛，看她的样子是对这次的采访势在必得了。
“宋先生你好，我是临津报社新闻专题部记者杨倩，请问您现在有时间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么，不会耽误您太多的休息时间的。”杨倩凑到宋百川身边，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
宋百川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微张复尔又迅速闭上，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袁医生，您看，宋先生也同意了。”杨倩扭头朝袁明说道。宋百川在心中腹诽：我能不同意么？谁叫你是我兄弟媳妇。
“好吧，不过不能超过二十分钟。”袁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谢袁医生。”杨倩第二次道了谢。
“哎，我只同意了杨记者一人采访，请各位出去吧，病房里闲杂人等不宜太多。”袁明展开双臂，将准备一拥而上的记者们拦住，并用力往外推，边推还不忘开口道，“巧巧，你来关一下门。”
杨倩看着被袁明赶出去的同行们脸上那种敢怒不敢言的尴尬表情，心知袁明这是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让自己唯一一个得到第一手的采访资料，心中对袁明的感激之情自然又多了一分。
不一会儿，刚才还闹哄哄快要满溢的病房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宋百川、杨倩和那位常常犯迷糊的女护士袁巧巧。
杨倩往四周张望了几下，找到了一根供家属陪护病人的椅子，摆到宋百川床边放好。杨倩正襟危坐的端坐在椅子上，从携带的手提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扭开笔盖，将本子搁膝上放好，做好了准备，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宋先生，您看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小倩啊，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宋百川睁开眼朝杨倩看去，有些无奈的说。这个杨倩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从她拿黄连当护肝药给徐磊吃就能看出，这丫头整人可是有一套。

                                         第三十九章 采访（中）　[本章字数：1803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4 08:46: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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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倩然后又强忍着笑意，说：“宋先生你重伤在床，我不对你客气点，万一你伤情加重怪到我头上，小女子可就百口莫辩了。”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百川撇了撇嘴，自己的伤到底如何只怕杨倩早已从徐磊口里得知，而自己刚才演的那出戏自然也不会逃过她的眼睛，不过好在是自己人，杨倩大概也是看到病房里没别人所以才放心说出来拿宋百川寻开心。
“呵呵，你自己说的哦。”终于，杨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你先把那天的情况说一遍吧。”
“恩，好的。”宋百川点了点头，把脑海里的记忆理了一遍，缓缓开口，“那天我去行政中心参加了市里组织的新丰化工厂搬迁讨论会之后...”
“就这样？”听完了宋百川的叙述，杨倩有点诧异的问道。
“恩，就这样。”宋百川点点头。
“可是刚才李万隆主任不是说你是和黑恶势力作斗争时受的伤么？”杨倩低头在笔记本上刷刷记着，嘴也没闲下来。
“你还别说，我也不知道这演的是哪一出。”宋百川有些苦恼的说，“事先根本就没人和我提起过。还要去做什么宣讲...”
“哦，你觉得很奇怪么？”杨倩忽然停下笔，笑着问道。
“难道你不奇怪么？”宋百川没好气的反问，“难道要我去编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么？”
“你知道的吧，省里一直很重视村官工作。”杨倩一本正经的说。
“当然知道，为了解决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嘛。这还是去年才上任的省委书记亲自抓的一件大事，上面能不重视么？”
“你知道就好，可惜这两年临津村官工作却鲜有亮点，和其他区县比起来，人家有养五彩斑鸡创业的、有搞网站推广所在村经验的，这些可都上了省报还得到了组织部的赞许，你说临津这些头儿能不急么？”杨倩一一数落着，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临津人她语气里很是不忿。
宋百川安静的听着，他已经大致明白了杨倩究竟想要对自己说什么，所以并不开口只是静静聆听。
“可是上面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么？那里面有多少水分...”杨倩似乎找到了个发泄口，言语从不忿转为不屑，“靠养斑鸡创业的那个村官，养的五彩斑鸡中看不重吃，肉质比养鸡场里产出的鸡肉还差，难吃得要死，可是那个县为了向上邀功硬是在报道里写成肉质鲜美、经济价值高；那另外个办网站的村官，网站每天的平均流量低得吓人。其实这种小网站能吸引到什么人气，还推广经验？切，要不是她所在的街道往里面死命砸钱，网站早就办不下去了，可就是出了这么个馊点子，那人居然还成为所在县众星捧月式的人物。我就不明白了，这些事只要有心一查就能清楚，为什么省里那些人就不能查实之后再进行大肆宣扬呢？”
宋百川微微一笑，作为记者，杨倩的消息来源绝对能保证准确，不过她似乎不知道，为官者要的不是别的，而只是一样东西??政绩。政绩从何而来，上头认可的才是政绩，不然你在下面干的再好，上面的人看不到那也白搭。所以这些区县才会大肆宣扬一些名不副实的东西，因为他们知道上头喜欢看这个，这些也最容易转化为自己的政绩。这些事情层层上报，每往上一级，也就多一级的人享受政绩，到了最后也就变成了所有人的政绩，这样的好事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去核实。
“所以你觉得市里准备把我捧出去，作为一个先进典型给上头看？”宋百川笑了笑，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自然一点就通。
“恩，既然别人都能，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反正按你所说当时除了两个警察，没其他目击者。”杨倩瞥一眼宋百川，接着说“我不是觉得，而是来之前社里就已经打过招呼，要为你好好写一篇报道，看样子市里头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事情经过也就这个样子，我就是想编也没这么快啊。”宋百川有些为难的说道。
“恩...要不这样吧，我回去先写个初稿，把你所说的加工润色一下，写好了之后让小磊给你带来，你再审审。”杨倩想了想，看宋百川现在这样子，的确不可能这么会儿就编出个曲折离奇的故事来，于是乎便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好，好，好。”宋百川连说三个“好”字，相信通过杨倩所谓的“加工润色”，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宋百川自然乐得图个轻松。
“哼。”杨倩朝宋百川翻了个白眼，显然是看透了宋百川的心思，“说吧，伤好了之后怎么报答我？”
“我俩还说这些岂不是太见外了，是吧？”宋百川心情大好，眨巴眨巴眼睛，和杨倩开着玩笑。
“对...对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扭头一看，袁巧巧左手拿着瓶药水，右手捻着衣角，似乎对打断宋百川的说话有些不好意思。
杨倩赶紧起身，让出一条路给袁巧巧通过。袁巧巧紧抿着下唇朝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给宋百川把药水换上。
                                         第四十章 采访（下）　[本章字数：164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4 20:1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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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么一打岔，杨倩才想起病房里并不只有自己和宋百川二人，朝病床上的宋百川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宋百川想也没想的点点头，示意没关系。在宋百川心中这个袁巧巧实在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虽然她这样的单纯容易被很多人看做是傻或者呆之类，但是宋百川却一直没有改变对她的看法。
见宋百川如此肯定，杨倩稍稍宽了心，看看时间袁明给的二十分钟也差不多快到了，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小磊说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回去争取今天把初稿写出来。”
宋百川点点头，俄尔又想起了什么，将转身准备离开病房的杨倩又叫住：“小倩，你说关于我的报道会被转到省报么？”
“应该会吧，至少社里在往省报上报信息的时候肯定会报上去，像这样的报道按以往的惯例省报也应该会报道出来，当然具体还要看上面的操作。”杨倩的意思很清楚，这事儿市里头很重视，省报十有**会卖这个面子，将宋百川的“光荣事迹”给刊登出来。
宋百川默然。他担心的不是其他，自然是在省报里工作的林玮圻。这丫头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的个中典型，平时煲电话粥时嘴里冒出的大多是“你这个死人头如何如何...”之类的言语，少有那种普通恋人间充斥的甜到发腻的话，但是宋百川仍然能从字里行间听出她对自己的关心，这些都是天性使然，如果有一天林玮圻的说话方式改变了，宋百川只怕还会不习惯。再加上林玮圻本就反对自己来临津当这个村官，这下子出了这档子事，只怕...
哎，宋百川叹了口气：但愿林玮圻知道的时候，自己也已经痊愈，那样兴许还好些，即便如此，估计一顿臭骂是逃不掉的，而现在嘛，自然是能瞒则瞒了。
莫名其妙成为了反黑斗士，宋百川心中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之情，反而是想到以后还要去出席什么宣讲活动，心中不觉有些烦闷。自己来当这个村官原本只是为了完成父亲当年上山下乡时未竟的事业，而并不是要在官场上混出个什么名堂，可是回首来临津之后自己所做的几件事，带头上访、参加搬迁的论证会议、今天的“被”探望，乃至以后的宣讲活动...宋百川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只是在无意识的迎合着别人的想法，甚至在许多事情上变成了别人摆布的棋子，从来都是自信得有些自负的宋百川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刚...刚才是你女...女朋友么？”恍惚间，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在宋百川耳边响起。
“当然不是！”宋百川下意识的答道。开玩笑，这话要是被林玮圻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袁巧巧像是安慰自己般轻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宋百川总算回过神来，看向袁巧巧。
“没事，没事...”袁巧巧连忙摆摆手，低头掩饰脸上浮现出的一丝红晕，有些不知所措的拿起桌上的毛巾，急促的说，“我...我给你擦擦汗吧。”
“谢谢。”宋百川真心的道了个谢，这丫头几天来对自己的照顾颇为周道，没事就来病房里转悠，看自己有什么需要的。不过宋百川很疑惑，难道她就不需要去照看其他的病人？
“他们都嫌我笨手笨脚，老是做错事。”袁巧巧小声说道。
“没有啊，我觉得你做的很不错啊。”宋百川笑道，当然迷糊不算。
“谢谢。”良久，袁巧巧低声答道，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宋百川，却发现宋百川也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两颊再次浮现出一抹嫣红，这下更加不知所措了，绞了绞手里干涩的毛巾，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小心，后面有...”宋百川脸色一变，“人”字还没出口，袁巧巧已然撞上从门外进来的袁明。
“唉哟。”袁明被撞得踉跄了几步，还好扶着病床的一角勉强站住，看着面前的袁巧巧，正要训斥，却被她抢先开了口。
“还好，要是撞到别人就麻烦了。”
“你这是什么话，撞到我就没关系了么？”袁明把眼一瞪，神色很是不满。
可惜袁巧巧俏皮的吐吐舌头，干脆不再理他，闪身迅速的进了卫生间，脸上还挂满了笑容。
“死丫头，跑得还挺快，撞了人还笑得出来。”望着袁巧巧的背影，袁明气不打一处来，转身看向病床。病床上的宋百川假装扭头看向窗外，不过唇角微微上翘，看得出他在尽力忍住笑。
“换药了！”袁明用力解开宋百川右臂上的绷带。
“哎呀...”霎时间，猝不及防的宋百川惨叫声充斥了整个病房。

                                         第四十一章 隐情　[本章字数：201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5 19:21: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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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罗兴义靠躺在沙发上，两眼微闭，静静聆听着电脑里传出的悠扬旋律。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忆苦思甜。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钱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假寐的罗兴义，低声道：“罗市长...”
罗兴义并没有睁开眼，抬左手朝钱强的方向摇了摇，右手随着旋律有节奏的打着拍子。
钱强不敢再开口，低头垂手立在一边。
一曲终了。
罗兴义缓缓睁开了眼，关掉音响，看到眼恭敬的站在一旁的钱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钱强坐到他指着的椅子上，悄悄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
“听说早上你被他叫去了医院？”罗兴义淡淡的问道，并没有多余的寒暄，开口便直奔主题。
“罗市长，他赵子奇也太张狂了，这才上任多久，就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钱强原本义愤填膺的说着，眼角的余光瞥到罗兴义脸上的不耐，立马装出一副无比委屈的模样，“即便他不当我钱强是临津市市委常委，可是我看他现在已经全然是没有把罗市长您放在眼里。”
“说吧，他让你几天破案？”罗兴义显然没有把钱强明显带着挑拨的话放在心里，脸上仍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十天。”钱强一咬牙。
“十天？哈！”罗兴义闻言，哑然失笑，“这个赵子奇还真看得起你。”
“罗市长，这...”罗兴义这一笑让钱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准备好的话也不知该如何接着往下说。
“罢了，十天就十天吧。”罗兴义微叹了口气。
“可是这案件根本就没有线索，十天时间...”钱强大急，他实在没想到一向和赵子奇不对付的罗兴义这次怎么会同意这个对临津警方眼里看上去有些荒谬的指示。
“怎么，你觉得十天很短？”罗兴义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斜乜了眼钱强。
“是啊。”
“哼，要不是赵子奇已经说了给你十天破案，我原本只打算给你五天时间！”没想到罗兴义冷哼一声，厉声道。
钱强吃惊的望着突然发怒的罗兴义，一时有些错愕。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件事省里头已经得到了风声，刚才就有位省领导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这儿。十天时间决不能再拖，十天之内要是还破不了案，你钱强就准备好辞职信吧！”
罗兴义一席话说得钱强冷汗涔涔，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么一件看似不起眼的案件居然牵动了省领导的神经，从罗兴义的反应来看这位省领导来头定然不小。钱强用不住颤抖的右手从包里掏出一张面纸，反复擦拭着额头上不住滑落的汗珠，心里一时五味俱呈，反复思量权衡着自己的仕途。
罗兴义也不打扰他，拿出一包天子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然后把烟和打火机扔到钱强面前，钱强颤抖着给自己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让缭绕的烟雾清润自己的心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躁动的心跳稍稍平静下来，却仍旧没有开口。
“还没想明白么？”罗兴义终于失去了耐性，直视着钱强冷冷道，“这件事已经够清楚了，难道还要我把人给你指出来，你才能带人上门去抓么？”
“对，对...”钱强嗫嚅着，却迟迟不对罗兴义的话作正面答复。
“老钱啊，我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我罗某人还会害你么？”大棒之后自然是要给胡萝卜的，刚才罗兴义话虽然说得重，但是也只是为了催促钱强下定决心，毕竟现在大敌当前，自己内部可不能出问题，“我知道你为难，这几年姓邓的的确给了你不少好处，我也知道，你能有今天少不了他的上下打点，可是他也不是个傻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敢打赌你只要打个电话去讲清楚利害关系，他肯定会派手下出来顶包，难道他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让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打水漂么？”
罗兴义一番苦口婆心的说辞总算打动了钱强的心，只见他用力将只抽了一半的天子烟揉碎在烟灰缸内，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罗市长，你放心，十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听他这么说，罗兴义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其实这次的事情很简单，不过就是宋百川三番两次的阻挠新丰化工厂的搬迁，惹恼了邓士之，这个临津无人不知的黑道教父找了几个喽?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其实算起来这次还是轻的，这几年邓士之忙着漂白自己，做的事已经多了点分寸，没以前那么出格，否则宋百川只怕就不仅仅付出一只手脱臼的代价了，也幸好如此，要是换个人也就罢了，大概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可惜这次邓士之撞上了铁板一块，如果上头不给出个交代，省里那位大人物只怕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罗兴义从电话里听出，这个大人物对宋百川很是关心，虽然没对自己下狠话，但是言语却颇为严厉，以致于罗兴义开始猜测其他和宋百川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村官之间的关系。
“笃笃笃”
门外忽然响起轻微一阵敲门声，罗兴义示意钱强再把额头上的汗水擦一擦，然后才开口说：“进来。”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市政府办主任汪文探了个身子进来，看到钱强也在屋子里，他似乎有些意外，望了一眼罗兴义，小声问道：“罗市长，你找我？”
“恩，你坐吧。”罗兴义指了指钱强旁边的位置。
“那罗市长我就先回去了。”钱强很知趣的起身准备离开。
“好的，你先去把。”罗兴义也不准备再挽留他，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钱强自己如何去理会，如何去做了。


                                         第四十二章 反击（上）　[本章字数：202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6 10:45: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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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强有些步履沉重的走出罗兴义的办公室，站在走廊上右手轻摁两下太阳穴，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
“叮铃铃...”
一阵铃声响起，钱强从腰间摸出手机瞥一眼上面的号码，脸上浮现出一股复杂的表情。他并不马上接听，而是四下张望，看看附近有其他人没。
罗兴义的市长办公室在行政中心十三楼，赵子奇的市委书记办公室在十四楼，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钱强快步走到这两层楼的楼梯间，然后才把手机放到耳边，轻轻摁下接听键。
“呼...什么事？”钱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今天是二十号了。”一个熟悉而悦耳的女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不过却是无比的淡漠，仿佛不带任何感情。
“哦，不好意思，今天事情太多，我忘了。”虽然感受到了冷漠，钱强并不以为意，反而用少有的温柔语气说道，“这样吧，我明天早上把钱打到你的户头上，可以么？”
“恩，好的。”得到了钱强的肯定答复，女子似乎就想挂电话了，却被他叫住。
“小...小雪，今天晚上有空么？”
“什么事？”
“我想见见你，一起吃个饭吧。”钱强仿佛是在征询女子的意见，用的并不是命令的语气，这和平时人前那个临津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大不相同。
“我还要上班。”没想到，那个被钱强称为小雪的女子只冷冷的说了这么句话。
“哦，那...那好吧，再见。”钱强嗫嚅着道了声再见，然后挂上了电话。
哎，钱强叹了口气，转身朝电梯间走去，没想到电话又再次响起。
“喂，是我。”电话那头依旧是小雪淡漠的声音。
“你还有什么事么？”钱强对她再一次打电话过来有些惊讶，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了明天给她打钱过去。
“你...你晚上来这儿吃饭吧，不过我晚上十点才上班。”小雪略一迟疑，言语间闪过一丝犹豫，旋即恢复冷漠。
“哦，好。”钱强先是一愣，然后点头应道。
“恩，就这样吧，我挂了。”小雪不给钱强回话的时间，匆匆挂了电话。
此时，钱强原本阴霾了一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阳光，嘴角微微有些上翘，连带着走路也变得轻快起来。
......
汪文有些不安的坐在椅子上，罗兴义已经晾了他快十分钟了，这位市长大人安心听着音响里播放的舒缓音乐，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这让汪文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反复思量着自己最近工作上是否有什么疏忽。
想了半天，汪文自觉市府办近期工作似乎没有任何不妥，所有信息都及时上报，罗兴义的各项指示也都按要求转给了相关责任人，并没有出什么纰漏，难道是自己...
汪文微微摇了摇头，在心底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罗兴义并不像赵子奇，上哪儿都带着市委办主任李万隆，相比于汪文这位罗市长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秘书，所以除了汇报工作之类，汪文也很少会看到罗兴义。除开这些，那也只有是什么事又惹到罗兴义生气了，估计又有哪个倒霉蛋要后悔了...
正在汪文暗自揣测着罗兴义今天叫自己来的原因之时，罗兴义终于幽幽开了口：“说说最近政府办的工作情况吧。”
此言一出，汪文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挑刺就好。理了理思绪，将近期政府办工作重点一一向罗兴义汇报，同时也用眼角的余光瞥罗兴义脸上的表情变化，可惜罗兴义一脸平静，低着头，似乎并不是在听他的汇报，而是在思索着什么。
汪文汇报的很流利，一是最近的确没发生什么大事，二是省里没什么指示传下来，所以很快他的汇报便结束了。
“没了？”罗兴义坐在老板椅上左右晃了两下，淡淡的问道。
这句话把汪文问得一愣，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没...没了。”
“可我怎么听说上次我去南方考察时，有人在‘领导信访接待日’时来行政中心来上访过？还是你替我接待的？有这回事么。”罗兴义看似随意说着，眼底不时闪过几道精芒。
“这...这...”汪文一时语塞，脑门上冒出了少许汗珠。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有...有这回事。”。
“那你怎么没有向我汇报？”罗兴义把尾音拉得很长，汪文也当了好几年的政府办主任了，对罗兴义的一些小习惯了如指掌，心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我...我...”汪文双手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他实在没想到这么件小事却引得罗兴义雷霆震怒，虽然着怒火还没发泄出来。
“说啊！”罗兴义蓦地提高了音量。
“是...是赵书记，赵书记。”汪文被他这么一吓，一咬牙闭眼抬出了赵子奇。
“他？关他什么事？”罗兴义的怒火被“赵书记”三字稍稍平抑。
“是赵书记不让我对您说的。”汪文也不傻，罗兴义既然会这么问，看来他并不完全了解那天的事情，于是干脆把所有因果都推到赵子奇身上，“那天有个叫宋百川的小子带着牛庄村的村民来上访，反应新丰化工厂搬迁的事情。我说市里的决议还没下来，请他们回去耐心等待，不过他们根本不听，在会议室赖着不走，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连赵书记也来了，他让那个宋百川也出席工厂的搬迁论证会，这才把他们打发走，后来赵书记和我说，他说...”
“他说什么？”
“赵书记说，这件事他自己会处理，让我不用通知罗市长您了。”汪文边说边偷偷瞥罗兴义的脸色，他的话半真半假，前面宋百川上访的过程是真，但赵子奇和他说的话却是自己凭空编造的，汪文多少页知道些这市里的一二把手间并不是那么的和睦，既然如此不妨赌上一赌，赌罗兴义不会为了这事去向赵子奇求证！
                                         第四十三章 反击（下）　[本章字数：165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7 10:56: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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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部门就是这样，有的人每天闲得和猪一样，吃喝玩乐时总能找到他们的身影；有的人则是天天忙得像狗一样，仿佛有做不完的事。但是很奇怪，往往年终评奖的时候，忙的人鲜有获奖，闲的则屡屡抱得大奖而归，毫无疑问这种现象完全可以归入《十万个为什么》大全之中。
“哦，是么？你还挺听他的话的嘛。”罗兴义斜乜汪文一眼，语气复尔变得平淡。
“罗市长...我...”汪文嗫嚅着，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罗兴义原本是将怒为怒，而今转为了平日那股淡漠的表情。
“哼，你是政府办主任，不是市委办。”
“对不起，罗市长。”汪文拿出一副诚恳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
“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罗兴义冷冷道。
“罗市长您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汪文闻言赶紧打着包票，他已经看出今天罗兴义的心情不是太好，自己能逃过一劫实属侥幸。
“府办综合科现在有几个人？”屋子内安静了几分钟，罗兴义幽幽开口。
“五个，科长方洁是方市长的侄女，另外还有于...”汪文不知道罗兴义这次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准备把综合科所有人挨个说一遍。
“够了！那秘书科呢？”罗兴义明显有些不耐。
“七个。”汪文这次学乖了，回答得干净利落。
“哦。”罗兴义淡淡的应了句，闭上了眼，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明显是在考虑着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汪文大气也不敢出，静待罗兴义的下一句话。
终于，罗兴义停止了手指的敲击，睁开眼，说出了一句让罗兴义大吃一惊的话：“去请组织部发文，借调永乐街道牛庄村村官宋百川到市政府办秘书科。”
“啊！”汪文掩不住心中的惊讶，特别是当听到“宋百川”三个字时，脑海里顿时闪过无数念头，“可是宋百川他作为村官，还处在两年试用期，这个时候...”
“难道你没听我说是借调么？”罗兴义提高了音量。
“省里已经明令不准乡镇截留选派大学生，否则...”罗兴义一发怒，汪文声音变低了下来。
“是么？”罗兴义沉吟片刻，说，“那就不发文吧。”
“好。”汪文大喜。
“把这件事知会永乐街道，然后让组织部直接去人找他谈话吧。”
没想到罗兴义决心如此之大，汪文见事已不可逆，只好无奈的点头应道：“好的，我马上通知组织部和永乐街道。”
罗兴义点点头，朝汪文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再次被合拢，屋子里转眼就只剩下了罗兴义一人。摸出一根天子烟给自己点上，烟雾缭绕中罗兴义想了许多。
相比起政府办的综合科，秘书科大概是每一个综合科的职员所向往的地方，秘书科是典型的终日吃喝玩乐，玩着玩着就能得到提拔的地方；而综合科则是整日干不完的事，做好了是应该，做错了，那对不起，所有责任请自己负责。所以借调宋百川到秘书科也算是罗兴义向他示好的手段，毕竟在不清楚这个村官和那位省领导的关系之前，谨慎一点决计没有错。
想起村官，罗兴义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他一直坚信年轻人总要吃一些苦头才能成长，所以现在也任由罗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一片苦心能够得到罗成的体谅的。
对于赵子奇这个人，罗兴义发现自己以前的确是太小瞧他了，能当上市委书记的人如果没有太强硬的后台，那必定是有几分本事的。从最近临津发生的几件事上来看，相比起前任那个毛头小子，赵子奇明显在官场厮混的时间长了许多，也狡猾了许多，凡事皆谋定而后动。罗兴义很少夸别人，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对赵子奇高看了一眼。罗兴义觉得自己前几次的试探都像一拳打到了空气中，赵子奇很聪明，知道自己初来咋到，面对各种突发情况并不出面而是蛊惑其他人当出头鸟，当真是老奸巨猾。
想了这么多，罗兴义其实只有一种感觉，他在临津的地位业已受到了威胁。罗兴义隐隐觉得这个赵子奇还有后手，而且是极为严厉的后手，看过拳击赛的人都知道，通常一套组合拳开始的第一拳都是刺拳，而之后才是真正的杀招??勾拳或摆拳。
可是谁人见过只防守不反击的拳击手？要化解对手的攻势，只有以攻对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罗兴义等手里的香烟燃尽，拿起办公桌上的仿老式电话，拿起听筒，熟练播出一连串号码。
“你好，宋秘书吗？我是临津罗兴义，请帮我接下谢省长的电话，谢谢！”

                                         第四十四章 三城同创（上）　[本章字数：214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7 2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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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津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万隆看着屋子里大眼对小眼的两个人，想笑又不敢笑，脸上的表情很富喜感。
“我说老夏啊，你情况汇报完了吗？”赵子奇无奈的看着对面的夏冬海，这位老兄拉着李万隆来自己办公室汇报工作，来就来吧，自己好烟好茶的供着这哥俩，结果这两人就赖着不走了。
“子奇啊，你真不厚道。”夏冬海轻抿一口茶，也不回答赵子奇的问题，好整以暇的说道。
“我怎么不厚道了？”赵子奇瞪了一眼夏冬海，显然是对他对自己的评价很是不满。
可惜夏冬海不吃他这套，端起手里的茶杯，说：“这么好的茶叶，你好意思留着独享？难道不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
“得了，得了，我就知道你这老小子来找我就没好事。”赵子奇苦笑道，“这可是我的老上司特意为我捎来的，也不多了，等会匀你些，这样总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夏冬海一撇嘴，满意的点点头。看得一旁的李万隆不住摇头，估计整个临津市能和赵子奇这么说话的也只有这个副市长了，难怪不得赵子奇私底下也笑骂夏冬海是个“浑人”，不过说来也奇怪，赵子奇对夏冬海这些做法不仅没有任何不满，两人之间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这让李万隆是一头雾水。
“还有谁说我找你就没好事了，我今天来就是有件大好事给你说的。”夏冬海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是在回味唇齿间茶水的清香。
“是么？说来听听。”赵子奇显然是被他勾起了兴趣，迫不及待的追问。
“咱市现在不是在创省级卫生城市么？”夏冬海不紧不慢的说着。
“打住，打住。”赵子奇听到这个就头大，“你该不会是又是要钱的吧？跟你说，想都甭想，一分钱都没。”
“你看你，你看你，说到钱就不亲热。”夏冬海扁扁嘴，“你好歹也听我说完，你再下结论行不？”
“好，我让你说，你说。”赵子奇将双手环抱在胸口，斜眼看向天花板，脸上一副看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这几天，我仔细算了一下，咱庆南省二十二个区县，其中国家级卫生城市有八个，省级卫生城市有十一个，剩下的包括临津全部都在创建省级卫生城市。这说明了个什么问题？”夏冬海卖了个关子，再抿一口茶，等着赵子奇接下文。
可惜赵子奇仍然是摆出一副臭脸，根本不接招。夏冬海有些尴尬，放下茶杯看了眼坐自己旁边一直没开口的李万隆，李万隆会意，开口给夏冬海解了围：“说明了什么问题？”
“这说明我们临津工作做得落后，做得不到家，即便是这次创卫工作成功了，临津成了省级卫生城市，但和人家比起来，也被别人拉的太远；万一，当然我是说的万一，要是这次的创卫工作不成功，没有评上，那只怕就是给兄弟区县看笑话了。”夏冬海总算是收敛起脸上谐谑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还不是你老夏以前工作不到家。”赵子奇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看得出他还对夏冬海从自己这儿敲诈走茶叶微有些不满。
没想到此言一出，夏冬海和李万隆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苦笑。
“不是我们不想创卫，实在是...”夏冬海叹了口气，接着说，“那天新丰化工搬迁的论证会上，王长松有句话就说得很对，当初的临津市完全就是‘一心搞经济，跨越要看GDP，一切工作都要为GDP让路’，那样的大环境下，什么环保、什么创卫通通都要放在第二位，我们的难又有多少人看得到。”
“所以呢，那你的意思是临津这创卫工作就不做了？”赵子奇被弄得有些疑惑了，照夏冬海的意思，这创卫工作不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然不是。”夏冬海和李万隆相视一笑，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的，“既然创省级卫生城市已经出不了什么成绩了，省里头也不会太重视，不如干脆我们就把阵势造大点。”
“把声势造大？怎么造大？”赵子奇听出了一些名堂，迫不及待的追问。
“三城同创！”说这话的时候，夏冬海眼底闪过一缕自信的神色。
“三城同创？”赵子奇松开环抱着的双手，平静的直视着夏冬海，脸上已恢复到平日那种严肃的神色，“怎么说？”
“万隆，你来给咱赵书记解释一下吧。”夏冬海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李万隆。
“‘三城同创’是这几年在东部发达地区里，一些城市兴起的创建口号，具体是创建哪三种城市，不同地区有不同的提法。有的城市提出的是创建‘国家级文明城市、国家级优秀旅游城市、国家级级园林城市’，也有提出‘国家园林城市、国家卫生城市、国家环境保护模范城市’，大多是根据自身的现实状况来提出来的。”李万隆也是现学现卖，早上才从网上死记硬背下来的内容，现在又说来给赵子奇听。
赵子奇微微颔首，毕竟他以前一直是搞的纪检工作，并不涉及这一块，李万隆现在所说的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玩意。
“具体到我们临津，今天早上我和夏市长商量了一下，既然我们市已经在创建省级卫生城市了，那不如把另外两个也加上，同时创建，既节约了创建的时间，另一方面嘛，也算是造福市民了。”李万隆滔滔不绝的说道，反正这些话也都是夏冬海教的，出了责任可不关自己的事，不过看赵子奇业已陷入沉思，应该是正在权衡利弊。
“我查了一下，在庆南省，还没有一个区县提出了‘三城同创’的目标。”夏冬海过话茬，接续说，“即便是放眼西部地区，提出这样的口号城市也屈指可数，而且提出来的也都是大型的较发达城市，大多是有一定环境保护基础、自然生态环境不错的城市。”
“那如果临津也要搞这个‘三城同创’，需要...”赵子奇瞥了眼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算是自己的心腹了，所以干脆换了种说法，“直接说吧，弄这个‘三城同创’，市里要投入多大的人力物力？还有我们市具体是要创建哪三城？”
                                         第四十四章 三城同创（中）　[本章字数：206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8 11: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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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答你后面个问题吧。其一，现在市里已经在创建省级卫生城市了，这个肯定要算在里面；其二，临津是农业大市，所谓农业大市，换一种说法就是工业底子薄，工厂少嘛这污染肯定就小，所以可以考虑创建省级环境保护模范城市；其三，开始我原本想的是再创一个省级级园林城市，可是综合各方面因素，特别是市里的财政状况...”夏冬海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赵子奇，见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于是接着说，“我估摸着还是创个成本小点儿的，所以建议创一个省级城市管理优秀城市。管理嘛，相比起什么园林来说，这个开销肯定要小些，赵书记您说是这个理不？”
赵子奇微笑不语，只是轻抿了一口茶。
“所以呢，临津市的‘三城同创’最好就是创建‘省级卫生城市、省级城市管理优秀城市、省级环境保护模范城市’，赵书记您看如何？”夏冬海自顾自的把想法都抛了出来，然后两眼巴巴的等着赵子奇的意见。
“看来你两个都已经把这事儿商量好了，等着我来当这个出头鸟的吧。”赵子奇淡淡的说道。
“这话赵书记您说到哪儿去了，我们这不是来请您拍板的。”夏冬海略带些讨好的说着，连称呼也从子奇变成了赵书记。
“那具体的操作呢？上次你从我这儿骗了三十万走，难不成就用完了？”赵子奇没好气的瞪了夏东海一眼。
“天地良心啊，那三十万我可是全部都用在了创卫上，你想想增加清洁工人要钱吧，给这些工人买工具要钱吧...”夏冬海一脸委屈。
“行了行了，这些你不要和我说，等会儿我把向明给你找来，你和他直接说。”
夏冬海傻眼了，赵子奇所说的向明是临津市财政局局长，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守财奴，收钱的时候可以和你称兄道弟，不过要想从他那抠出一分钱来都是难比登天。在临津向明有这么个绰号，那还是向明还在下面乡镇做财政所所长的时候得来的，那时的向明有个规矩，凡是找他报销发票的人每次只能领到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快则半个月，长则大半年才能拿到。私下里那个乡镇的人恨透这个吝啬鬼，背地里叫向明为“半半叟”，向明的的吝啬由此可见一斑。
夏冬海深知，找向明要钱无异于与虎谋皮，没想到赵子奇才来临津没多久也了解了这位财政局长的“过人之处”，知道把要钱的人往他那推。
“好了，该花的钱还是会给你的，不用做出一副可怜样。”赵子奇被夏冬海脸上尴尬的神色逗乐了，“不过这‘三城同创’的具体操作我们还要再商量商量，我觉得啊，这次不能再只靠市里几个部门在一边瞎使力，其他人就坐着看戏。要把全市都发动起来，所有党政机关、各个乡镇都要把这事当成工作重点来抓。”
“可是赵书记，现在市里还在开展‘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李万隆小声提醒道。
“没关系，两项活动完全可以同时进行嘛。”赵子奇大手一挥，打消了李万隆的担心，“不过这事具体怎么操作，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夏冬海笑了笑，开口道：“子奇你都说了要把全市都发动起来，相比怎么操作已有了个打算了吧，说来听听，我和万隆帮你参考参考。”
赵子奇也不想再数落夏冬海的偷奸耍滑，他的确有了个初步的想法，喝口茶清了清喉咙，想屋子里其他两人娓娓道来：“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让大家都行动起来，那就要把所有责任都分摊下去，人人参与、人人有份嘛。首先是把县城主城区化成十几个片区，让各单位各自领一块，也请永乐和新盛街道配合，每周划出一下午的时间全体干部上街做清洁，至少起到一个带头作用嘛；其次要和县城内所有在建工地签订责任书，规范一下，说实话那些工地脏得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特别是永乐街道、新城这块，当然这个责任书由两个街道办事处同工地签订也可以；最后就是新闻报道要跟上，把阵势造大，毕竟前期的宣传发动很重要，而且不仅要让临津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好整个庆南也知道我们临津在搞这个‘三城同创’。”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赵子奇抬头看向对面，却发现夏冬海两人面面相觑，到让他有些诧异：“怎么了？我哪点说得不对么？没关系，我们再商量商量。”
“还商量个屁啊！”夏冬海小声说了句，抬头正对上赵子奇疑惑的眼神，不由苦笑着说，“我说子奇你那脑袋瓜子咋就转得这么快呢？我俩不过才给你列出了个方程式，你就连答案都解出来了，我算是服了你了。”
“呵呵，老夏呀，你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具体的安排就请你和万隆多费心了。”赵子奇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恩，我现在就回去开始着手准备。”夏冬海点了点头，站起身，他知道接下去几天自己的事情必定会多不少。
“等等。”赵子奇忽然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
“我想了想，这次‘三城同创’可是我们临津要开展的一件大事，既然如此这头炮一定要打响。”赵子奇缓缓道，“这样吧，万隆你去请丰毅同志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和他商量下，就劳烦人大代表们出马打个开门红。”
赵子奇目光灼灼，眼底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李万隆应了一句，快步出了赵子奇的办公室。夏冬海扶了扶椅子，凑近赵子奇说道：“你准备让邱丰毅那老小子露个脸？”
“呵呵，你不觉得他人大露脸的机会太少了么？”赵子奇笑着道。
“那倒也是，这下给他们人大出风头了。”夏冬海撇撇嘴，恬着脸问，“什么时候你也让我出出风头啊？”
“快了，马上就有你老夏出风头的时候。”赵子奇微微一笑，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

待续

黄容

第四十五章 三城同创（下）　[本章字数：1729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8 20:1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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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夏冬海大概也是这么随便说了句，根本没想到赵子奇会这么回答，有些吃惊的追问，“你不是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赵子奇走到饮水机边，给已经渐冷茶杯里装上点热水。
夏冬海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李万隆再次出现在赵子奇的办公室内，在他后面则跟着市人大办主任邱丰毅。
“张书记，你找我？”邱丰毅甫一进屋，便发问了，看得出来李万隆并没有和他说是因为什么事找他，所以他现在估计正一头雾水。
“丰毅来了，先坐。”赵子奇笑盈盈的看着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空着的椅子。
邱丰毅一屁股坐了下去，才发现不仅赵子奇在对着自己笑，连夏冬海也是面带微笑，只不过夏冬海的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无良。
邱丰毅被他笑得有些发毛，先是看了看自己穿着没什么问题，然后才开口问道：“我说老夏，你干嘛一直朝着我笑？”
“老邱啊，我看你天庭饱满，今天必是福星高照。”夏冬海摇头晃脑的瞎掰着，“怎么样，晚上请老弟我去哪搓一顿吧。”
“你少来。”邱丰毅没好气的答道。
“丰毅啊，你还别说，今天这顿饭你还真该请。”没想到赵子奇插话了，而且还是在帮着夏冬海说话。
“这话...从何说起啊？”邱丰毅显然很是疑惑。
“万隆，你和咱们的邱主任说下吧，让他看看该不该请客。”赵子奇笑着道。
“好的，赵书记。”李万隆点点头，将刚才自己三人商量的‘三城同创’的事宜通通向邱丰毅转述了一遍。
“好是好，可是这关我们人大什么事？”邱丰毅撇撇嘴，有些不满的说。
“我说老邱啊，你这人就是这么心急，人家万隆话都还没说完呢。这‘三城同创’当然关你们人大的事，不然把你请来干什么。”夏冬海瞪了邱丰毅一眼。
“丰毅，我们是想请你们人大工委在这次‘三城同创’开始之前先做个活动，弄个开门红，满堂彩，也便于以后的活动开展。”赵子奇耐心的解释。
“真的？”邱丰毅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赵子奇把两手一摊，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这市委书记说话就不算数了？”
“呵呵，赵书记，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邱丰毅讪讪的一笑，有些兴奋的搓着手，脸上红光满面，“那好我这就回去着手准备，保证要把这个‘三城同创’活动一炮打响！”
赵子奇心里暗忖：这个邱丰毅果然是个急性子，当着自己的面下了军令状不说，看他这兴奋样，恨不得立马就回去发号施令、着手准备，当然这固然和人大工委平日里参与的市里大项目、大活动不多有关。不过从侧面也看出这个人是个直肠子，说干就干，想来今后只要时不时给他点甜头，就绝对能让他自觉自愿的朝自己靠拢，毕竟从上次的常委会可以看出，邱丰毅和罗兴义之间的关系决谈不上融洽。
赵子奇一面在心里想着，一面也微笑着说：“丰毅你先不着急，我们再商量一下你们人大活动的方式。刚才我和老夏已经商量了，在市里开展‘三项活动’的一个主要方式就是在每周五的下午，让全市机关干部都上到大街上做清洁，宣传爱护城区环境。所以我初步设想，你们人大能不能就组织好第一个星期五的活动。亦即由市人大代表们带个头，你看如何？”
“好啊，好啊！还是赵书记您心细。”邱丰毅频频点头，“赵书记，你看这样行不，我想向省人大请示，请他们也派人下来主持、参与咱们的这次活动，毕竟是我们的上级单位嘛。”
“好啊，求之不得！丰毅，你这次可是想到了我们的前头啊。”
“我看人大的活动也可以单独另取个名字，不如...”边上的李万隆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叫‘人大代表在行动’，如何？”
果然不愧是办公室出身的人，李万隆的这个‘人大代表在行动’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赵子奇的办公室里笑声阵阵。
“好了，不说了，今晚金佛大酒店，我请客！赵书记、老夏、万隆，先说好，你们一个都不能跑，我这就去订位置！”邱丰毅说的兴起，直接就把众人晚上的饭给包圆了。
“吃饭都不积极，那成何体统。老邱你放心，以后只要你请，我夏冬海一定到。”见晚饭有了着落，夏冬海自然乐得自在。
“我和万隆一定到。”赵子奇也笑吟吟的应承着，想了想又补了句，“把老李也叫上吧。”
“行，那我这就先去准备了，各位，晚上见！”邱丰毅自然知道赵子奇话里的老李是指的市政协主席李华，满口答应下来，旋即快步出了门。
“这个老李啊，干什么事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夏冬海有些无奈的对赵子奇说。
“个人的性格而已。”赵子奇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改了未必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第四十五章 政绩 （上）　[本章字数：1728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09 20:3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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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海有些诧异的看向赵子奇，却发现这位市委书记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似乎业已陷入了回忆之中。
“赵书记，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夏冬海不愿打扰赵子奇，反正该说的事情也说完了，剩下的也都是自己该准备的东西了，于是朝李万隆使个眼色，示意该走了。
“老夏，万隆，等一下。”没想到赵子奇在他俩踏出门之前又回过神来了，还把二人给叫住。
“还有什么事么？”
“时间还早嘛，再坐一会儿。”赵子奇把两人给请回来，示意他们坐。
然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赵子奇似乎又开始思考什么，没有开口，而他没说话另外两人自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夏冬海都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赵子奇总算是幽幽张开了嘴唇：“老夏，你觉得那天新丰化工搬迁论证会上代表牛庄村村民发言的宋百川如何？”
“你说他啊。”夏冬海似乎好一会儿才忆起赵子奇说的是谁，咂咂嘴，忽然凑近赵子奇小声说道，“难道那小子和你有啥亲戚关系？我听说那小子现在不是还躺在医院的么？”
“你废话怎么就这么多呢？”赵子奇瞪了眼看上去很八卦的夏冬海一眼，佯怒道。
“好吧，不肯说就算了。”夏冬海沉吟片刻，笑着说，“那小子倒也正直，那样的情况下也还敢坚持说真话，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咯。”
听夏冬海这么一说，赵子奇脸上笑容依旧灿烂，不过夏冬海却有种感觉，这位市委书记的笑容却似乎是发自内心，而不是以往那种程式化的微笑。
“不过说句心里话，我觉得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材料，街道干部都赞成搬迁，他却要跳出来反对，所谓欺下媚上，不会察言观色可是大忌啊！”夏冬海似乎有些惋惜的说着，并不在乎这个宋百川
“呵呵，是么。”赵子奇脸上的笑容更盛，双手枕在脑后，惬意的躺在皮椅上，“我以前记得也有人说过，我也不是块当官的料啊。”
夏冬海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却没发现身边坐着的李万隆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万隆，去请组织部发文吧，借调宋百川到市委办工作，具体安排在哪个科室就由你定吧。”
“赵书记，这...”李万隆霍的站起身，大声说，“这不合规矩吧，他宋百川不过是个村官！”
似乎是没想到李万隆表现得如此激动，赵子奇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村官怎么了？村官就不能借调进市委办工作了？”
夏冬海拉拉李万隆的衣袖，示意他先坐下。李万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激动，缓缓坐下，瞥了一眼微怒的赵子奇，小声辩解道：“赵书记，现在市委办编制已经满了...”
“我说了是借调，你没听到么？”赵子奇眉头紧蹙，“难道你李万隆的市委办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地方！”
“我...我...”李万隆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冬海暗叹一口气，这李万隆平日里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看不清形式了呢，赵子奇显然是想要重用这个宋百川，你却跳出来和市委书记对着干，万般阻拦，这不是给自己找骂么？
“子奇，这是我去说吧，我看没什么事，我俩就先走了。”说完，夏冬海也不待赵子奇回答，拽着李万隆出了门。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他赵子奇要提拔个小小的村官，你顺着他不就完了，和他杠什么杠。”夏冬海把李万隆拉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开始数落起李万隆来。
“夏市长，你不知道，那个叫宋百川的小子实在...实在...”李万隆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干脆直说，“反正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
“顺眼？”夏冬海瞪了李万隆一眼，“我还看罗兴义不顺眼呢！这么多年在他的手下办事，我不也过来了！”
一席话说的李万隆哑口无言，夏冬海继续劝导他：“你看他不顺眼有什么用，人家市委书记看得起他，你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你身为市委常委难道还要去和一个村官怄气，那不是给你自己跌份么？再说了，既然你看他不顺眼，那么等那小子到了市委办，还不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他的最后句话似乎打动了李万隆，看着李万隆一脸的确如此的表情，夏冬海趁热打铁：“所以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些，有时候退一步不一定就是引狼入室，不也有可能是关门打狗么？”
李万隆这才恍然大悟，点头说是。说实话，他也不过是为宋百川最开始的态度感到不满，自己堂堂一个市委委员去探望他这么个小小的村官，没想到这个村官居然还敢给自己脸色看，换谁来也不会高兴。
“想明白了就好。”夏冬海伸个懒腰，笑着说，“等这次‘三城同创’的方案定下来，就有得忙了，今晚可要好好敲上老邱一竹杠，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第四十六章 政绩（下）　[本章字数：204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1 17:13: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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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夏冬海满以为能得到李万隆的附合，等了半天却发现李万隆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夏冬海一位他还在想宋百川的事，有些无奈的说道：“难道坐办公室的都是这么死心眼？”
“没有，我是在想‘三城同创’的事情。”李万隆回过神来。
“怎么了？”
“夏市长，市里的情况你也很清楚，这几年大力发展江北新城，永乐由镇变街道的过程中，许多原先本是农村户口的村民被划为城市户口，可是这些人的一些习惯，实在是积重难返，要向这些人宣传什么创建卫生城市实在是有些难度。再加上老城从前的规划问题，导致现在卫生死角无数。说实话，我觉得市里创建省级卫生城市已经很勉强了，而现在却又要同时创建省级城市管理优秀城市和省级环境保护模范城市...”
“你想说个什么？”夏冬海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李万隆吞了一大口口水，小声说，“我觉得只怕‘三城同创’根本就不会成功，创卫要两年，管理优秀城市和环境保护模范城市都要创建三年，万一创建失败不是劳民又伤财吗？”
“成功？”夏冬海有些吃惊的看着李万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天外来客般。
“怎么，我又说错话了么？”虽然李万隆是市委常委，夏冬海不是，按道理来讲李万隆排位还在夏东海之前，但是夏冬海作为临津市班子成员的时间要比他长得多，而官场上除了品秩也要将资历，所以在夏冬海面前李万隆更多的时候是以一个后生晚辈的身份在说话。
“万隆啊万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些从办公室出来的人才好。”夏冬海苦笑着，踱步到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旁边，缓缓道“你到这儿来看看。”
李万隆依言走到他身边，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不远处，碧绿的临江安静的流淌着，青葱的树木点缀在河两岸，滩涂地上灌木丛生，仿似一片没有被开垦过的处女地。
与此相对，在滩涂地往上不远处，有一条用黄色泥土混合碎石子人工夯起的梯形的土坎。土坎绵延数百米，在向内的一侧则是一片片菜地，土坎一边随意的堆放着许多白色的石材，几个流浪汉慵懒的躺在石材上晒太阳。
“你看到了什么吗？”好一会儿，夏冬海才幽幽问道。
李万隆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茫然的摇摇头。
“那原本应该是临津市临江段的滨江路。”夏冬海微微叹了口气。
“滨江路？”李万隆大吃一惊，他并不是临津人，但是他来临津工作也有很长时间了，从来没听说过临津还有条滨江路。
“你们这些后来人估计都没听说过，这条路已经修了十多年了，可惜直到今天还是如你所见，不过一条烂土坎而已。”夏冬海摇了摇头，忽然又笑了起来，“可是当年力主修建这条土坎的人，全都已不在临津了。”
“那他们去哪了？”李万隆疑惑的问道。
“记得那年开始修建这条路的时候，动工仪式上可是人山人海，不仅市里几大班子成员全部到场，连省委常委都来了好几个。省报上更是连篇累牍的报道了这事。呵呵，万隆你知道吗？那时临津在庆南市可是第一个提出修建滨江路的区县。”夏冬海并没有回答李万隆的问题，脸上的笑容仿佛有些苦涩，“可是现在呢...”
李万隆默然，他也知道如今庆南省大凡临河的区县或长或短都有一条繁华的滨江路，甚至庆南省主城区已经打造了一条将主城“合围”起来的滨江环路。如今的滨江路早已不是以前那种单纯以防洪为目的而修建的防洪堤，单说滨江路沿路土地飙升的商业价值就完全大于了路的本身，再加上其对城市生态系统的贡献，可以说如今临江城市修建滨江路已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物是人非啊！”夏冬海长吁一口，感叹道，“现如今当年那几位一二把手都步步高升，特别那位姓肖的县委书记。”
“肖书记，难道是他？”李万隆瞪大了眼睛，姓肖的县委、市委书记在临津只有一个，但这这位肖书记在临津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从临江官场上走出的，现如今职位最高的官员。也难怪许多临津人在电视里看到现如今这位已经进入中央的肖书记时，总会对他以前在临津的往事津津乐道。
“除了他还有谁。”夏冬海点点头，“万隆啊，你可知道这些东西在他们眼中叫什么吗？”
李万隆摇摇头。
“政绩！”夏冬海眼里掠过一丝渴望，“说得不好听点，即便是工程烂尾又如何，只要得到了上头认可，这都将成为向上爬的砝码！所以‘三城同创’也一样”
“可是上一任书记强力主张修建的环城路又该怎么说？”李万隆忽然想起了临津市另一个烂尾工程，不同的是临津市的环城路只开了个头，就直接就被省里给否决了。
“环城路？”夏冬海嘴角略弯，那是嘲讽的笑容，“上头那些人又不都是傻子，临津的情况他们不会不知道，他们能相信一个耗费接近临津全市全年财政总收入的工程，能够在不靠外力的情况下单凭临津市独自就能完成么？这种竭泽而渔的形象工程，是不可能得到省里的支持的。”
李万隆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明了。其实说到这里夏东海心中却是猛然想起：当年临津的滨江路工程不也是要耗费全市数年的财政预算么？可是为什么不仅当时的临津县没人反对，连省里对此也是掌声一片呢？
“政治有时是盲目的，某些人往往只为追逐短期政绩，毕竟很多时候一件事的成败重要通过时间的积淀才会显现出来才，到那时往往失败的代价并不是由当初的为政者来承担。”夏冬海遥望远处烂尾的滨江路，幽幽的说着，“在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第四十七章 熟人（上）　[本章字数：194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1 19:39: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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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心情简直比出狱还要痛快。
这是此时宋百川心情的真实写照，脱掉病号服，拔去手背的针头，宋百川顿时觉得整个人无比的轻松。站在医院的门口闭着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大街上的人潮攒动，宋百川现在只想说一句话：“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的确，宋百川这些日子在医院的生活实在是太憋屈了，不管做什么事都觉得压抑。瞥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袁巧巧，幸好这些天有这个小护士陪着说说话，不然只怕要被闷死。
“好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改天我要是送面锦旗来，你可一定要收好哦。”宋百川的心情的确很好，笑嘻嘻的和袁巧巧开着玩笑。
“恩。”袁巧巧低着头淡淡的应了声，她今天并不当班，所以并没有穿护士服。不过换上普通装束的袁巧巧更显明艳动人，瀑布般垂下的长发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红色的T恤配上牛仔裤，将她曼妙的身材完完整整的烘托出来。
“我该走了，你也好不容易休一天假，就好好出去逛逛吧。”宋百川温柔的说道，对这个有些迷糊的小护士，他是充满了感激的。
“哦。”袁巧巧将一个袋子递到宋百川手里，里面装的是一些外敷的药，至于用法袁明早已和宋百川说明。
“你还会来么？”袁巧巧抿着下唇，忽然开口问道。
“饿...”宋百川被问得有些窘，扭头仰望着“临津市中心医院”几个鎏金大字，笑着说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再也不来这儿了。”
袁巧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脸蛋上渐渐染上一层绯红，双手轻轻绞着衣角，眼神里有些慌张的模样。
宋百川望着她那低头的一袭娇羞，心中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想了想，笑着说道：“这样吧，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等你下次不当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吃饭。”
“真的？”
“呵呵，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给你打过来。”
“135...”袁巧巧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念了一遍，宋百川啪啪在手机键盘上摁了一通，不一会从袁巧巧的手提包里传来一阵彩铃声。
“好了，我走了。”宋百川伸手拦下一辆出租，末了，又补上一句，“我的电话，你随时都能打，知道吗？”
“恩。”袁巧巧点点头，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宋百川也在回想自己刚才补的那句话，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么句话。只是觉得以后会很少见到这个小丫头，心中也有种淡淡的失落，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袁巧巧这几日里的轻言慢语、为自己擦拭额头上汗珠时的温柔手法、那常常浮现在脸颊上的两抹嫣红以及闯祸时不知所措的模样。
回头望去，袁巧巧仍旧站在原地，脸朝着自己离去的方向。宋百川心中异样的感觉更盛，难道这小丫头真对自己有意思？
摇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宋百川一直节的这么一句话：男人要永远感谢在他20多岁的时候曾经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因为20多岁的男人处在一生中的最低点，没钱、没事业；而20多岁的女人却是她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候……  
基于如此，宋百川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说了句：一个无钱无势的村官，还是算了吧，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师父，去牛庄村，谢谢！”
......
“百川，你镇上的培训完了？”在村口下了出租车，往村里走没多远，宋百川就被周大生给逮住了。
“大生叔，什么事啊？”宋百川并没有给太多人讲自己受伤的事，不仅对林玮圻保密，连谭更深一家也瞒着，毕竟能少一些人为自己担心那最好。所以宋百川随便寻了个借口，打电话给谭更深说办事处要组织村官培训，自己这几天就住在徐磊家暂时不回去了。
“还不就是你上次托我问的事么。”周大生瞪了宋百川一眼，自从上次宋百川带着他们去市委行政中心上访之后，他就已把宋百川看成了自己人。
“有眉目了？”闻言，宋百川大喜。
“恩，我去六社帮你问了，那边的年轻人大多进城去打工了，土地都荒在那儿没人种。我去帮你问了，一亩地才450。”
“大生叔，谢谢你了。”宋百川很诚恳的说道。
“得，就冲你这句‘大生叔’，也值了！”周大生哈哈一笑，看得出他现在是心情大好。
“那地...”宋百川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周大生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大生叔都给你打听好了，那边的地可是咱牛庄最好的，都是些沙土，不管种什么那产量都没的说！”
果然是干了几十年的庄稼把式，什么都已经打听好了，估计也就等宋百川大展身手了。
“要不是这几天你去培啥训，估计就可以定下来了，等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你到时再下决定。”
既然周大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百川还能说什么，点点头：“好，谢谢大生叔了。”
“百川，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百川循着声音看去，谭更深正快步向二人跑来。
“二叔，怎么了？”宋百川望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谭更深，疑惑的问道。
“你这小子，回来了咋也不落家呢，害得我到处找。”谭更深稍稍平复了下呼吸，接着道，“村委会那边来人找你了？”
“谁啊？”
“米支书说是个叫什么组织部的。”谭更深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困惑的说，“我谭更深活了半辈子，这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姓组的。”
宋百川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啊？

                                         第四十八章 熟人（下）　[本章字数：227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2 19:0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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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庄村的这位新上任的支书全名米泉，他下村的时间并不多，大凡下到牛庄村，必定先到村级活动中心，所以宋百川将行礼交给谭更深让他带回去，自己则匆匆忙忙的朝牛庄村村级活动中心走去。
牛庄村的村级活动中心是由以前的村公所改造而成的，一栋三层的小洋房，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植物，门前的庭院里种着一颗十来米高大槐树，树龄业已不可考证，只是斑驳的树皮和树杈上挂着的一块“庆南省不可破坏植物”的牌子说明了它的历史悠久。活动中心一楼是村干部工作的办公室，二楼则是广播室和农家书屋，三楼则是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平时村里有什么紧急事务或者是要召开社员大会等，就会通过广播通知村民集中到这里开会。
宋百川气喘吁吁的跑到一楼的办公室，米泉果然在里面，另外还有两人，一个是永乐街道办事处的组织委员李振，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宋百川并不认识，大概他就是县里组织部的下来人。
宋百川仔细打量着这个中年男子，他年纪并不算大，也就三十来岁，眉目清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从外表上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气质非常儒雅。
就在宋百川打量中年男子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宋百川。
“小宋，你来啦，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李振一眼瞥见门口的宋百川，伸手准备给他介绍。
“小宋是吧，你好，我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郭全胜。”没想到郭全胜主动站了起来，朝宋百川笑道。
李振和米泉有些诧异的对视了一眼，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组织部的人也有主动和别人示好的时候？要知道市委组织部可是管理全市干部的实权部门。
“...哦，郭部长你好，我是牛庄村村官宋百川。”这点宋百川自然也知道，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恭敬的给郭全胜做自我介绍。
“呵呵，小宋我可知道你的。”郭全胜笑了笑，接着说，“怎么样，伤好了吗？我们还等着听你的英勇事迹呢。”
“是啊，小宋，街道上下也都是很关心你的哦。”李振也附合着郭全胜的话。
“谢谢郭部长、李委员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好了。”宋百川早已预料到出院后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感谢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听到宋百川这么回答，郭全胜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低头开始翻阅起屋内办公桌上的一些文件。宋百川有些疑惑的张口欲言，却看到李振朝自己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宋百川也只好按捺下性子，静静的看郭全胜慢慢翻阅文件。
郭全胜看得很仔细，并不似某些下来检查的大员，走马观花般一本书随手翻个两三页便扔到一边，他几乎要在每一页上停留三四秒，似乎是要看清楚每一页上面写的内容是些什么。
宋百川再走进些，发现郭全胜看的是村里的会议记录本和民情日记，心中松了一口气，杨长贵虽然在周大生眼里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作为村主任，宋百川不得不承认，对于村务这块杨长贵做得的确不错，不仅每次村里大会小会的记录是井井有条，什么民情日志、支部书记走访记录薄之类的也是做得有板有眼。仰头看去，永乐街道去年所颁发的牛庄村年终考评第一名的奖牌端端正正的摆在屋子中央。
“恩，都还算不错，资料也还算完整，不过你们还要再加把力。”终于，郭全胜翻阅完了所有资料，点了点头。
一句话让原本很紧张得李振和米泉稍微松了口气。李振小心的赔笑道：“那郭部长，您看还差点什么，我马上准备。”
郭全胜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指着雪白的墙壁说：“这里太空旷了，制度一定要上墙。”然后踱着步，走到屋外，站到院子中央仰头网上看，其他三人跟着他同时仰头，“在楼顶树根旗杆吧，有面国旗至少也能加点印象分。”
“好，我马上打电话请人过来。”李振摸出手机，走到一边去噼里啪啦的播出一连串号码。旗杆？宋百川在心中不无恶毒的想：节日挂旗子，平时没事也可以用来晾衣服，还真是一举两得。
“郭部长，您看...”
郭全胜瞥一眼米泉，笑道：“米支书，你们村的广播可不是摆设，平时也要多放放，多给村民们宣传党和国家的制度嘛。”
“好的，好的。”米泉忙不迭的答应着，快步跑上二楼广播室。
一时间，院子里就剩下郭全胜和宋百川两人。宋百川朝郭全胜笑了笑，说道：“郭部长，你看...”
没想到郭全胜朝他摆摆手：“小宋啊，听说你是庆大毕业的？”
“恩，庆大环境工程。”宋百川点点头答道。
“呵呵，我也是庆大的毕业的，说起来我俩还是师兄弟哦。”郭全胜走到宋百川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叫我郭师兄吧，如何？”
宋百川有些错愕的望着满脸堆笑的郭全胜，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师弟，以后在临津有什么事就来找师兄，不用和师兄客气。”郭全胜满意的笑着。
“哦。”看着郭全胜快要笑烂了的脸，宋百川暗忖：难道他知道我和林玮圻的关系？如果是这样，那么郭全胜和自己套近乎倒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宋百川撇撇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和你客气。小声问道：“郭师兄，到底是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紧张？”
“这几天，你受伤了可能不知道，省里组织部下周要派人下来走访三项制度的实施情况。”
“原来如此。”
“不止这些。”郭全胜四下张望，小声道，“你不知道，这次可是组织部林部长亲自带队！”
“啊！哪个林部长？”
“还有哪个，省委组织部就一个姓林的部长！”
这...宋百川耷拉着头，默然不语。
“师弟，怎么了，你把组织部的谁得罪了？”郭全胜有些紧张得问道。
宋百川摇摇头，来的可不是什么仇人，来的是熟人！
见宋百川摇头，郭全胜也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得罪了省组织部的人，那其他的都好说。笑眯眯的望着有些沮丧的宋百川说：“师弟，你放心，材料这块儿你只要处理好自己的就行了，村里的我让李振他们去弄。”
“好，谢谢师兄。”宋百川有气无力的答道。
“不用客气。对了，你把你的村官笔记给我，市里要收上去做个检查、登记。”
“好。师兄你是庆大哪一届的毕业生啊？”
“哪一届？哦，我念的是函授。”
“函授？”一粒豆大的汗珠从宋百川头上滑落。
                                         第四十九章 狼狈（上）　[本章字数：1713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3 12:23: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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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清晨总是格外的宁静，除了树林里传来的几声鸟鸣和风吹过防风林的沙沙声，再也找不到任何声响。和城市相比，这里让人觉得安静，而临津县城则常处于一种活动的状态。如果这时突然有人大叫"救命啊"，声音可能会传到山下的马路边，可是在县城里的话，顶多惊起一群野狗。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杨家小院的宁静，杨长贵老婆为敲门声所惊醒，满脸晦气的起身去开门，她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这么早就跑来了打搅自己的美梦。
不过当然打开门的那一霎那，她看着门外站着的人，张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怎么，才出去几天，就不认得我了？”门外的男人冷冷道。
“当家的！”杨长贵的老婆惊呼一声，终于确定了敲门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此时本该在纪委的杨长贵。
“大清早的，你嚷嚷个啥！”杨长贵瞪了自己的老婆一眼，见她挡在身前，不耐烦的一把将她推开，这才慢慢走进屋。
杨长贵的老婆也进了屋，本来她是准备出来找人晦气的，没想到却成了杨长贵发泄的对象。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你不在家，我有多担心...”杨长贵的老婆一面说着，一面往眼角用力，憋了好半天，才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水，赶紧伸手揉了揉，让水珠浸润到整个眼角。她也知道杨长贵才从里面出来，心情一定不好，所以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要博得杨少贵的同情，也降降他的火气。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没想到杨少贵看到她的样子，肝火更旺，大声训斥道。
杨少贵的老婆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平时杨少贵不仅在村里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在家里也是积威日久，家人可从来没人敢和他顶嘴。
“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去给我烧水，我要洗澡！”看来杨少贵的火气是憋了很长时间了，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满面风尘、拉碴的胡须、一身因为好几天没换而散发着异样味道的衣服，很显然对于这个时候的杨少贵，做梦也想洗一个热水澡。
杨少贵的老婆应了一句，正准备去给他烧水，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杨少贵老婆瞄了一眼杨少贵的表情，见杨少贵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慢慢悠悠的去开了门。
“哟，是米支书啊，这位是...”杨少贵老婆开了门，门外站着俩男人，前一个是米泉，后一个她则不认识。
“嫂子啊，今天有个事可要请你帮下忙。”米泉朝杨少贵老婆拱拱手，笑着说道。
“啥事啊，进来说吧。”杨少贵老婆微微侧身让开条道，迎两人进了屋。
“呀，老杨你也在啊。”米泉看到屋内的杨少贵同样也是吃了一惊，不过马上摆出一副笑脸。
“屁大点事儿，能把我怎么着？”杨少贵似乎有些余怒未消，但毕竟来者是客，再说来的人是新上任的支书，名义上还是牛庄村村主任的杨少贵可知道要是村干部真要在某些事上来找你麻烦，那你可是躲都躲不了，所以米泉还是不能给脸色看的，“米支书，你们坐，老婆子给客人端茶来。”
“不用，不用。”米泉摇摇头，右手平伸指向身后的男子，“这位是我们临津市市政府办公室的汪主任，他是来咱村开展‘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这几天呢汪主任就住在你们家，和你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杨长贵夫妇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困惑。
“当然汪主任也不会在你们家白吃白住的，按市里的规定，每天会给二十五块钱的伙食费。”米泉脸上满是笑容，可心底却是对汪文腹诽不已，市里头的文件明文规定了是每一位干部都是要下到真正的贫困户家里开展活动，可是这位汪主任呢？来之前就给街道领导打了招呼，说自己这几天什么肩周炎又犯了，太硬了的床睡不惯。不就是想给自己找个条件好点的地儿么，街道领导自然又推到了自己身上，没办法，米泉思前想后，整个牛庄村也就杨少贵这家条件好为好点，所以也就把汪文往这儿领了，但愿这杨少贵不给自己找什么事吧。
站在米泉身后的汪文正眼睛滴溜溜的转悠着，打量着杨少贵这家。三层楼的小洋房，虽然算不上奢华，但是与一路走来时看到的那些低瓦平房的农家大院，这儿无疑要好上很多。
汪文脸上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对杨少贵说道：“老杨啊，这几天就要多叨扰你们了。”
杨少贵看汪文和颜悦色和米泉一脸恭敬的模样，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虽然不知道市政府办办公室主任到底是个什么级别，但是说说漂亮话还是不困难：“没有，没有，汪主任您来咱家，可让我们这儿蓬...蓬荜生辉啊！”

                                         第五十章 狼狈（下）　[本章字数：2100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3 18:56: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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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老杨你可别这么说，我是来和你们结亲戚的，你们可不要把我当成外人。”汪文笑着说道，不过他的笑容在米泉眼里却是如此的虚伪。
“老杨啊，你给汪主任收拾间屋子出来吧。”米泉指了指脚边的一个旅行包，里面是给汪文买的被褥和洗浴用品。
“老婆子，老婆子！”杨长贵点点头，扭头往屋内大声喊道。
“来啦，啥事啊？”杨长贵老婆急匆匆的从里屋跑了出来。
“你去把三楼二娃那间房收拾出来给汪主任住。”
“那二娃住哪？”杨长贵老婆有些吃惊的问道。
“叫他自己去他二叔他们家住。”杨长贵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哦，好。”杨少贵老婆有些不情愿的应了句，领着米泉上楼去了，屋子内只剩下了汪文和杨少贵两人。
“你以前是牛庄村的主任？”杨长贵正琢磨着如何跟这位汪主任拉拉家常、套套近乎，没想到汪文倒先开了口，而且还是哪壶不开提的哪壶。
“现在都还是，在开社员大会之前，我还没被免职。”杨长贵没好气的说着。
“哼，你的事我也知道，开不开社员大会不就是个形式而已。”汪文缓缓道。
杨长贵有些恼怒，这个汪文似乎对自己的事有些了解，好歹你也还要住在我家，说的话怎么就如此难听呢？但毕竟是市里的大员，杨长贵不好当面发火，只好别过头去，不再看汪文。
“听说是那个宋百川勾结村民把你弄到台的吧？”没想到他不说，汪文倒自顾自的说个不停了。
“哼。”杨长贵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虽然他也知道举报信是周大生托人写的，但是也在心中认定幕后主使就是宋百川，毕竟以前周大生也写过不少举报信，唯独这次一击即中，联系到宋百川的初来咋到，他更有理由相信是宋百川搞得鬼。
“想报仇么？”汪文见他不否认，淡淡一笑。
杨长贵被这句话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有办法？”
“当然。”望着一脸惊讶的杨超鬼，汪文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只看你敢不敢去做了。”
“敢，有什么不敢的，那小子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倒要叫他尝尝厉害。”杨长贵恨恨的说道。他本好好一个村主任，自打这个宋百川来了牛庄村当村官之后就没消停过，先是在搬迁上和他唱对角戏，害得杨长贵被村里人骂“吃里扒外”，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指使周大生去检举，害得他被纪委请去协助调查。我调查个屁，只怕调查完啦，杨长贵的村主任也就当不成，既然如此，杨长贵能不恨宋百川么？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其实也用不着大动干戈，我们都是文明人嘛。”汪文摆摆手，示意杨长贵冷静，“过几天...”
“此话当真？”杨长贵有些吃惊的说道。
“当然，只怕到时他宋百川连村官也当不成，只有背着包滚回家去。”汪文脸上的笑容很是不屑，在心里还补了一句，想要进我政府办，门都没有！
“好，我干！”杨长贵猛一点头。
“不要着急，这事还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汪文瞥了杨长贵一眼，“本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
汪文没把话说完，但是杨长贵听得出来，他意思是自己犯了事，这事就不能亲自动手。
“哼，我这么多年的村主任，也不是白当的，汪主任你就不用担心人手的问题。”杨长贵很笃定的说着，脑子里也飞快的寻找着合适的人选。
“那就好，你...”汪文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因为他看到米泉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
“汪主任，东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几天你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吧。”米泉笑着说道。
“呵呵，放心吧，老杨很多事都能帮忙的。”汪文一语双关。
“那就好。”米泉点点头，朝杨长贵说道，“老杨，虽然汪主任是要与你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但是汪主任日理万机，市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汪主任做，没事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打扰汪主任。”
米泉也是语带双关，暗地里提醒杨长贵有什么事自己做了就好，就不用劳烦我们这位汪大主任了。
“米支书，你放心，我知道的。”杨长贵看了一眼在一旁怡然自得的汪文，点头应道。
“那汪主任、老杨，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米泉见该交代的也交代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汪文嘴角微微上翘，他得感谢米泉，给自己选了一户绝配的慰问对象。
“汪主任，东西都给您收拾好，你现在用不用上去看看？”不一会儿，杨少贵老婆从楼上下来，小心翼翼的对汪文说道。
“不用了，你帮我把毛巾这些打湿，被子弄乱点，只要看得出是好像是有人在这里住过就行。”汪文摆摆手。
“可是...”杨少贵有些惊讶的看着汪文。
汪文斜乜他一眼，毫不在乎的说道：“我可没说过要在你们家住，不是么？”
......
“赵书记，这儿有您的一个包裹，万隆主任已经帮你签收了。”市委办综合科的小柯站在赵子奇办公室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DHL快递包，有些怯生生的说道。
“哦，放这儿吧。”赵子奇抬头看去，指了指桌子上一堆文件旁边的空旷处。
“是。”小柯将快递包小心翼翼的放在赵子奇指的地方，然后小碎步退后着出了门，站在门外，刚才屏住的呼吸总算能够放开，或许是心理原因，站在赵子奇身边他总是很紧张，大概是地位的差距太大吧。
赵子奇看办公室的门被慢慢关严，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拿起那个纸制的快递包，三两下扯去表皮的纸，露出一张被塑料盒装着的光盘，光盘上还有一张折好的信纸，赵子奇将那张信纸打开，几行刚劲的钢笔字出现他眼前。
读完几行字，赵子奇脸上的笑意更盛，取出光盘准备要放入电脑中，想了想，还是放回了塑料盒中，小心翼翼的拉开脚边的抽屉，将盒子放到最下面。

                                         第五十一章 走访（上）　[本章字数：176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4 14:46: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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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早上单位的网能进作者后台，但是就是添加不了章节。没办法，班也不值了，赶回家把这章发了再说。）
这天是个难得好天气，风和日丽，太阳慵懒的挂在天际，散发着和煦的光芒。
通往临津高速公路上，三辆黑色的轿车呈一字长蛇阵在路上游弋。一辆丰田车里，后座中央坐着一位年纪约莫50来岁的中年男子，正透过车窗欣赏道路两边的景色。
“小蓉啊，还有多久才能到临津？”过了一会儿，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林叔叔，还有好一会儿呢？”坐在驾驶座旁的是一个女子，还是非常绝色的那种，如果要具体形容她的外貌，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妖娆，这都归功于她的一双眼睛。她的双眸很细长，两边眼角微微有点往上挑的样子，用这样的眼睛看人，非常具有挑逗性。因为在许多时候，她看人的样子都仿佛是在不停的抛媚眼一般。
女子扭过头来，对男子笑了笑：“怎么，林叔叔你赶着去看女婿啊？”
“没大没小的，我看啊，老曾可把你这个小妮子惯坏了！”中年男子笑骂道，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恼怒，反而是一种溺爱的神色。
“哪有！”被称为小蓉的女子嗔道，想了想又“哎呀”一声，俏皮的吐吐舌头说，“看我这记性，林叔叔你真是去看女婿的呢！难怪不得玮圻也吵着要跟来，原来是想会情郎哦。”
“胡说！”林姓男子脸上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都没结婚呢，什么女婿不女婿的？再说那丫头，平时让她和我一块儿出门逛个街都这么困难，现在倒好了，还没嫁出去就知道往男朋友那头跑，真是气死我了。”
“呵呵，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女子咯咯笑着，弧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林叔叔你怎么不让玮圻也一起呢？”
“一起？”男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她不要工作啦，这丫头也不想想现在找份工作有多么的不容易。”
“呵呵，林叔叔您又在和我开玩笑了，堂堂一省的组织部长还怕给女儿找不到工作？不知道多少大公司和企业等着请玮圻去上班吧！”女子嘻嘻笑着，全然不把男子的话当一回事。
“你呀，看来是该叫你家老曾给你找个男朋友来管管了，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听你妈说，你的追求者可是有一个加强连了。怎么，一个都没看上？”
“哪有这么多！林叔叔你就听我妈乱说吧。”女子急了，连忙否认。
“呵呵，没这么多？那就是有追求者了，说吧，看上哪家的小子了，林叔叔去帮你把关！”男子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脸上的笑意更盛。
“哼，不和林叔叔你说话了！”女子涨红了脸转过头。
男子看她小女子模样，微微一笑，也不再开口。
窗外，绵延而笔直的高速公路边终于出现了一条岔道，轿车稳稳的开下道，收费站头顶着“临津”两个大字横在高速路出口处。
......
临津市行政中心门口，这里的闲杂人等业已被清理干干净净，平日里守在这里上访的顽固分子更是早已被控制。市组织部部长周成华领着组织部的一干人等守候在此，有些焦急的踱着步不时拿眼睛望向不远处宽阔的马路。倒是他身后的郭全胜显得很镇定，有些百无聊赖的抬头看云卷云舒。
终于，从马路上驶来几辆黑色轿车，周成华瞥了一眼用庆字开头的车牌，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果然那几辆轿车稳稳当当的听到几人面前，周成华领着众人迎了上去，中间一辆车的司机快步下来，拉开后车门，今天的主角庆南省组织部长林远山总算是隆重登场，在他身后是一个绝色女子，自然就是刚才和车上与林远山没大没小的曾蓉。
“林部长，您好。欢迎您来临津指导工作！”周成华走到林远山身边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成华，辛苦你了，一大早的就在这里候着。”林远山嘴里客套着，笑呵呵的握住周成华的手。
“不辛苦，不辛苦，领导您才辛苦。”周成华握着林远山的手稍稍有些颤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给林远山介绍自己身后的人。
林远山很耐心的听着，和周成华介绍到的人一一握手，脸上看不到一点不耐烦的意思。而相比于林远山的平易近人，曾蓉就早早的戴上了一幅大得有些夸张的墨镜，她现在的职务是林远山的助理，也就是相当于秘书的角色，不过即便是戴上眼镜，那掩不住的完美脸部轮廓仍旧吸引了许多在场的年轻男子们注视的目光。
周成华把人介绍的差不多了，便领着林远山一行往行政中心里面走，边走还边小声的说着：“林部长，赵书记和罗市长因为去省里汇报我市的‘三城同创’工作，脱不了身，所以让我对您说句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是来走访的，又不是宴客的，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来陪着。”林远山笑着摆摆手，心里却暗忖，开展个“三城同创”活动，居然连市里的一二把手都去汇报工作了，这临津市还有点意思嘛。


                                         第五十一章  走访（中）　[本章字数：172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9 11:2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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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林部长说得是。不过，赵书记和罗市长安排了也市委办和市府办的李万隆主任和汪文主任陪同您走访，他俩现在都在上面。”倒不是李万隆和汪文故意不出来迎接林远山，只是要安排接待会会场布置之类的琐碎事情，这些东西看似不重要，但是万一出了问题，比如坐牌摆错了，要是遇上那种斤斤计较的领导，可有得好看。而对于会务这块，组织部自然不如两个办公室来的熟，所以周成华也就委屈两个办公室主任亲自坐镇会议室，以防万一。
“恩，好。”林远山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
......
接待会的时间并不长，林远山在会上做了个简短的发言，只说了一些庆南省区县党建工作普遍存在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大多数临津也存在。
接待会后，周成华凑到林远山身边，小声问道：“林部长，您看是要从哪儿开始？”
关于这次走访，林远山并没有明确说要下到哪个乡镇的哪个村，只是由省组织部综合科提供了几个参考。
林远山眯缝着眼，将皮球踢给周成华：“成华啊，临津的情况还是你熟悉些，你说说我去那几个村好吧？”
“这...”周成华微微一愣，有些弄不明白林远山的意思，沉吟片刻，旋即答道，“永乐街道丰井社区、新盛街道莲花村以及夏树镇的卧佛村在我市的农村基层党建工作中颇有亮点，不知道林部长您意下如何？”
林远山淡淡的望了周成华一眼，他报的几个村社区倒也在下面提供给自己的那份参考名单中。
“好吧，就按你说的，先去丰井社区和卧佛村。”林远山缓缓说道，俄尔微微一笑，“最后再加上个永乐街道的牛庄村吧，就这三个地方！”
周成华有些惊讶的看着林远山，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林远山选的三个地方，其中有两个是自己提供的。既然是周成华提供的，没有一定把握肯定是不会拿出来给林远山选择；忧的是林远山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牛庄村，居然还提出要去走访。至于这个牛庄村嘛，周成华并不是很熟悉，但是这个村的村官宋百川，在临江却已成了家喻户晓的知名人士、反黑斗士。特别是还要组织村官开展他的宣讲活动一事，就是由组织部和宣传部主要负责的。
抛开这些不谈，这几天令周成华最头疼的也是这个宋百川，也不知是不是有谁串通好了给自己出难题，市委办和市府办居然不约而同的来人，说想借调宋百川到办公室工作。这两个办公室幕后老板是谁，整个临津都知道。也不知道这个宋百川是哪点好，居然成了两个办公室的香馍馍，谁都争着抢着要，这下好了，不管同意他借调到哪个办公室，可想而知，一定都会引起另一个办公室的不满，所以这几天周成华为了这个事，头发都多掉了几根。
不过也没办法，既然是林远山提出要去牛庄村，难道周成华还敢不同意么？想了想，说：“好的，林部长，我这就去安排。”
林远山点点头，起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周成华又跟了上来，问道：“那林部长，我们先去哪里呢？”
林远山脚步不停，沉吟片刻，答道：“先去丰井，再到卧佛，最后去牛庄吧。”
周成华得了指示，退到一边去安排了。
上了车，林远山照例单独一人坐到后座，前座的曾蓉又扭过头来，疑惑的问道：“林叔叔，你怎么不先去牛庄村呢？”
“这么早去那儿干什么？”林远山坐在皮椅上闭目养神。
“那儿不是有你的好女婿么？”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爸，调你到我身边。”林远山无奈的说道。
“呵呵，林叔叔你人好嘛，我爸都说了，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曾蓉嬉皮笑脸的说道。
“哼，你老爸说得话都能信啊，想当年可把我骗的好惨...”林远山明显有些不忿。
“当年怎么了？”曾蓉有些疑惑的问道。
“哦，没什么。”林远山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在曾蓉面前揭上一代人的老底。
曾蓉扁扁嘴，正要说什么，林远山笑了笑，又开了口：“那个臭小子，上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想要瞒着我。哼，现在让他心急一会儿也算是惩罚吧。”
“上次？上次出了什么事？”果然，曾蓉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宋百川的糗事上，不再追问。
“那小子不明不白的被人打了顿，住了几天院。不过倒是因祸得福，还出了个小名。”林远山说得很轻巧，摇了摇头苦笑道，“年轻人终究都是一样，年轻气盛、不知好歹，我过去也有些高看他了。”
“那现在呢？”
“现在？”林远山微微一笑，“人总是经历很多事情才能成长，不可能永远都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过活，特别是在官场上。而且我也不希望他变成那种二世祖，大概他自己也不会愿意。”
如果宋百川在这里，听到林远山这些话，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心境。

                                         第五十二章 走访（下）　[本章字数：205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5 09:08: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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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百川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了，电话是郭全胜打来的，内容则不出乎宋百川所料，他说省委组织部长已经到临津县城了，马上要开始走访党建工作，而且还点名要来牛庄村。
郭全胜让宋百川做好准备，把要被检查到的资料再整理下，仔细看看还有什么疏漏没有，并叮嘱了一些细节，着重提醒了宋百川千万要注意绝不能在资料上出纰漏，而且对于村里的情况也要充分了解，一定要做到对答如流。因为关于这次省里的走访，市组织部长周成华在前几天的准备会上已经说了，只要是出了问题，村官都是第一责任人，所以郭全胜要要宋百川特别小心。
宋百川自然是装出千恩万谢的挂上了电话，对于这个便宜师兄，宋百川的感情有些复杂，也有一丝疑惑。从那日郭全胜询问宋百川是否在省组织部有熟人时，他便已经知道郭全胜并不知道自己和林玮圻的关系，那郭全胜又是为何来和自己套近乎、拉关系呢？这使宋百川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了，宋百川明白一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官场上，唯利益永恒。郭全胜要拉拢自己，必定觉得自己有投资价值，能给他带来利益，而有个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做师兄，宋百川又何乐而不为呢？
并不是宋百川想要主动融入官场，而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一步一步陷了进去。从遇袭一事宋百川明白了很多，今天自己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某些人便被袭击，那万一以后是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呢？一个小小的村官别人自然不会在乎，一个组织部副部长呢？宋百川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对方知道他是省委组织部长的准女婿，只怕在派人袭击他之前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虽然这并不是宋百川所想要的但是却不得不做好准备，人总要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能力吧。想到这里，宋百川在心中叹了口气，大概这也是所谓的成长吧。
“哈欠！”虽然呵欠连天，但是为了应付检查，宋百川也没有再躺下继续睡觉。这几天里他在赶村里的党建材料，天天都忙到很晚。没办法，谁叫杨长贵进去了之后，米泉身为支书却很少下村，更别提做党建这块儿的资料，而自己又进医院去住了一段时间，那这段时间里牛庄村的什么民情日志之类的东西完成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推开房门，一股凉意袭来，大概是好久没这么早起床，有些不习惯清晨的温度，宋百川被冷得一哆嗦。快步进了堂屋，一屁股坐到桌子边。
“吓...”从堂屋里走出一个娇小可人的身影，也是才起床的谭萱似乎被屋子里宋百川吓了一跳。小手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大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围着桌子转悠了一圈，蓦地摇了摇头，坐到宋百川对面。
宋百川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起来得早了一点么，你个小丫头摇什么头哇。
“萱儿，蛋来了。”林秀丽单手捧着个碗，从厨房出来。每天早上一个鸡蛋，是小丫头的必备早餐，这可是原生态、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因为是谭家自家的母鸡下的。
“哇！”看到堂屋里坐着的宋百川，林秀丽的手没来由的一抖，碗里那个煮熟的鸡蛋瞬间变成鸭子飞了出来。还好谭萱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在桌角磕了几下，剥去蛋壳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犯不着这样惊讶吧。”看到林秀丽吃惊的表情，宋百川额头上滑落一滴豆大的汗珠，有些无奈的小声嘀咕道。
这时从里屋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谭祖云走了出来，嘴里还吊着用了几十年、他视若珍宝的旱烟袋。
“秀丽啊，帮我盛碗稀饭。”说完，自顾自的坐到宋百川身边，瞥了一眼正抱着鸡蛋狂啃的谭萱，微微一笑，扭头正对上一脸哀怨的宋百川。
“哎呀！”谭祖云猛吸了口烟，凑近宋百川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这才喃喃自语的说道，“哦，原来是百川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我...”宋百川刚想开口，便被一股子呛鼻的烟味弄得说不出话来，“咳咳咳...”
“百川啊，你等会，我马上煮你的那份。”从厨房里传来了林秀丽的声音。
“不用了，我还要去村里忙点事。”宋百川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豆腐干，在谭祖云和谭萱祖孙俩一脸羡慕的表情下扬长而去。现在宋百川也学乖了，有什么好吃的自己先留点，否则准被这贪吃的祖孙俩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完。
......
宋百川一路小跑到牛庄村的村级活动服务中心，米泉已经在那里守着了。他一见宋百川，便急急的迎了上来，有些焦急的问道：“资料这些都准备好了么？”
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干事的时候找不到你，一有检查你就蹦出来。虽然在心中腹诽，宋百川还是笑着宽慰他：“米书记你放心，都准备好了的。”
米泉稍稍安了心，拉着宋百川进了屋，屋子里还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是牛庄村的专干杨兴国。在宋百川和米泉来之前他就当了好几年的村干部了，对于村子里的情况比着两人还要了解一些，这几天弄材料也帮了宋百川不少忙。
三人忙着把办公室收拾了一通，将迎检材料摆到显目的位置。辛苦了快一个小时，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便在办公室坐等检查组的到来。
没想到三人等到了日上三竿，连个鬼都没来，宋百川有些坐不住了，踱步到院子里散散心。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若有似无脚步声，宋百川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声音越来越近，不过宋百川也听出一些不对劲，脚步声并不杂乱，不像是很多人的样子，明显就不是检查组来了。
终于脚步声来到了院子门口，连米泉和杨兴国也出来了，当来人出现的时候，宋百川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待续

黄容

第五十三章 请君入瓮　[本章字数：183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5 18:49: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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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么？”杨长贵优哉游哉的走进院子，样子很镇定和从容，不像是才从纪委回来的样子。虽然是回答米泉的问话，但是杨长贵的眼神却不住飘向宋百川的身上。
“好歹我也还是牛庄村的村主任，里面那些资料大部分都是我做的，我来看看有什么不对么？”杨长贵斜乜了宋百川一眼，淡淡的开口说道。
“呵呵，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通知老杨你了。”米泉勉强笑着说，他自然不是忘了通知杨长贵，但是如今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总不可能赶他走吧，“我们欢迎你还来不及呢，等会万一我们出了什么纰漏，还要请老杨你帮忙啊。”
“哼！”杨长贵冷哼一声，然后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翘，吐出两个字，“一定！”
......
临津市夏树镇卧佛村村级活动服务中心。
林远山正饶有兴致的翻阅着桌子上的党建资料，不时点点头，这让他身后的周成华脸上掩不住的喜色。
“你就是卧佛村的村官？”林远山瞥一眼身边年轻人，开口问道。
“林部长，你好，我就是卧佛村的村官罗成。”罗成眼神很平静的迎上林远山的目光，语气虽然很恭敬，但并不谄媚，倒有些不卑不亢的味道。
林远山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笑着说道：“说说你们村的基本情况吧。”
“恩，好。”罗成点点头，“卧佛村位于夏树镇西南，离夏树场镇3.5公里，离县城14公里，毗邻永乐街道、永胜镇、下坝镇以及柏芝镇，下辖八个社，总人口为2871人，去年人均纯收入1684元。”
罗成说得很流利，不像是背书的样子，明显是已经将卧佛的基本情况了熟于心，“我村区位优势突出，一条县级公路从村通过，连接周边5个村，辐射带动能力强；产业优势明显，我村比邻临江，渔业养殖繁荣，利用临江河水资源丰富的优势，年养殖成鱼达450吨，占全镇总产业四分之一。”
说到这里，罗成顿了一顿，接着道，“不过据我统计，我村的渔业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如果能加大投入或者引进外资，倚靠区位优势，年养殖成鱼量至少还能增加二分之一。”
“恩，好了。”林远山满意的点点头，朝周成华笑道，“这小伙子不错，还有自己的想法。”
然后在扭头看着罗成：“不过光有想法还不够，省里派你们村官下到村上可不是只为了形成几篇调研报告，那只是纸上谈兵，切实提高本地百姓的生活水平，带动村经济发展才是重中之重。”
“多谢林部长教诲，我明白了。”
“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象镇上或者市里反应，你自己也可以创业嘛，大学生村官创业省里可是非常支持的。不是还有个什么选派大学生创业帮携政策么？可以为你们创业提供五万元的无息贷款，可别小看了这点钱，用好了也能做出不小的名堂！”
林远山一说完，屋子里便噼里啪啦的响起掌声一片，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罗成，罗成脸上也满是笑意。能得到省委组织部长的赞誉，对他当初的选择来说不吝于另一种形式肯定，毕竟这是比自己父亲还要高很多的官员啊！
走出卧佛镇村级活动服务中心，周成华看时间不早了，附到林远山耳边小声说：“林部长，您看时候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吃饭，还剩一个牛庄村就留着下午再走访吧。”
林远山瞥了周成华一眼，笑了笑：“也好，让他们多做点准备工作吧。”
闻言，周成华脸色有些窘，在林远山检查卧佛村的党建工作时，他已经让郭全胜去牛庄村，按早上林远山检查中的重点，再提醒牛庄村做好准备工作，自己在这边靠饭局把检查组的进度拖一拖，毕竟那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一个点。没想到这些小伎俩早已被林远山看穿，不过林远山也没有马上就去牛庄村检查的想法，也没反对他吃饭的建议，这让周成华微微松了口气。
“林叔叔，你真不着急去看女婿啊？”丰田车刚一发动，曾蓉的问题又来了。
“怎么，我都不急，你倒还迫不及待了？”
“是啊！”曾蓉很干脆的点点头，“我倒想看看那个宋百川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居然把咱家玮圻这么个精明的孩子迷得个死死的。”
“三头六臂？”林远山也笑了出来，“那不就成了个怪物。我家那丫头啊，做什么事都精明，可惜就找对象这点犯了傻：当时我听说追她的人有一个加强排，结果她园里拣瓜，拣得眼花；拣了半天，却拣了个傻瓜。”
一些话说得曾蓉咯咯的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附和道：“是啊，所以说供选择的对象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不过啊，小蓉你准备选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林叔叔我也是很期待啊！”林远山笑着补了句。
曾蓉是个何等精明的小丫头，马上听出了林远山绕了一大圈还是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一个加强排和一个加强连相比较，谁多谁少一眼便知。
“哼，林叔叔你不厚道，说玮圻就说玮圻嘛，干嘛把我也给带了进去！”曾蓉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举起小拳头朝林远山舞了舞，以示抗议。
“这就叫做请君入瓮！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危机（上）　[本章字数：175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6 11:48: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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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书友端午节快乐！谁能给孤独的寂寞的无聊的加班中的木木捎来两个粽子啊....5555)
米泉瞥了一眼屋子里的杨长贵，再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宋百川，总觉得活动中心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眼光扫过杨兴国，杨兴国朝他摊了摊手，两人相视苦笑。
米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抖了抖抽出一根，散给杨少贵，再给了杨兴国一根。转身走向院子的方向，才想起来宋百川并不抽烟，于是将香烟放回口袋里，却发现院子里业已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临津市组织部副部长郭全胜，他正在和宋百川聊这些什么。
郭全胜迎了上去，笑道：“郭部长来了啊，怎么也不进来坐坐。”
“不急，不急。”郭全胜摆摆手，扭头看向宋百川，一脸严肃的问，“刚才我给你说的就是林部长到丰井和卧佛两处所检查的重点，你可记住了？”
“恩，师兄，你放心我都记得了。”宋百川点了点头，一脸自信的样子。
“那就好。”郭全胜似乎是松了口气，望了宋百川一眼，语重心长的说，“师弟啊，不是师兄我吓唬你，这次的检查可千万容不得一点马虎，万一出了岔子，师兄也保不了你，其他区县已经有在检查时出纰漏被取消转正资格的村官了，你可千万要小心。”
宋百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宋百川自然还不知道现在的临津市委组织部为了是将自己借调到市委办还是市府办而头疼不已，更不知道郭全胜业已从某人耳中听到了赵子奇为了借调一事，将心腹李万隆也痛骂一通。
郭全胜深深的看了宋百川一眼，却发现宋百川低着，似乎在想些什么，郭全胜知道他已然明了自己的好意，至于原因，大概等组织部对他的借调地点有了决定，下了文，到时他自然也会明白。于是也不再叮嘱什么。转头看向米泉，说道：“老米啊，刚才我说的你也听到了吧，出了错，你也脱不了干系哦。”
“那还请郭部长你再帮我们看看，如果有什么缺的，趁这点时间我们也好补齐。”米泉笑着说道，眼神却不住往宋百川身上飘去，心底暗想这个宋百川怎么又和组织部副部长扯上了师兄弟关系。
“恩，好的。”郭全胜在米泉的带领下往屋里走去，隔了老半天宋百川才回过神来，却发现院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其他人都进了屋。摇了摇头，似乎是要将脑海里的一些想法甩掉，然后转身也快步进了屋。
“这位是？”里面的郭全胜看着杨长贵，有些疑惑的问道。上次来他只见到了米泉和杨兴国，后来又碰到了宋百川，杨长贵当时还在纪委，郭全胜自然不知道他是谁。
杨长贵没搭腔，米泉在一边解释道：“这是我们村的村主任杨长贵，前段时间...前段时间生了点小病。”
郭全胜点了点头，米泉又想杨长贵介绍：“老杨，这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郭全胜郭部长部长。”
“哦，郭部长，你好。”杨长贵起身向郭全胜问了个好，从怀里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郭全胜微微蹙起了眉头，因为他闻到了办公室里的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再看看地上的几个烟头，有些不满的说道，“老米啊，办公室也该整理一下吧，等会来的可不是普通客人。”
米泉看了眼神色有些尴尬的杨长贵，赶紧说道：“郭部长，我们马上收拾，马上收拾。”说完朝杨兴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从门口拿出扫帚和撮箕将地上的烟灰都清扫一下，自己则走到将屋内的窗户打开，让房间透透气。
郭全胜则翻开桌上整齐排好的文件，虽然那些文件上次他大多已经看过，但是上次并不确定林远山要来牛庄村走访检查，如今已经知道检查组要来，郭全胜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把材料查阅一番。
“恩，大的问题基本上没有，资料也还算齐备。”郭全胜手里拿着一本民情日志点了点头，“不过嘛...”
“不过什么？”宋百川连忙问道，因为他看到郭全胜手里那本日志正是自己所写的。
“呵呵，师弟啊，你不觉得这本日志也太新了点么？”郭全胜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宋百川一拍额头，那本民情日志是他这前天花了一天时间才赶出来了，内容虽然充实了，但是书页这些的看上去依旧过于崭新，完全没有想到日志这种东西天天都要被翻阅，页角之类的地方必然会出现一些皱褶。
“你拿去揉一揉，将边边角角折一下，恩，在撒点泥上去，应该就行了。”还是郭全胜见多识广，很快便想出了办法。
宋百川点了点头，拿着那本民情日志跑到院子里，等他再进屋的时候，手里那本民情日志已大变样，灰扑扑的，封面上沾着少许泥土，页角也被揉得泛卷。
杨长贵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第五十五章 危机（中）　[本章字数：163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7 00:16: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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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约莫两点钟的样子，从院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明显是有许多人往活动中心走来。这让在屋内苦等得有些昏昏欲睡众人马上来了精神，在郭全胜的带领下全都迎了出去，来人已经走到了院子，果然是检查组的人。
宋百川默默的看着鱼贯而入的检查组的人，当看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林远山时，眼底掠过一丝激动，但是马上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没想到林远山却径直朝他们站的方向走来，周成华赶紧快一步走到前头，给林远山一一介绍，来之前周成华也做了些准备，至少牛庄村的村干部有哪些人、人的名字他还算知道，只是要对上号嘛...
当周成华指着杨兴国很利索的把“杨少贵”三个字叫出来的时候，知道内情的人差点没笑了出来。不过对于宋百川，周成华还是蛮熟悉的。
“这是牛庄村选派大学生宋百川。”周成华单手平伸指向宋百川。
“林伯...”宋百川伸出右手，下意识的喊出两个字，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劲，慌忙改口，“林部长，你好，我是牛庄村的村官，宋百川！”
林远山大手“紧紧”握住宋百川伸出的右手，眉梢一挑，有意无意的瞥了宋百川一眼，大有你小子胆敢在这里把称呼叫错，我就让女儿休了你的架势。
不过周成华倒会错了意，以为宋百川哪里惹这位省委组织部长不高兴了，瞪了宋百川一眼，赶紧说道：“林部长，外边风大，先进去吧。”
“恩。”林远山点了点，松开手，转身随周成华进了屋。
宋百川右手通红、五指微张，左手不停地搓揉着右手指，没想到一上来就遭了林远山的暗算，心中也是郁闷不已。
“咦？”
宋百川耳边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抬起头，女子的长相倒来不及来不及细看，因为男人的目光很容易被她的胸围所吸引。记得以前在学校，对于这样的女生，宋百川都会说这叫“呼之欲出”。
等到宋百川将视线往上移25公分，女子脸上业已铺上了一层薄怒，然后宋百川听到女子的樱桃小口里清晰的吐出三个字：“死色狼！”
宋百川的脸色变得颇为尴尬，不就是看看嘛，又不是要揩你油，凶什么凶？
“师弟啊，那可是林部长的助理，我劝你就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了。”没想到郭全胜又好死不死的看到了这一幕吗，而且恰如其分的凑了过来，说，“要是你想找个女朋友，改天师兄帮你介绍几个。”
宋百川大汗，心道：我是那种人么？而且要是被里面林老爷子知道了，只怕就要马上冲出来拔了自己皮，不过这种事越是解释越是麻烦，干脆苦笑两声，无奈的说，“师兄，谢谢你的好意，女朋友就不用了。”
郭全胜拍拍宋百川的肩膀，笑着说：“呵呵，没事，谁没年轻过，师兄明白，先进去吧。”
说完，他自顾自的进了屋，宋百川摇了摇头，举步也准备跟进去，却感到两道冷冷的目光向自己袭来，循着目光的来源望去，李万隆和汪文也还没进去，眼光时而向自己瞥来。
见宋百川注意到了这边，李万隆冷哼一声快步进到办公室里。宋百川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了，自己惹到他了么？
算了，宋百川想了想，人家好歹也是个市委常委，不应该和自己这种小人物计较什么吧。村委会的办公室渐渐安静了下来，检查应该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宋百川赶紧进了屋，果然林远山已经开始翻阅桌上的资料。
牛庄村办公室并不大，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屋内的空间骤然减少，几无宋百川立足之地了。好不容易找了角落站定，却发现身边正是刚才骂自己是色狼的女子，她正拿着相机给林远山照着像。发现宋百川站到了自己身边，女子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悦，但是屋内人实在太多，女子想要换个位置也很难，只好把气都撒在宋百川身上，又狠狠瞪了可怜的宋百川一眼，似乎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似地。
我就有这么可恨么？宋百川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这女人也太泼辣了点吧。不过站的这么近宋百川倒也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一张很妖媚的脸，和她魔鬼身材相配，而且从女子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宋百川闻出来了，和林玮圻常用的那种香水味道是很相似。不自觉的又往女子身边凑了凑，结果换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汪文等到全部人都进了屋，他才优哉游哉的往里走。杨少贵倚在门口，见汪文向自己走来，脑袋微微往下点了点。汪文回了他一个微笑，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将目光望向屋内某个角落中的宋百川。

                                         第五十六章 危机（下）　[本章字数：189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7 16:0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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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山一样一样的翻阅着桌上的资料，时而询问几个问题，不过有了郭全胜的提醒，米泉都回答得还算不妥当，没出什么问题。
林远山看检查得也差不多了，却一直没听到宋百川的声音，微微在屋内扫了一眼，才发现宋百川正凑在曾蓉身边，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禁哑然失笑，在心里骂了一句“臭小子”。
林远山假装板着脸，严肃的说道：“这村的村官呢？”
“宋百川！宋百川！”周成华忙不迭的朝人群里喊了两句，见宋百川从一角落里费力的挤了出来，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两眼，人家省委组织部长来你村里检查，你村官躲什么躲！万一惹得林远山不高兴了？只怕你小子要吃不了兜着走！
宋百川本想苦笑两声，却发觉场合不对，只好无辜的看着林远山，嘴角抽搐了两下，心中暗忖：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难怪他女儿这么喜欢捉弄人，看来是遗传的缘故。再说了，我在人前出了丑还不是也要丢您老人家的面子么？
曾蓉放下手里举了半天的照相机，气鼓鼓的睁着那双可爱的狐媚眼睛死死的瞪着宋百川，同时也在心底暗骂道：这个死色狼，刚才自己不过想要走进点看清楚他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死色狼居然盯着人家的...人家的胸部看个不停，真是气死了。进了屋居然还敢往姑奶奶这儿蹭，明显就是想要占便宜嘛！玮圻怎么会找这么大色狼做男朋友？大色狼、死色狼、臭色狼！我诅咒你等会检查过不了关！
宋百川自然不知道曾蓉在心中愤愤不平的诅咒自己，现在的他只期望林远山不要给自己出个什么难题，反正资料都已经看完了，就这样凑合着过了不挺好的么？
“据我所知，牛庄村还是省级贫困村，那作为这个村选派大学生，你觉得自己应该从哪方面帮着这个村的村民脱贫致富呢？”终于林远山开了口，两眼平视这宋百川，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创业！”宋百川头也不抬，很干脆想的回答道。
“创业？”林远山饶有兴致的追问道，“说具体点，怎么创业？”
“牛庄村是省级贫困村，村民的许多耕种习惯和耕种方法都还很落后，加之地理位置属于丘陵地带的关系，并不适宜种植一些高产作物，从而导致牛庄村与邻近村社相比，经济发展较为滞后。所以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及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引进一批新的农作物，先自己进行尝试，如果可行再在村中大规模进行推广。”宋百川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马上让他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虽然投来的目光中有赞赏也有不屑、有勉励也有讥讽，但是宋百川脸上的表情依旧那么的坚定，大概他早已心中下定了决心。
刚才还在心中咒骂宋百川的曾蓉，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男子坚毅的一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说得倒还不错。”林远山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光是纸上谈兵可不行，不然你说得天花乱坠，却不实际去操作，那可办不成事，你们这届村官上任的时间也不短了吧，你创业做到哪一步了？”
“这...”宋百川老脸一红，“因为...因为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我现在才开始着手，现在已经打算租下六社的几亩地，准备将架子先搭起来。”
“哦，进度要加快啊。”林远山摇摇头，深深的望了宋百川一眼，“不要忘了两年之后你们就要转正，要抓紧时间。”
“恩，林部长你放心，我会努力的。”宋百川知道林远山是在提醒自己时间有限，但仍然很笃定的说道。
看着宋百川那张满是自信的脸，林远山笑了笑，扭头看向周成华：“我看你们临津村官队伍里还是挺有些人才的嘛，省里头一直说你们临津的工作缺乏亮点，这些村官不都是亮点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们要对他们的工作多加支持，不要老眼巴巴看着其他区县今天工作又做出了什么成绩、明天又有什么村官人才涌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要知道，黄书记是很重视村官这方面的工作的。”
一席话说得周成华面红耳赤，连声说“是”。
“好好干吧，有什么困难找组织，组织上会给予你们足够的支持的。不要怕走弯路，年轻人嘛犯点小错误是可以原谅的。”林远山笑着说道，“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伟人说过的话，现在来看，受益终生啊！”
宋百川用力的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阵激动，现在林远山不仅是以一个上级的名义在指导自己，同样也是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勉励自己，他如何能不被感动？
林远山自然也看出了宋百川眼中的激动，笑了笑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本村官工作日志，牛庄村只有宋百川这么一个村官，这本村官工作日志自然就应该是他写的。
没想到林远山才拿起来翻了几页，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脸，瞬间换了颜色，变得十分严肃。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宋百川一眼，缓缓叫手里的那本村官工作日志交到旁边的周成华手上。
周成华一脸迷惑的接过，同样是只翻了两页，神色大变，一把将日志扔到桌上，大声说道：“宋百川，我要你给个解释！”
宋百川一脸惊愕的捡起那本日志，翻开来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因为那本日志??居然是一片空白！

                                         第五十七章 开窍（上）　[本章字数：1988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8 08:3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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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事换别人身上，估计宋百川会仰天长叹，大喊一声：“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可惜此时的宋百川做不到这么幽默，心中除了想骂娘还是想骂娘。自己原本密密麻麻写了大半本的日志，这才多久的功夫，一眨眼老母鸡变鸭，换成了这么本崭新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宋百川决然不敢相信。可惜事实就摆在面前，不相信也没办法。只是宋百川敢肯定一件事，这本村官工作日志绝不是他以前的那本！
办公室，刚刚的气氛还犹如一团和气的暖春，如今已然变为了寂静无声的冷冬。众人眼光的焦点再一次集中到了宋百川身上，有为之惋惜的，亦有幸灾乐祸的。
宋百川迅速的将桌子上的资料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第二本村官工作日志，聪慧如宋百川，自然已经知道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暗自叹息了一声，自己也太不小心了，居然会上了狸猫换太子这种老掉牙的圈套。
轻轻的合上手里的村官工作日志，缓缓的放到桌面，抬起头，很平静的看着一脸震怒的周成华以及满脸冷峻的林远山，却并没有开口。
周成华似乎有些恼怒，这个宋百川也太不知道好歹了，难道就真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几句，至少博得一些同情也好啊！说实话，周成华还是挺喜欢宋百川这个人的，因为两个办公室同时来问组织部借调这他，所以他多少也打听了下关于宋百川的事，不过那些都是耳听为虚。而今天，至少从宋百川刚才关于在牛庄村创业的一番话来看，这人还是有些才学的，分析问题也是很有条理，并不象某些纸上谈兵的草包二世祖，这让原本还以为宋百川只是有某些背景的周成华暗地里动了一番心思，难道还真要把这样的人才拱手送到市委办或者市府办？
周成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林远山，自己的顶头上司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在直直的平视着对面的宋百川，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没办法，周成华只好用颇为严厉的言辞，朝宋百川说道：“宋百川！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事你要是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那你这个村官也就别当了！”
“这本日志不是我的？”宋百川缓缓的开口，仍然是看着林远山，仿佛只是在给他一人辩解而已。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不是你的，那你的那本呢？”
“我不知道。”宋百川摇了摇头，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般。
“你...”周成华为之气结，指着宋百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部长，我看不如这样。”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说话的是市府办主任汪文，“既然宋百川不承认这本日志是他所写，那么就请一位同志陪着他一起去找，找得到自然好，如果找不到...”汪文眼底一道厉芒一闪即逝，接着道，“到时再对他的进行处罚也不迟吧。”
闻言，周成华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毕竟周成华也不是傻子，联系宋百川的种种表现，他绝不相信宋百川会如此大胆，居然敢把一本什么都没写的日志就这么拿出来，大摇大摆的放在桌子上给检查组检查，他更不相信自己提前派来这儿准备的郭全胜也没发现这么大的纰漏。所以周成华点了点头，附和道：“宋百川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村官工作日志放在哪里了，仔细再回想一下，如果想起来了马上去取来。”
宋百川沉吟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实在是记不起自己有把日志另外存放了的，毕竟要接受检查的东西，从早上放在这里就没有动过，加上郭全胜也检查了一次又一次，按理说是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时候即便真要回去找那也必定只是徒劳。
“你连找都不愿意再找找，难道是真的没有写村官工作日志么？”一边的汪文阴恻恻的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李万隆，斜斜的乜了汪文一眼，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明白了什么。
“宋百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这日志到底是不是你的？”终于周成华对宋百川的淡漠也不耐烦了，冷冷的说道。
郭全胜在一边很紧张的看着宋百川，他给周成华打下手的时间也不短了，周成华的心思其实他是最明白的人。周成华这么说看似是逼着宋百川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郭全胜知道，周成华只不过是想让宋百川干干脆脆的承认这本空白日志就是自己的，有了结果林远山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而只要林远山一走，不管是临时补救还是减轻处罚，剩下的事情都好办。当然，前提条件是林远山不在这里当场做出关于这件事的处罚决定，而从刚才林远山对宋百川的褒奖来看，这位省委组织部长要做出什么严厉的处罚也不一定舍得。
“这...这本日志不是我的。”宋百川身子微微一颤，双拳紧握，看的出他心底正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但他终究还是执拗回答了不，清澈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倔强。
“哎...”郭全胜在心底暗暗叹息了声，这下大概谁也保不了宋百川了。
角落里，曾蓉紧抿下唇，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心中的感觉很是复杂。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么的可恶，隐约中她渐渐开始期待，期待着整件事出现转机，自觉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林远山。
“周部长，您看...”看到宋百川的表现，汪文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沉重的样子，张嘴正要再向周成华建言，却觉得有道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而来。
“聒噪！”林远山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但是房间内所有人都能听到！

                                         第五十七章 开窍（中）　[本章字数：1869　最新更新时间：2010-10-12 22:5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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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华，三天之内将此事的处理结果报交省委组织部！逾期不交，后果你们临津市委组织部自负！”林远山脸色依旧很冷峻，整个人身上早已没有了刚才那种平易近人的温和架势，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的威严，连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也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看到林远山如此震怒，周成华毫不怀疑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那么无论是对自己将来的仕途乃至整个临津市委组织部，后果都不堪设想。想到这儿，他深深的看了眼宋百川，叹了口气：没办法，看来这件事只能牺牲你了。
“不过我希望到时看到的是一份真实的报告。”林远山似乎知道周成华在想些什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说道，“如果是‘宁罔杀、不放过’，那么你也就不用上报到我这儿了，明白吗？”
“林部长，成华明白。”周成华低下头，恭敬的回答道。
林远山微微颔首，瞥了眼呆立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宋百川，看到他那沮丧的神色，心中多少有几分不忍，但终究还是昂着头从他身边大踏步而过。
等宋百川感觉到了耳际呼啸而过的风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能目送林远山的背影在门外的转角消失不见。
林远山一走，检查组的人也没理由在这里待下去，一个个循着来时的路再次从院子的大门鱼贯而出，只是与来时的心情大不相同。
周成华一脸铁青，这个宋百川也太能找事了，而且这样一件事他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心情自然不佳。
倒是汪文，刚才虽然被林远山吓出一身冷汗，但是看结果终究还是遂了己愿。笑眯眯的看了眼宋百川，眼中那得意之色几乎就要满溢而出，连走起路来也变得趾高气昂。而杨长贵，自然也是和汪文一副嘴脸，看他满面春风的模样，甚至还走到了宋百川身边有意无意的冷哼几声，大概在他们心目中，这次的宋百川不死也得脱层皮。
对于这些宋百川自然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就这样在办公室内低着头、沉思着，直到屋内的众人都散去，无边的黑暗将他慢慢的吞没...                                      
......
出了这么件事，林远山也不再按照原计划回临津县城做什么总结，而是直接让司机开车回省城，一路上林远山一句话也没说，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任谁也看得出他心里压抑着怒火。善怒者不易怒，曾蓉知道虽然平日里的大多数时间自己这位林叔叔以笑脸示人，但他要是真正发起火来，在省长面前林远山依然也敢拍着桌子据理力争。
“林叔叔，你真的不帮他么？”回去的路上，曾蓉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帮他？我凭什么要帮那小子，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我没骂他就算好了，还帮他。”林远山没好气的说着，脸上的神情很是不忿，“他x的，他以为这自己还在学校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官场，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我怕这傻小子以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像他这种性格，当村官？当个屁的官，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去！”
没想到，曾蓉的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林远山一股脑的将心中的邪火全都发泄了出来，语速急促，像小钢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还不带喘气。
“你这不就是在骂他了么？”曾蓉吐了吐舌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掩嘴轻呼，“哎呀，林叔叔你也说脏话！”
“我说脏话怎么了？谁规定的省委组织部长就不能说脏话了！韩复急了他也要骂娘呢！”林远山把眼一瞪，显然还没消气，而他口里所说的韩复正是庆南省省长。
“哼，说不帮他，那你刚才还问他创业的事儿。”曾蓉嘟着嘴，样子很是可爱。
“问他又怎么了？”
“不就是想提醒临津那些人重视这个宋百川嘛。”
其实也只是她知道，其他人特别是不晓得林远山和宋百川之间关系的，诸如周成华，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点，最多也只会认为林远山是在惜才而已，虽然林远山的确有是这么个想法。
曾蓉的话让林远山一时无法反驳，好半天才语焉不详的说道：“那还不是在那小子被查出问题之前的事！”
“可是他不是你女婿么？”
“女婿？傻头傻脑，做事思前不想后，我林某人可没这种没出息女婿。”看林远山的样子，是恨不得把宋百川给生吞活剥了。
林远山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是有因可循的，在这事之前林远山对宋百川的期许是很高的，他是觉得自己这个准女婿不仅有才学（全国最好的大学毕业），还肯吃苦（下到农村里做村官）。在现在的如此浮躁的社会之中，这样的年轻人的确少的可怜。林远山觉得象宋百川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可以给庆南同样浮躁的官场带来一股清流，所以在某些方面也不自觉的对宋百川有些偏向。可惜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出了这么件事，林远山也开始反思自己以前对宋百川的看法是不是太主观了一些，用别人的话来说：为官者、尤其是欲为大官者，不仅要有高智商，高情商更是不能缺少。毕竟不懂的还可以学，可是如果连大流都看不透，那是绝对没办法在波谲云诡、变化莫测的官场混下去的。当然这些想法林远山在自己的女儿林玮圻的面前都没有提起过，更不用提曾蓉了。

                                         第五十七章 开窍（下）　[本章字数：1933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19 11:37: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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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曾蓉也总算是听明白了，林远山并不是在气宋百川工作不力，而是气他做事不够仔细。这件事明眼人其实都知道他是被陷害的，毕竟宋百川还没傻到将明知检查组要检查，而自己却没有做的资料大摇大摆的放到显眼地方给别人找茬，除非他真的不想干了，可从事后他一脸震惊的表情来看这个可能性为零。但是如果在检查组来之前，再仔细检查一遍那就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说宋百川闹到如今的地步多少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想到这里，曾蓉忽然拍了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哼，我知道了，玮圻肯定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曾蓉一本正经的说。
林远山先是一愣，然后瞪了一眼曾蓉，佯怒道：“你个疯丫头，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你见过那家的父母会不帮自己女儿的心上人。”曾蓉撇着嘴，瞪大了眼睛，装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就不信了，世界上还真有这么狠心的爹？”
曾蓉一席话说完，林远山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这下再也没办法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干脆也笑了起来，指了指曾蓉说：“你这疯丫头，拿你林叔叔寻开心是不是？小心我回去让你家老曾打你屁股！”
“哼，我爸他才舍不得呢！”曾蓉朝林远山做了个鬼脸，“不过说真的，林叔叔你就真不管宋...那个臭小子了么？”
林远山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小蓉啊，你还记得来时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哪句？”
“人总是经历很多事情才能成长，不可能永远都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过活。”林远山将早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官场就是个大染缸，想要身在其中，又出污泥而不染，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那...”曾蓉一时不知道林远山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问点什么，不觉有些窘。
“年轻人初入社会总是棱角分明，可惜官路是一条狭窄的甬道，窄到只容一人通行，而且没有一丝光亮。在这条甬道中前行，除了要加倍小心以外，也要慢慢磨平自己的棱角，学会更圆滑的做人，否则那些棱角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还好林远山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
“所以呢？”
“所以啊，这次的事情就是给那臭小子一个教训，让他早些学会要磨平些棱角。”说到这儿，林远山笑了笑，感慨道，“这么说来这倒也并不全是坏事，揠苗助长终究遗患无穷。”
“那万一...”曾蓉瞥了眼林远山脸上的神情，接着道，“那万一他取消了转正资格怎么办？”
“取消转正资格？”林远山冷笑两声，不屑的说道，“他周成华说了就算么？这庆南...”
“是是是，你林部长说了才算。”曾蓉一见林远山又要开始板着脸说教，赶紧打断他的话，“你老人家在其他区县都是一见纰漏，就马上让村官收拾东西回家。在临津却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对那些被取消资格的村官岂不是很不公平。”
林远山不说话了，目光炯炯，直视着曾蓉。
曾蓉看他久久没有开口，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林远山深邃的目光。曾蓉以为自己的话惹林远山生气了，喃喃道：“林叔叔，我...我...”
“你说得很对。”过了好半天，林远山幽幽开了口，“你说得很对，我这么做对其他人的确很不公平。”
“林叔叔。”曾蓉似乎对他会这么说感到很惊诧。
“如果周成华的报告里建议取消宋百川的选派大学生转正资格，那...”林远山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在呢喃，“那就取消吧。”
曾蓉怔怔的望着看上去无比疲惫的林远山，心中五味俱呈，不知该说什么，车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发动机引擎的些许声响。
“嘟嘟嘟...”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林远山掏出嗡嗡作响的手机，瞥了一眼号码，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甫一摁下接听键，便劈头盖脸的说道：“你小子又有什么事！”
曾蓉想自己应该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说话啊！”林远山见电话那头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忍不住大声问道。
“林伯父。”终于，电话里传来一个些许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罢，那人便挂上了电话，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林远山低着头呆坐了许久，这才慢慢将电话收起，不过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嘴角已经开始微微上扬。
“林叔叔，是谁打的电话啊？”曾蓉明知故问。
“还能有谁？”林远山瞥了眼曾蓉，终于忍不住笑道，“还不是那个臭小子！”
“哦，他说了什么啊，让您这么高兴？”
“咦，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他了，难不成你也看上那小子了？”林远山脸上的笑容更盛。
看得出来，林远山的心情和刚才大不同，现在已经开始有闲心和曾蓉开玩笑了。
“哪有！”曾蓉俏脸一红，不过此时天色已暗下来了，加之车内的灯光并不算明亮，所以林远山并没注意到曾蓉脸上那一抹红晕，“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那个死色狼。”
曾蓉说到最后，“死色狼”三个字声音已细不可闻，反正林远山似乎没有听到，哈哈笑了两声，大手一挥：“那小子开窍了！对了，开快点，早点到省城，不然我家那丫头还以为我在临津为难那小子，回去晚了不跟我急才怪！”

                                         第五十八章 破局（一）　[本章字数：191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0 10:05: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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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宋百川静静的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室并没有开灯。他右手掌心散发着点点的荧光，那是手机屏幕的灯光，虽然黯淡如同漆黑的夜空里的萤火虫般，却是这间屋子唯一的亮色。
“百川哥哥，百川哥哥你在吗？”门外传来一阵怯生生的小女孩声音，混杂在院子里大槐树被风吹过的沙沙声中，仿佛还有微微的颤抖。
“是...是萱萱吗？”宋百川幽幽的开了口，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话了一般，声音有些干涩。
“百川哥哥，百川哥哥你在哪？我是萱萱啊？我...”谭萱声音稍微大了点，“我害怕。”
“啪。”宋百川打开了办公室的日光灯，下午还闹哄哄快要溢出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空荡荡的空荡荡瘪成一张蜕壳。
“进来吧。”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宋百川只看了一眼，便淡淡的开口道。
谭萱快步跑进屋子，小嘴呼呼的喘着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被累的还是被吓的。
“有这么害怕么？”宋百川瞥一眼谭萱喘气的样子，再看看屋外，虽然天色已晚，但是今天晚上的月光还算是明亮，所以院子里并不算太黑。
“不是的。”谭萱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摇了摇头，似乎还心有余悸的说道，“外面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我...我害怕。”
宋百川微蹙起眉头，走到屋外的走廊上，接着月光将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发现半个人影。慢步走回办公室，谭萱正很紧张的看着他。
朝小丫头摇了摇头，谭萱急急的辩解：“可是我在来的路上真的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宋百川拍拍她的小脑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恩，我相信你，大概那人已经走了吧，不用怕，百川哥哥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谭萱的小脑袋用力的点了几下，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么晚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宋百川开口问道。
“爷爷和我妈见百川哥哥你一直都没回去，有些担心就让我爸和我出来找找你。”谭萱有些疑惑的看着宋百川，不解的问道，“百川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也不开灯。我开始还以为你不在这儿呢，都打算先回去了，后来看院子的门没关，所以才大着胆子在外面喊了你两句。”
“哦，没事，有些材料没弄完，我在这里处理一下。”宋百川找了个很勉强的理由，谭萱眼里的迷惑依旧，处理材料不用开灯的么？不过没等她说话，宋百川抢先开了口，“那二叔他人呢？”
“我爸他在路上遇到了大生叔，两人也不知道商量些什么，就让我先来找你。”谭萱有些郁闷的说道。
“哦。”宋百川淡淡的应了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望着谭萱笑道，“那你一个人走夜路，不怕吗？”
“怕啊！”谭萱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刚才怎么不回家呢？”
“不是没找到百川哥哥你嘛！”
宋百川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右手怜爱的轻抚着谭萱的脑袋，一时心绪万千。看他失神的样子，谭萱乖巧的将小脑袋贴到宋百川身上，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眼底满是笑意，不过那笑容多少有点奸计得逞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宋百川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开口道：“萱萱，你先回去给爷爷和二叔说一声，我还要在这里弄点材料。”
宋百川并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他还打算在这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既然已经给林远山许下了承诺，那么宋百川就必须想一个对策出来，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他还会束以待毙么？不但如此，脑海里起汪文和杨长贵那得意的眼神，宋百川已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今日之耻，来日必将百倍报之！
“啊！”谭萱眼里的笑意全消，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宋百川，哭丧着脸，“百川哥哥，你就让我一个人回去啊？”
“怎么了，你刚才不也一个人来的么，现在回去倒还怕了？”
“可是刚才有人跟着我呢！”
“放心那人可能也是路过吧，而且现在不也不在了吗？”
“不要，刚才我知道百川哥哥你在这里所以才跑来的，现在我才不敢...啊！”谭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实话，掩嘴轻呼了声，有些不安的看向宋百川。
闻言，宋百川原本明亮了一些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问道：“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是杨兴国杨叔叔，我在路上遇到了他，他给我说的。”
“杨兴国？你在路上遇到了杨专干的？”宋百川又追问道。
谭萱点了点头，宋百川低下头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好也。”谭萱拍着手欢呼道。
“不过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找个东西。”宋百川说完，摸了摸谭萱的头，转身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宋百川再次出现在屋门口手里提这个黑色袋子，朝等候的谭萱笑了笑，说道：“走吧。”
谭萱点点头，关掉了办公室的日光灯，顺手带上房门随宋百川一起走到院子外。小院的大门时老式的栅栏式铁门，宋百川取出钥匙将门锁上，然后从黑色袋子里又取出一把锁，原来他刚才就是上楼拿着个东西去了。
“百川哥哥，你给门上这么多道锁干什么？”谭萱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多把锁安全一些嘛。”宋百川将多出的那把锁的钥匙放到口袋里，“走吧，该回去了，不然等会你妈要着急了。”


                                         第五十九章 破局（二）　[本章字数：226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0 10:0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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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林远山将手里的几样东西放到门口，一位中年女子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来到林远山旁边准备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小梅，我自己来就好。”林远山朝那女子摆摆手，换上室内拖鞋，然后又将东西拎进客厅扔沙发上。林远山原本想靠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不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朝被他称作小梅的女子笑道：“小梅啊，玮圻那丫头不是说今晚要来蹭饭的么，人呢？”
“喏，在那里面帮忙呢。”女子朝厨房努努嘴，又看了眼被林远山乱七八糟扔在沙发上的东西，自顾自的收拾了起来。虽然林玮圻的工作地点也是在省城，但是她却并没有在家住，而是在单位附近就近租了间屋，美名其曰是培养独立性。不过知女莫若父，林远山心知这丫头是觉得被从小到大被管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自己赚钱了，便要迫不及待的搬出去过所谓的“美好生活”。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林玮圻千算万算还是忘了一件事，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她从不知下厨为何物，而如果天天下馆子过活，自己那点微薄的薪水除去什么房租、网费、水电费的，可就是略有超支，根本谈不上节余了，于是乎林玮圻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就为了节约点口粮。
“啊，她在做菜啊！”林远山闻言大惊失色，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压低声音悄悄朝女子问道，“她做的是那几样菜？”
“还有哪样，不就是番茄鸡蛋汤么。”女子也压低声音说，“你自己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啊，她也就会这一样菜而已！”
“还好，还好。”林远山摸着胸口，长出口气。林远山如此紧张是有原因的，林玮圻以前的确是从不下厨，但是自打和宋百川交往以后，也不知被哪个姐妹所蛊惑，开始相信拴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拴住他的胃，所以林玮圻也决心要学习厨艺，可惜这丫头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的热情，没几天便半途而废，至今也只会一样菜??番茄鸡蛋汤。至于汤的滋味嘛，反正林远山尝过一次之后便打定主意再也不吃自己女儿做的任何菜了。
“哦，小梅啊，等会儿记得不要给我准备汤匙。”林远山仔细的叮嘱着。
“哎呀，你又这样，人家玮圻好不容易下一次厨，你这个当爹好歹也要尝一尝女儿做的菜嘛，万一她厨艺有精进了呢？”女子嗔怪的看了林远山一眼，微有些不满的说道。
“精进？”林远山仿佛听到了个笑话，摆摆手说道，“算了，我宁愿她这辈子不要下厨。”
“你...”女子瞪了眼林远山，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从厨房里传来了林玮圻的声音，“梅姨，你来帮我看下，这鸡蛋好像糊了。”
林远山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厨房，女子看他骇然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身向厨房走去。
......
约莫过了半小时，林玮圻和李梅将菜一道一道的端到饭厅的桌子上，每一道菜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可口，从色泽和口感来看都是无可挑剔，这些菜自然是李梅做的，李梅就是刚才被林远山成为小梅的女子，也就是林玮圻口里的“梅姨”。桌子上唯一不和谐的便是放在当中的那一大盆番茄鸡蛋汤。番茄还是鲜红色的，仿佛用筷子一夹便能渗出水来，而鸡蛋则是黑乎乎的明显是糊了，这样一盘菜点缀在众多美味佳肴中，多少给人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自
“爸，你尝尝，看好吃不。”林玮圻很热心的给林远山推荐着自己的手艺。
“恩，好，好。”林远山嘴角略微有些抽搐，尴尬的笑着说道，缓缓将筷子渗出，脑子却高速运转起来。
“对了，今天宋百川那小子...”
“百川怎么了？”果然，没等林远山说完，林玮圻便紧张的问道。
“那小子啊...”见成功转移了林玮圻的注意力，林远山悄悄的将伸了一半的筷子又收了回来，这一切都被坐在他旁边的李梅尽收眼底，她没好气的朝林远山翻了个白眼，可惜被林远山无视掉。
“那小子啊，今天表现还不错，没出什么大问题。”林远山跟自己的女儿撒了个小谎，如果让林玮圻知道宋百川的转正资格都有可能被取消掉，只怕这丫头不知会搞出些什么名堂来，不过林远山知道是，不管林玮圻搞出的是什么名堂，反正他肯定是不得安宁，所以这件事能瞒还是先瞒着。
“哦。”林玮圻应了句，低着头调戏着碗里的饭粒，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且那小子还准备在村里创业，搞蔬菜种植...”林远山边吃边说。
“他还要在那里创业？”林玮圻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啊。”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调回省城啊！”林玮圻不无幽怨的说道。
“玮圻，好男儿志在四方，在那些地方工作对小宋来说也是一种锻炼。你不要老想着他什么时候回省里来。”林远山放下碗筷，看着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的说，“再说了，小宋是自愿去的那里，并不是谁硬逼他去的，这说明他也想在那里创一番事业，你可不能拖人家后腿。”
“是啊，玮圻，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也不要太心急，凭小宋的人才，很快就会回省城来工作的。”连李梅也帮着说道。
“哦，知道了。”林玮圻丧气的应道，俄尔低声道，“你就不能早点把他调回来么？”
“调回来？”林远山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缓缓道，“全庆南这么多村官，凭什么就把他调回来？难道就为他是我林某人的准女婿？笑话，别说他现在还不是我女婿，就算他是我女婿，没本事那就在下面呆一辈子，要我林远山腆着老脸为别人谋私，我可做不到！”
林玮圻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却让惹来林远山一顿训斥。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对，扁扁嘴，低着头没有说话。
“哎呀，人家玮圻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急什么急！”还是李梅出来打圆场，一面瞪了林远山一眼，一面宽慰林玮圻，“玮圻，来，夹菜，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麻婆豆腐。”
“谢谢梅姨。”林玮圻明显心绪不佳，低声道了谢，便不再开口。
李梅朝林远山努努嘴，示意他安慰下自己的女儿，林远山却摇摇头，只顾往嘴里填菜。李梅一把拍掉林远山准备的筷子，没办法，迫于李梅的“淫威”，林远山只好放下碗，朝林玮圻开口道：“其实那小子想要调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六十章 破局（三）　[本章字数：203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1 08:53: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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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林玮圻两眼放光，直愣愣的看着林远山。
“当然，不过其一是要他自己在下面表现好，展示出自己的本事，这是先决条件。”林远山竖起右手食指，朝林玮圻晃了晃，笑道，“其实创业也是展示自己的机会，种菜种出了名堂也算是他的本事。”
“还有呢？”
“这其二嘛，自然就是他自己愿意来省城。”
“他肯定愿意来省城啊！”林玮圻急急道。
“那可不一定。”林远山摇摇头，“有些人觉得基层更适合自己，在那里他们施展抱负的空间更广，更能实现自身价值，你想调他们来机关，他们还不愿意呢！对于这样的人，组织上原则上是不勉强的。”
“爸，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儿，他准愿意来省城。”林玮圻笑着说道，看得出她对这点很有信心。
林远山看着自己女儿一脸自信的模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头说：“玮圻啊，宋百川这小子的确很不错。你作为他女朋友，对一些事情要上心啊！”
“爸，百川他...”林玮圻一脸惊讶的望着林远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番话来。
“没有，我意思是宋百川这种肯脚踏实地做事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林远山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他要敢花心的话，我...我...”“我”半天，林玮圻也没说出个结果来，毕竟两人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宋百川真要移情别恋，林玮圻也不能把他做个什么。想了许久，林玮圻银牙一咬，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要敢花心，我就死给他看！”
“玮圻...”
“爸，不用再说了。”林玮圻打断了林远山的话，低下头小声道，“百川他不会的，他...他是个好人。”
好人？林远山望着一脸决然的女儿，心底却是苦笑不已：女儿啊！宋百川是个好心肠的男人没错，可惜好心也是把双刃剑，男人的心地越是善良，就越是不愿去伤害别人。久而久之，他们就会不懂得该如何去拒绝一个人，到了最后...到了最后他们就会不忍心看到爱自己的女人因自己而流泪，而到了那时，受伤的就并不只是一个人了。
林远山看了眼一边闷着头吃饭、默不作声的李梅，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
“你今晚干嘛要和玮圻说那些话？”吃完了晚饭，林玮圻向林远山询问了一些宋百川的情况。李梅本准备留她在家里过夜，可惜林玮圻还要赶稿，聊了一会儿便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送走了林玮圻，李梅坐到林远山身边的沙发上，静静的陪着他看电视。
“小梅，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过了一会儿，林远山关掉了电视的声音，淡淡的开口。
“你...你为什么要和玮圻说那些话？”李梅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为什么？”林远山看着她，苦笑着说，“我只是不愿意小宋和玮圻又走上了我们走过的老路，上一代人受过的罪，我们不该让孩子们也经历一次。”
“远山，我觉得小宋不是那种人。”李梅抬起头直视林远山的眼睛，很笃定的说道。
“我也知道他不是，可是...”林远山欲言又止，良久才苦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人诚不欺我也。”
“难道小宋他...”
“不是小宋。”林远山摇了摇头，脑海里又浮现起回省城的路上，曾蓉脸上那一抹娇羞，其实那个时侯林远山已经注意到了曾蓉的异常，只是没有道破而已。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愿情况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吧。”
李梅轻轻的将头靠在林远山的肩膀上，缓缓道：“我相信玮圻的眼光，她不会看错人的。”
林远山默然不语，李梅继续自顾自的说着，“玮圻长大了，这些年我越看她越象当年的阿敏，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远山，你说要是阿敏还在那该有多好！她们娘俩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是么？”
“是啊，玮圻的确是越来越像小敏了，连她那说话的语气、不经意间的动作都那么的相似。有时候我还真以为是小敏又回来了...”
“远山，要是当年我不来找你的话，阿敏她...”
“胡说什么！”林远山蓦地提高了音量打断李梅的话，复尔低声喃喃道，“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我常常在梦里梦到阿敏，她离我是那么远，我说什么她都听不到...听不到...远山，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所以不理我。”
“不会的，阿敏不会怪你的，她就和玮圻一样，你看玮圻现在不也和你很亲么？”林远山揽过李梅，轻声道，“其实都怪我，当年我要是早点和阿敏把事情说清楚，就不会有后来的事，阿敏她也不会...”
“远山，明天我想去看看阿敏，你陪我去好吗？”李梅起身正色道。
林远山愣愣的看着李梅，好半天才从鼻间吐出一个“嗯”字。
......
“百川，你回来啦，还没吃饭吧？二婶帮你热热去。”林秀丽远远的看见宋百川领着谭萱进了屋，开口问道。
“不用了，二婶，我不饿。”宋百川摇了摇头，他现在没有心情吃饭。
“是百川回来了么？”从里屋传来谭更深的声音。
“二叔，我回来了。”宋百川应了句，话音刚落，谭更深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百川，你来一下。”谭更深朝宋百川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屋里来。
宋百川依言进到里屋，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不是谭祖云而是周大生，有些诧异的问道：“大生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百川，你看看这个。”没想到周大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笔记本，递到宋百川胸前。
宋百川随手翻了几页，顿时脸色大变：“这难道是...”
“没错，这就是咱村的账册！”

待续

黄容

第六十一章 破局（四）　[本章字数：1928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1 17:07: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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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宋百川神色怪异的看了眼周大生，扬了扬手里的账册，小声问道：“大生叔，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百川，这东西怎么来的，你就不用问了，还是先看看内容吧。”没想到谭更深抢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事，百川也不是外人，和他说实话也无妨。”周大生摇摇头，看向宋百川，说，“前几日我听说那个杨长贵从里面出来了，然后和老谭一起到了市里去打听...”
说到这儿，宋百川微蹙起了眉头，开口道：“二叔、大生叔，上访这种事偶尔去一次可以，但不能老往市里跑。”
宋百川这话是有感而发，他怕的是谭更深和周大生往行政中心去得勤了，万一上了市纪委信访重点户的黑名单，以后做什么都不自在。这样的情况电视里放得多了，一旦被列为信访重点户，人身自由就很难得到保证，不仅出市不容易，出省更是想都不要想。而且一旦市里有什么大的活动或是省里某某大员下来走访，为了不给市里抹黑，这种时候那些信访重点户们就会被绝对的束足??除了家里哪儿都不能去，这并不是说笑，宋百川曾亲眼看到一个老上访户被从临津开往京城的火车上被公安局的人生来硬拽给拉下车来，至于之后将要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
“恩，我们知道。”周大生明白宋百川也是为他们好，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不过杨长贵这事儿怎么解决，政府总也要给我们个说法吧。我们去市里那天正好遇到了上次来村里调查情况的林科长。哦，对了，百川你在我家也见过的吧。”
“恩。”宋百川点点头，脑海里立刻回想起了当天在周大生家遇到的那位纪委监督和执法科科长林杰，想起自己还被她揶揄了一把，不禁脸微有些红。
不过屋子里另外两人倒没注意到他的尴尬，谭更深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而周大生则自顾自继续说着那账册的来历。
“林科长和我们说了，杨长贵的案子虽然有市委领导的批示，但是他们并没有掌握实际证据，所以不可能长期羁押杨长贵。不过她也请我们帮忙收集有关线索...”
“所以，你就去弄了本这东西回来？”宋百川朝周大生扬了扬手里的账册，苦笑道。
“是啊，百川，别看你大生叔没念过几年书，但是那些年咱当社队长那会儿也寻了个老师识了不少字，算个数还是没问题。”
“呵呵，大生叔你不会是找的我爸当的老师吧？”宋百川笑道，谁叫他家老爷子现在也是老师呢，而且算时间宋海下乡的时候，正好也是周大生才当上社队长的那会儿的事。
“不是你爸，是个姓肖的知青教的。”周大生摆摆手，瞥了宋百川一眼，笑道，“说出来也不怕你不高兴，当年啊，村里的人都觉得那个姓肖的比你爸要有才学些，那小子脑瓜子转得也快，你家宋海嘛...”想了想又改口补了句，“当然你爸也不错。”
宋百川翻了个白眼，您老以后还是不加最后句的还好。不过话说来，好歹自己的老子现在也是大学讲师，比他还有才学，那这个姓肖的只怕还是有几分本事。
“百川，你帮忙仔细看看账册上用红笔勾出来的地方，你年轻些，又是高材生，算得肯定比我们要真切。”谭更深见周大生越说越远，赶紧把话题转回了账册上。
“哦，好的。”宋百川再次翻阅起手里的账册来，里面果然有许多用朱红色水彩笔勾勒过的痕迹。虽然里屋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是宋百川看的很仔细，每遇到一处红笔做过记号的地方，都从头到尾心算两次次，所以他翻阅的速度并不快，谭更深和周大生也不催他，静静的在旁边候着，等着他看完。
终于宋百川轻轻合上了账册，眼光依次在谭更深和周大生脸上看了一遍，而两人也都紧张的望着他。
一时间屋内三人大眼对小眼，都没有开口说话，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百川，找到什么问题么？”终究还是周大生先忍不住，开口问道。
“恩。”宋百川缓缓点了点头。看到周大生一脸迫切的神色，只怕宋百川要说没问题，他决计不肯相信，不过还好账册里面的确有很多问题，否则宋百川还没真不知道怎么说服一心想要给杨长贵“定罪”的周大生。
“真的？”周大生一脸欣喜，刚刚还攥紧的双拳渐渐松开来，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恨恨道，“我看他杨长贵这次还能不能跑了和尚又跑庙！”
不过宋百川脸上并没有周大生那种高兴的神色，反而是一副沉思的样子，良久，才一脸严肃的的接着开口：“大生叔，账册你是从哪得来的，还有平日里村上都是谁在做账？”
周大生先是一愣，努了努嘴，正准备回答宋百川的问题，却听到谭更深直视着门口，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周大生二人顺着谭更深的眼光望去，门口缓缓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宋百川定睛一看正是谭萱，她怯生生的走到谭更深面前，将手里的一个小本子递到谭更深胸口，小声说：“爸，这是今天的作业，老师说要家长签字之后明天交，老师要检查。”
检查？签字？宋百川似乎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开始努力回想。
谭更深也知道刚才喊得太大声，只怕吓到了自己的女儿，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起来，揉了揉谭萱的额头，接过小本子歪歪扭扭的签上自己的大名。谭萱接过本子，扫了屋内的三个人一眼，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出屋去。
                                         第六十二章 破局（五）　[本章字数：196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2 14:26: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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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百川！”
依稀在耳边响起自己的名字，宋百川下意识的抬起头，却看到谭更深和周大生眼神怪异的看向自己，微微一愣，开口道：“二叔，大生叔，你们怎么...”
“百川，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们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答话。”谭更深抢着说道，脸上的表情很是迷惑。
“哦，没想什么。”宋百川摇摇头，周大生和谭更深并不知道今天下午检查时发生的事，宋百川也没打算和他们说，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绝对能靠自己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对了，大生叔，这账册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还有这账都是谁做的？”虽然隐约知道这账册是怎么来的，但是宋百川还是要问个清楚，因为宋百川可以肯定这账册对解决目前自己的困境很有帮助。
“这账册是我...”
周大生在一边说着，宋百川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当周大生把话说完，宋百川心中也有底了。嘴角微微上扬，将手里的账册递给周大生，说：“大生叔，这个你收好。”
周大生结果账册小心翼翼的放到怀里贴身收藏，在胸口拍了两下，确认账册已经放妥，这才抬起头看向宋百川：“那百川你看这东西，我明天就拿去交给林科长。”
“不急，不急。”宋百川朝他摆摆手，笑道，“这东西还有大用处，就不着急交到纪委去。”
“还有什么用？”周大生疑惑的望着宋百川。
“呵呵，明天就知道了，不过到时恐怕还要请二叔、大生叔你俩帮个小忙。”
周大生和谭更深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不解宋百川的用意，但是看到他脸上笃定的神色，对宋百川的信任还是让他俩同时点了点头。
......
时近深夜，但是临津市委组织部的会议室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烟雾缭绕间，数位大老爷们团团坐着，不过谁也没开口说话，场面一时静得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周成华猛吸了口手里的香烟，然后依次看了眼坐在屋内的人，左手边的李万隆回望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右手边的汪文则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吸一口手里的烟，一副很是悠闲的样子；而郭全胜则紧锁着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屋子里剩下的人，大多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永乐街道组织委员李振一脸焦虑的样子，可惜这会议他并没有发言的资格，只是让他来旁听的。
“咳咳咳，关于宋百川村官工作日志一事，我希望听听大家的意见。”周成华干咳两声，终于给本次会议开了个头。
“虽然我没有什么立场出来说这事儿。”汪文吐出一个烟圈，第一个开口，“只是我觉得嘛，既然出了纰漏就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这不是给咱临津抹黑么？所以这个宋百川一定是要处罚，至于如何处罚，就该照林部长在其他区县检查时的处罚力度。”
“没有立场就少开口！”郭全胜低声冷冷道，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汪文就坐在他旁边，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努了努嘴想要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放弃了，干脆闭上眼，大有“哥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意思。
“周部长，我觉得宋百川这事实在太过蹊跷和巧合，一定是被人陷害的。”郭全胜很确信的说道，却没注意到周成华微蹙起了眉头。
“郭部长，你说那宋百川是被人陷害的，你有证据么？而且谁会去陷害他一个小小的村官呢？”汪文睁开眼，不阴不阳的说道。
“那可难说，万一有些小人嫉妒市里对宋百川的重视，也未可知吧？”郭全胜可是知道宋百川同时被两个办公室抢着要的事，说到这儿他目光炯炯的看向汪文，眼神中的意思颇值得玩味。
“好了，不要为这些细枝末节争执了。”周成华被二人弄得一阵头大，扭头将目光投向李万隆，毕竟这里只有他和李万隆是市委常委，汪文虽然名义上是代表的市长罗兴义，但是在周成华眼里，他的资格首先就不够，“万隆啊，你说说吧，这事儿你怎么看。”
“呵呵，老周啊，说实话我也觉得宋百川不像是会做这么愚蠢的事的人。”李万隆淡淡的说着，眼角的余光里，郭全胜面露喜色，而汪文则冷哼了一声。
“不过，老周，林部长可只给了三天时间，要是三天之内不给出个确切的结果，只怕省里交不了差吧。到时，挨批的可就是整个临津市了。”一席话让郭全胜脸上的笑容迅速消融掉，而汪文眼里则掠过得意的光芒。
打心底来说，周成华是完全赞成李万隆的意见的，他何尝不想把宋百川处分了就了事，这样省时又省事，哪还需要这么多人坐在这儿，一起讨论个鸟啊！可惜林远山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当时出了这么件事，说实话周成华自己脑子里也有些懵，毕竟开始一切都还好好的按他心目中的剧本发展，林远山对那个宋百川也是多有褒奖，可是突然出现了本空白的村官工作日志，马上让情势急转直下，你说这事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么？恐怕连周成华自己也不相信，下来再仔细想了想，尤其是回想起林远山在前头检查那几个区县时，一旦发现问题都是斩立决，处罚起来绝不手软，可偏偏到了临津这块儿，不仅没有当场下达任何指示，反而将皮球踢给了自己，这事的确很难办，关键难的不是这事该如何解决，而是上头想这事如何解决。为官者，虽不宜对上意妄加揣测，但是不会察言观色或是胡乱揣测那也是大忌，所以周成华现在头疼也是头疼在这里。



                                         第六十三章 破局（五）　[本章字数：1950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3 10:5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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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华右手在太阳穴上揉了两下，试图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正待开口，一阵“嗡嗡”声在屋里响起。
周成华不悦的朝声音来源望去，只见郭全胜从包里掏出手机，识趣的走到会议室外面的走廊上去接听来电。
“宁罔杀、不错过，宁罔杀、不错过...”这一插曲又打断了周成华的思路，在心中将林远山临走时说的话又念叨了两遍。再瞥一眼旁边的李万隆和汪文，心知今天的会只怕得不出个结论，而且这两人未必就能代表赵子奇和罗兴义，既然有三天时间，那干脆自己先给两个头儿把情况汇报一下再说，最好是他们能拿个主意交差。这皮球嘛，我周成华也会踢的。
想到这里，周成华在心中长舒了口气，便要宣布散会，没想到郭全胜急急的从门外冲了进来，右手还握着手机，一脸欣喜的说道：“我能证明宋百川是被人陷害的！”
一句话让屋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汪文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朝李万隆望去，没想到李万隆也向他看了过来，汪文估摸着这个李万隆刚才也是偏着自己这边说话，虽然同为办公室主任，可是人家可比自己多个市委常委的头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比自己要有作用的多，所以汪文也不接腔，只待李万隆开口。
“你能证明？你怎么证明？”周成华眉梢一挑，开口问道。
“在林部长来临津检查之前，我们不是曾把所有村官的工作日志统一收上来，进行检查和备案了么？现在备案时的资料肯定还能再找到。”郭全胜急促的说着。
“是么？”周成华想了想，接着说，“你去把那资料给我拿来。”
“好的，周部长。”郭全胜点点头，一脸兴奋的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汪文可没想到组织部在林远山来之前对村官日志进行过备案，有些担心的看着李万隆，见李万隆暂时低头不语，汪文则飞快的在脑子想着对策。
片刻之后，郭全胜再次出现在会议室内，右手拿着一个笔记本，他恭敬的将本子放在周成华桌上，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斜斜乜了身边的汪文一眼，嘴角绽出一丝冷笑。
汪文倒也没工夫理他的挑衅，虽然自己倒不怕惹火烧身，毕竟这事不是我汪文做的，出了问题可以都推到杨长贵身上，不过这次如果没有打垮宋百川这个后患，只怕他日这厮一朝得意...
想到这里，汪文不误妒恨的在心中宽慰自己：老子能混到今天的位置是花了多少的心血，为罗兴义鞍前马后干了多少事才换来的，我就不相信他宋百川一个小小的村官，即便是得到了市长的青眼相看，那又如何？老子就不相信他还能起到我汪文头上来放肆！
“周部长，这上面不仅有我的审核签字，而且各镇乡街的组织委员也签了字的。”郭全胜淡定的说着，向坐在一旁一直没机会开口的李振看去，众人循着他的目光只见李振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脑袋如鸡啄米般不住点头，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命运和宋百川的处罚结果可以说是息息相关，如果宋百川免除不了处罚，那自己也绝对逃不了。郭全胜微微一笑，临末了又补上了一句，“还有，周部长您自己也在上面做了圈阅的。”
周成华仔细的翻阅着，看到最后也点了点头，上面果然有自己的亲笔批示。郭全胜见周成华首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既然有证据证明宋百川是被人陷害的，那么这事应该就好办了吧。
“老周啊，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没想到，李万隆幽幽开了口。
“万隆，此话怎讲？”刚刚才稍微缓解眉头郁结的周成华，听了这话又再一次皱起了眉。
“三天之后就要交省里调查报告，林部长要的是个结果，难道我们就报告一个‘宋百川是被人陷害’的结论上去？能过得了关么？而且如果找不到宋百川原先交上来检查的日志，那么你说林部长是愿意相信自己眼见为实的东西，还是相信我们的报告？毕竟先入为主啊，更何况万一省里觉得你手里那份资料是为了宋百川开脱而杜撰出来的，那又该如何？”李万隆不紧不慢的说着，眼底不是闪过些许精光。
“是啊，李主任说的很对。而且宋百川交上来检查的那份会不会是拿别人的顶包的呢？毕竟弄个这样的材料实在是...”汪文连声附和。
不过他话音未落，李万隆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心中暗骂，这个蠢货！
“汪主任，难道你是怀疑我在上面的签名是假的么？”郭全胜立刻抓住了他的痛脚，打断了他的话，不屑的说道，“还是你觉得周部长的圈阅也是假的呢？”
“我...我...”汪文看到连周成华脸上也有了不满之色，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罢了，多说无益。”周成华摆摆手，咬牙切齿的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陷害宋百川的人找出来，敢在林部长检查的时候捅娄子，全胜你去请市公安局协助调查，一定要在三天之内将这人找出来！”
“好的，不过林部长，我还想起了一件事。”郭全胜忽然又说道，“我觉得牛庄村的村主任杨长贵有重大嫌疑，他...”
郭全胜将自己所知的杨长贵和宋百川的一些恩怨说了出来，李振也在旁边补充了些他没说到的。众人皆议论纷纷，周成华沉吟片刻，开口道：“恩，具体的事宜就由全胜你负责，必要的时候可以请纪委的人出面。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散会！”

                                         第六十四章 破局（六）　[本章字数：2000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3 21:4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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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华甫一宣布散会，李万隆鄙夷的看了汪文一眼，兀自走出了会议室，汪文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旁边的郭全胜又适时的冷笑了声，汪文也不得不快步走了出去。
周成华并不着急离开，因为他看到郭全胜不住的给自己打眼色，两人业已合作了数年，不仅郭全胜对周成华的一些小习惯了如指掌，在某些时候两人还是有不少默契的，比如此时周成华就知道郭全胜打眼色的意思是想让他留一下。周成华朝郭全胜微微点点头，示意自己明了，然后故意慢条斯理的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因为是紧急开会的关系，参会的人都还没吃晚饭，所以大家也都急着往家敢，人散的很快，会议室里的人渐渐变少，不多时便只剩下周成华和郭全胜二人。
“说吧，还有什么事和我说。”周成华瞥了郭全胜一眼，晚上第一次笑道，“你嫂子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快说，快说。”
“嘿嘿，那我就直说了，免得嫂子在家等得心急。”郭全胜脸上也是春风满面，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刚才是宋百川给我打的电话。”
“哦，那小子倒也算机灵，还知道想办法。”周成华点点头，有些疑惑的看了郭全胜一眼，说，“你留我下来就打算说这事的？”
“当然不是。”郭全胜摆摆手，心中腹诽道：不是你打断我说话的么？当然脸上还是摆出一副笑容，“宋百川那小子说，他已经知道是谁陷害自己的了。”
“真的？”周成华再一次打断郭全胜的话，一脸惊喜，“那小子自己就查出来了？是谁？”
“恩，反正他是这么说的。”郭全胜点点头，俄尔又有些尴尬的说，“不过他没告诉我是谁。”
“嗯？”周成华斜乜郭全胜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笑道，“他连你也瞒着？我听说你和那小子不挺熟络的么，还是什么师兄弟，有这回事吧？”
郭全胜脸色微微一红，并没有正面回答周成华的问题：“倒也不是瞒着，那小子说虽然知道是谁，但是还没证据，他说想请我们组织部明天去个人和他一起调查取证。”
“是么？”周成华沉吟片刻，仿佛喃喃自语般低声说着，“那小子就这么有信心找到证据？”
“周部长，您看谁去合适？”郭全胜没听到周成华的话，小声的问道。
“还有谁？你郭老弟不就最合适么。”周成华看着郭全胜，笑着说，“有你郭师兄出马，那小子也更能放得开手脚。”
郭全胜“嘿嘿”干笑了两声，点点头：“那好，明天我就去一趟，看那小子能弄出个什么名堂。”
“全胜啊。”
“是，周部长。”冷不防周成华忽然正颜叫了声郭全胜的名字，郭全胜慌忙严肃的应道。
“这里就我俩人，不用这么拘束。”周成华摆摆手，说，“全胜啊，你当我下属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恩，快5年了。”郭全胜想了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5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周成华叹了口气，“我还记得，你是从下面的乡镇调上来的吧。”
“恩，我到组织部之前是夏树镇的组织委员。”郭全胜偷偷瞥了一眼周成华，笑道，“我来的时候，周部长您就已经是组织部长了，第一天见您的时候，我可是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你对我说的一句话。”
“哦，我说了什么？”
“您说：‘年轻人不会说话没有关系，但是千万要会做事，要肯做事。’”
“你事做得不错，现在也很会说话了。”周成华笑道。
郭全胜也笑了笑，没有开口。
“呼...”周成华忽然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其实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们组织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省里头对此颇有微词，所以这几年临津组织部里没有一个人能走出去，到省里任职，这点我周成华心中委实有愧。”
“周部长...”郭全胜闻言，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前些年，省里倒问我要了个人，我没同意。”周成华饶有兴致的看着郭全胜，“你猜猜他们要的是谁？”
“难不成是...”周成华话说的很明显了，郭全胜也不用猜，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没错，就是你郭全胜。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么？”
郭全胜摇摇头。
“我临津组织部好不容易出了个人才，你省里就想要过去，门都没有！”周成华看似有些不忿，然后又看向郭全胜，笑道，“你后悔了么？”
“不后悔。”郭全胜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他心中很明白，如果当年自己去了省委组织部，这几年下来撑死了也就是个科级干部，在那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郭全胜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同时郭全胜心中一时间也充满了对周成华的感激之情，他终于明白自己这几年为何能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科员做到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位置，这种火箭般的速度除了自己的本身的努力之外，决少不了周成华的提拔，虽然这点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但是听到省委组织部来要人这事之后，心中对周成华的知遇之恩了解得更深了一层。
周成华满意的点点头，看得出他对郭全胜的回答很是满意：“宋百川这个小子很不错，有能力又肯吃苦，从今天的事看得出，他还有颗能忍辱负重的心，和当年的你真的很象...”
“周部长...”郭全胜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也是快退下去的人了，也该为咱组织部多储备点人才了，做点事了。”周成华边说边摸了摸鬓角，那里须发业已花白，眼底闪过一道厉色，“市委办和市府办算个什么，等这件事一了，就算他赵子奇和罗兴义亲自来问我周成华要人，这个宋百川我也不会给！”

                                         第六十五章破局（七）　[本章字数：201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4 21:11: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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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写这章的时候我很有看柯南动画片时的感觉，我勒个槽的。）
“我说师弟啊，你该不会是在逗你师兄玩啊，找了一上午连个屁都没找到。”郭全胜一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郁闷的瞪了宋百川一眼，说，“咱俩都快把这楼翻过来了，你那村官日志到底在哪的？”
“我怎么知道？”宋百川吐吐舌头，抖了抖被汗水濡湿的衬衣，小声嘀咕道，“我要是知道还会请你帮忙找吗？”
“你不知道？”郭全胜快要抓狂了，小声“你不知道还叫我来找什么，你昨晚不是说今天能找到证据么？”
“师兄，你觉得我们要是找到了那本村官日志，就能当成证据指正陷害我的人么？”宋百川瞥了郭全胜一眼，淡淡一笑。
郭全胜搔搔头，想了想宋百川说得也对，找出了那本日志最多只能证明宋百川的清白，却无法找出到底是谁陷害了宋百川。郭全胜讪讪一笑，说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宋百川哑然失笑，摸了摸肚子，“我现在饿了，师兄你也饿了吧，所以我们应该要去填饱肚子先。”
“啊...”郭全胜吃了一惊，“不找了？”
“不找了，走吧。”宋百川笑着拽着郭全胜的一只手将他拉着走，边走还边说，“今天去我家吃饭，尝尝我二婶的手艺。”
走出了小院，宋百川照例给铁门上了双重锁，仔细检查了一遍，朝旁边一脸困惑的郭全胜笑了笑，然后领着他往谭更深家走去。
......
盛夏的夜晚，星月高挂于天空。清风徐来，草丛中一只只萤火虫随风舞动，忽明忽暗、时隐时现。
牛庄村的村级服务活动中心里，灯火俱灭，屋内看不到没有一个人影。小院中，业已没有白日的喧嚣，只剩下老槐树树影婆娑，给这里平添几分寂寥。大门被一把长长的大锁给锁上，虽然村里少有鸡鸣狗盗之徒，但是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应当有的。
不知何时，一道黑影出现在村级服务活动中心的小院外，他五指细细在门上搜寻着，似乎在找些什么。当确定门上只有一把锁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歪着头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蹑手蹑脚的将门打开一条缝，整个人侧身钻了进去，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大门拉拢来，一系列动作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看得出来这个人对活动中心的环境很熟悉，进了小院，便径直转过走廊爬楼梯，上到了二楼，掏出钥匙打开农家书屋的门，里面漆黑一片，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电筒，轻轻推动开关，顿时一束黯淡的光芒照亮了屋内的一角。
角落里，一个两米高的书柜安安静静的矗立着，玻璃制的橱窗不时反射皎洁的月色。黑影左手拿着手电筒，俯身趴到地上，右手伸到书柜地下摸索着，不一会儿手指便触及到一硬物，他嘴角微微上翘，轻轻将拿东西掏了出来，用手电筒照了照，果然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将东西踹到怀里，熄灭手电筒的灯光，将农家书屋的门拉拢来，“咔嚓”一声关上，快步往外走，大概是以为大功告成的缘故，连发出了细微的脚步声也管不上了。
黑影快步走到小院的门边，随手推了推门，骇然发现大门推不开了！他心下一惊，再次推开手电筒的开关，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起大门来，这才发现门上又多了一把锁，而且还是这几日宋百川一直再用的那把！
“杨专干，我的村官日志该还给我了吧！”耳边响起一个谐谑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大槐树下多出了几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啪啪啪”，几道强光打到黑影脸上，他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亮光，强光之下黑影的脸庞被完全照亮，果然是牛庄村计生专干杨兴国！
“哈...哈哈，是百川啊，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杨兴国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勉强摆出个笑脸，朝宋百川问道。
“我啊？”宋百川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我听说今晚有人来帮我找日志，所以和师兄一起来看看找到了没，看来杨专干你已经替我找到了吧？”
“这...恩，找到了。”杨兴国尴尬的笑着，将自己刚刚找到的村官工作日志拿了出来，往前几步递到宋百川身前，说，“我...我是从别人那儿知道你的日志就在活动中心，所以特意来帮你找的，诺，给你。”
“呵呵，那就多谢杨专干你了。”宋百川接过日志，脸上的笑容可掬。
“那...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杨兴国往后退了两步到门边，试探着问道。
“不急，不急。”宋百川摆摆手，“我想问问杨专干你，是谁告诉的你，我这本日志的的具体位置的呢？”
“是...”杨兴国一时语塞。
“是不是杨长贵？”在一边一直没开口的郭全胜问道。
“不...”杨兴国刚吐出个“不”字，立刻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是，是，就是杨长贵告诉我的，他说他把你的村官日志藏在了农家书屋的书柜下面，所以我才来帮你拿出来，想替百川你证明的。”
“哦，是么？”宋百川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杨专干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替我证明，却要选到今天晚上呢？”
“这个...因为杨长贵他也是今晚才告诉我的。”杨长贵好不容易又找出个借口回答。
“那杨长贵又是为何要告诉你他藏了我的村官日志呢？”可惜宋百川步步紧逼。
“因为...因为...”杨长贵“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不是因为这个东西呢？”宋百川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朝杨长贵扬了扬。
杨长贵定睛一看，宋百川手里的笔记本赫然就是这几年自己为村里做的账册！

                                         第六十六章 破局（终）　[本章字数：2059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6 18:49: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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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账册怎么会在你那儿？”杨兴国脸色陡然一变，在电筒光芒的照耀下，稍显颓废。
“呵呵，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这儿，答案不就和我的村官日志为什么今晚会出现杨专干你手里一样。”宋百川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现在杨专干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杨兴国想要瞥一眼宋百川，不过只在黯淡的月色下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努了努嘴，终究还是低头默然不语。
“杨专干，我倒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杨兴国猛的抬起头，却再一次被电筒的光亮刺了眼，赶紧伸手遮挡。
“把我的村官工作日志掉包这事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宋百川死死盯住杨兴国，缓缓道，“只怕这事不是你和杨少贵两个人就想得出来的吧，而且空白的工作日志也不是你们找的到的？”
“我也不知道。”杨兴国丧气的回答道，“那天杨少贵来找到我，就给了我一本空白的村官工作日志，说是过几天省里要来村里检查，让我到时把空白的那本和你的掉个包。”
闻言，宋百川很是诧异，心里暗忖：这杨长贵怎么会知道省里要来临津检查，而且就这么肯定会来牛庄村？他带着疑问朝郭全胜望去，却发现郭全胜也是一脸困惑的看着杨兴国，眼里满是不解。郭全胜对那日林远山检查的准备工作了如指掌，他很清楚的指导组织部里包括周成华也不知道林远山要去到哪些村检查走访，为什么杨长贵会提前几天就知道了？而且牛庄村本就不是什么党建工作的重点村，根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人看，不管谁来猜也不会想到林远山会选择要来这里检查，当时可是让临津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还被搞的有些措手不及。
他俩在心中胡乱猜测着，杨兴国也在一边兀自说着那天发生的事：“...开始我是不打算这么做的，毕竟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搞这种栽赃嫁祸的事呢？可是杨长贵他非逼着我干，还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把这几年我俩在村里的事情抖到纪委去，反正他自己也都是被纪委调查的人了，并不怕这些。”
说到这儿，杨兴国那眼偷偷瞄了眼宋百川，更具体点说，他是在瞄宋百川手里那本账册，边看边接着说道：“你也知道，这几年我欠了杨少贵不少人情，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他的要求，换了我的工作日志。”宋百川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冷冷道，“你还真听他的话啊。”
“百川，我知道我不对，你就原谅我一次好吗？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杨兴国忽然朝宋百川急急喊道，眼里满是惊恐。
“原谅？”宋百川笑了出声，“杨专干啊，你换我的工作日志时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找不回自己的日志，我宋百川又将如何？”
杨长贵一时语塞。
“让我来告诉你吧。”宋百川淡淡的说道，“我将会被取消转正资格，然后从村官队伍里被踢走，五年之内没资格再考取庆南省的公务员！你说到时谁又来原谅我呢？”
“你杨专干好好准备一下如何跟纪委解释这上面的东西吧。”宋百川扬了扬手里账册，“这几年里你伙同杨长贵一起私吞村里的青苗补助和直补款，现在也该吐出来了吧。”
说完，他朝身边的郭全胜点了点头，郭全胜侧身向背后绰约的人影说：“高所长，就麻烦您了。”
从老槐树的树影里又走出几个人，杨兴国认得领头的就是永乐街道派出所的所长高正强，脸上的神情从惊愕缓缓变成颓丧。
高正强带着两个身着警服的民警，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杨兴国身边，步子迈得很小，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杨兴国心头。
“等等...”杨兴国突然大叫了一声，“你们派出所的凭什么抓我？有逮捕证么？”
高正强和身后两个人互望几眼，同时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走，我现在要回家，麻烦你们把门打开。”杨兴国似乎抓到了根救命稻草，按捺不住心头的慌乱，放声喊道。
“又不是我们派出所要找你麻烦，我们只是来帮忙的而已。”高正强忽然朝他笑道。
“帮忙？”杨兴国一脸迷惑。
“是我想请你去市纪委配合一下，调查情况，你看可以么？”从宋百川身后又走出一人，让杨兴国感到讶异的是，居然是个女人。
“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么？”宋百川指着那女人说，“这位是市纪委监督和执法科科长林杰，现在杨专干你能走了吧？”
杨兴国终于明白了事已不可为，垂头丧气的被高正强带走了。一时间，院子里就剩下了宋百川、郭全胜和林杰三个人。
“宋支书？”
“嗯？”林杰忽然叫了一声宋百川，宋百川迷惑的看向她。
“能不能麻烦宋支书您下次做事谨慎一些，不要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换走了自己的东西，可以么？”林杰淡淡的开口，不过她说的话却让宋百川一阵脸红。
“恩，恩，我下次会小心的。”宋百川慌忙道歉。
“那郭部长，我就先走了。”林杰给郭全胜说了声，也不看宋百川，打着手电筒快步走了出去。
“我说，师兄啊，你怎么把这位大小姐给请来了？”宋百川苦笑着说道。
“我可没请她啊，我只是请纪委派个人来帮忙，没想到是这位大小姐来了？”郭全胜摇摇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朝宋百川挤眉弄眼说，“这个林大美女在行政中心可是出了名的对人冷淡，今天却这么晚了还跑来帮你，你说她会不会是看上你了？”
“师兄，你看她像是看上我了么？”宋百川脸上的笑容更苦了。
“恩，不像。”郭全胜回答得很干脆。
......
“哼，辛辛苦苦跑来帮忙，居然连谢谢都不说一声，看我下次还会不会这么晚跑来帮忙！”林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嘟着小嘴，不住的絮絮的唠叨着，“唉哟，死蚊子，气死我了！”

                                         第六十七章 桃花劫（上）　[本章字数：193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6 21:3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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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宋百川一拍脑门，轻呼一声。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到把站在他旁边的郭全胜吓了一跳，郭全胜生怕又出了什么岔子，赶紧问道。
“这个东西忘了给那林大美女了。”宋百川扬了扬手里的账册，苦笑了一声。
“哦，这东西啊。”郭全胜拍拍自己的小心肝，没好气的瞪了宋百川一眼，说，“你明天给她送去不就成了。”
“别，师兄，要不这样，您看成不？”宋百川慌忙把头一摇，嬉皮笑脸的朝郭全胜说道。
“不成！”郭全胜斩钉截铁的说道，他明白当宋百川露出这幅模样的时候，准没啥好事。
“郭全胜师兄！”宋百川拉长了尾音说，“您老就行行好，帮我把这东西带过去一下吧。”
郭全胜懒得和他废话，迅速加快步伐，将宋百川拉出几个身位。
“诶，师兄，你不是这么绝情吧。”宋百川自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跑掉，赶紧追了上去，拽住郭全胜的衣袖，满脸堆笑，“好歹老弟我今天也请你吃了一顿饭，你就当是行行好、帮个忙嘛，我拿去指不定又要被她抢白一通，丢人啊。”
“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怕一个小丫头？”郭全胜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佯怒道，“真是丢咱的脸。”
宋百川傻眼了，没想到郭全胜这种小忙也不帮。
“兄弟，不是哥不帮你，实在是...”郭全胜见宋百川楞在一边，却不放开自己的袖子，只好实话实说，“实在是那小丫头太难打交道，我以前遇到她可都是绕行的。”
“不是吧，师兄，你组织部副部长，害怕她这么个纪委的小科长？”宋百川眼巴巴的瞅着郭全胜，明显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笨，我说你就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郭全胜有些气急败坏，“你见过有几个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正科级干部的，而且还是个女娃？”
“有啊！”宋百川想也没想，一口答道。
“谁？”
“政府办里不是有个女的综合科科长么？姓方什么的？”宋百川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自己忘了那美女的名字，想了还一阵也没想起来。
“你是说方洁啊。”倒是郭全胜知道就明白了宋百川说的是谁，向四周看了几眼，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小声说道，“这也算一个，师兄先说在前头，这方洁和林杰嘛，以后老弟你到了行政中心遇到了可千万要小心，两个小丫头不仅后台硬，而且是出了名的不好对付，惹到了她们你可要好自为之了，到时师兄也不好帮你的。”
啊！宋百川睁大了眼睛，嘀咕道：“我没事干嘛去行政中心，我又不是老上访户。”
“师弟啊。”郭全胜轻轻拍了拍宋百川的肩膀，“可惜啊，我看那林杰似乎已经和你对付上了，哎，桃花劫啊，桃花劫！”
说完，郭全胜很无良的走了，留下宋百川在原地发呆，走出没两个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朝宋百川喊道：“记得明天要把账册交到纪委哦，越早越好！”
......
宋百川孤伶伶的走在回谭家的路上，郭全胜临走前的一席话，说得他心里是哇凉哇凉的，仰头看了看夜空，明月被遮了大半，似乎也不忍看他。不仅悲从中来，边走边鬼哭狼嚎般的念叨着：“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大概要是此时在路上遇到个村民，不把他这那一脸丧气样当鬼看才怪。好不容易回到了谭家，却看见谭家一家老小，都团团坐在堂屋里。
当看到宋百川出现之后，谭萱撒开脚丫子，一马当先的跑了出来，拉住宋百川手笑道：“百川哥，你可回来了。”
“呀，这么高兴啊。”宋百川摸摸谭萱的小脑袋瓜子，笑道，“可惜今天没进城，身上没带糖哦。”
“哎呀，我是看到百川哥高兴。”谭萱嘟着嘴说道。
“萱萱，让你百川哥进来坐。”端坐在堂屋桌子上首的谭祖云发话了，宋百川看了老爷子一眼，顺从的坐到了桌子边。
“百川啊，听说你工作上出了点事儿，是真的么？”谭祖云等他坐定这才幽幽开口。
“爷爷，是谁给你们说的啊？”宋百川反问道。
“你个臭小子，出了事还要瞒着我们不成。”谭祖云瞪了宋百川一眼，终究还是回答说，“是人家米支书给咱说得，说你这次问题很严重，弄不好这支书也当不成了。”
“哎，爷爷，你听他瞎说。”话虽这么说，宋百川心中却涌起一阵感动，果然还是亲人最关心自己啊，“哪有那么严重？而且都已经解决了，爷爷，你就放心吧。”
“哦，那就好，以后你工作要仔细些，千万不要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不然被开除了，看你怎么跟你爸交代...”
谭祖云絮絮念着，宋百川心中的暖意越盛。
谭祖云越说越小声，最后嘀咕了句：“你要走了，谁还买糖回来吃啊。”
一旁的谭萱两眼放光，小脑袋不住的点，显然是很赞同自己爷爷的论断。宋百川大汗，赶紧岔开话题：“二叔，米支书今天来咱家干啥啊？”
宋百川自然不相信米泉来谭家就是给这家人通报自己的事情的，果然，谭更深答道：“米支书说，明天有个市里的干部要来咱家开展什么‘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的活动，说人家是个女娃，让我们把家收拾干净点，还要腾出一间房给人家住，听说是要住上一周呢。”
“哦。”宋百川淡淡的应了句，随口问道，“那米支书有没有说那女娃叫什么？”
“嗯...”谭更深沉吟片刻，很确定的说，“方洁。”
                                         第六十八章  桃花劫（下）　[本章字数：200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7 21:56: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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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回老家了，既然名为老家，那儿就是个只有电视，而没有连接网络的地方，所以这几天除了熬夜看球赛，更新都是在网吧码的字，各位见谅。）
第二天当牛庄村的第一只公鸡开始扯起嗓子打鸣，宋百川就挣脱周公的拉扯，迅速睁开眼起身洗漱，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拿起账册就开始往村外马路赶，此时天都还蒙蒙亮，不少人家都还没开始准备晨炊。
宋百川一面在土坎上走着，一面嘴里念念有词：“开玩笑，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天还说不要去招惹那两大美女，没想到今天就被人找上门来了，我...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宋百川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今天把这账册扔到纪委综合科麻烦里面的工作人员转交一下就好，自己可不想再被林杰数落一番，哪怕她是个养眼的美女呢？带刺儿的玫瑰，宋百川可没兴趣去采摘。然后宋百川打算去徐磊家躲几天，避避风头再说。至于那个方洁，就留给谭更深他们对付吧，这样即便谭家人谁惹到了这个来头不小的美女，也不至于被打击报复吧。
宋百川很无良的想着，村口已近在眼前，然后再往下走过一条不长的山路就到了马路边到那就可以搭个顺风车进城了。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埋头往前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两个人从身边经过，而且好像还有个女的，不过如今宋百川也顾不得细看。
“百川，百川！”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这么早会是谁呢？宋百川下意思的应了声，扭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刚才和他擦身而过两个人喊的，宋百川再定睛一看，米泉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百川，这么早你往哪儿跑啊？”米泉往回走了两步，来到宋百川身边，“我这准备去你二叔家找你呢，还好在这儿碰到你，走，回去再说。”
宋百川张大了嘴，看着米泉，这还真是福不是祸，躲也躲不过啊，没想到自己今天起得这么早，居然也还是遇到了不想见的人，视线越过米泉，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不正是那日上访时遇到的方洁么？悄悄掏出手机瞄了眼，这才不到8点呢，还不是上班时间吧。
“走...走吧，走吧。”米泉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呵欠，朝宋百川招了招手。天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位大小姐在想些什么？一大早就给自己打电话吵着要下村，政府办这次来牛庄村开展“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自己可都是每一位都亲自送到对象户家里，却没见谁有这么积极的。不过也没办法，人家虽然和自己同为正科级干部，可是一个在街道、一个在市委，再加上这位方科长来之前，张书记已经叮嘱过了要好好照顾这位大小姐，所以米泉即便不情愿，却也不敢忤逆她的话，只能乖乖从被窝里爬起来。
虽然米泉很想知道方洁为什么这么早就要下到村里的原因，不过米泉没敢问，原因很简单，看方洁那张板得硬邦邦的脸就知道了，这位大小姐的心情一定不好。
“可是我还要去市纪委交给材料，米支书，你看这样行不？”宋百川凑到米泉耳边，朝方洁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说道，“要不你先把这位大小姐带到我二叔家去，让他们接待一下吧，我去去就回。”
“这怎么行呢？”没想到米泉一口否决了他这个建议，“我可是特别把方科长安排到你们家的，就是让你好好配合人家的工作，你怎么能先跑了呢？你一走，方科长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米泉也是实话实说，他的确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让方洁住到谭更深家，其一是从安全角度，谭家祖孙三代具在，家庭成分完整，又有女主人和小女儿，方洁作为一个女干部住到谭家更能保证其安全；其二自然就是工作开展的角度，“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可不是就住到对象户家中等吃等喝就行，不仅要与对象户同吃同住同劳动，还要召集附近的村民召开院坝会，形成调研报告，这一条是市里文件明文规定了的，虽然做不做是方洁的事，但米泉起码要考虑进去。而谭家，不仅谭祖云当过以前的公社干部，而且宋百川也是现在牛庄村的村官、村支部副书记，万一方洁有什么需要，比如想要找村民来开院坝会，由谭家负责召集村民也容易得多。
“可是，这个东西很急的，今天必须要交到纪委去...”宋百川还想要分辨。
“喂，你们说够了没有！”一边站了许久的方洁终于不耐烦的开口了，看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这位大小姐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难道她今天是吃了炸药了吗？
“走吧，走吧，那文件再去交吧。”米泉可怜兮兮的说道，不用回头他也听出来了方洁的不耐，如果不能把宋百川劝着一路回去，那么自己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不是更会惹她不高兴么？
“哎，好吧。”宋百川叹了口气，米泉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朝米泉点点头，往前两步，走到方洁身边，说，“方科长，你好，我是牛庄村村官宋百川。”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做人的基本礼貌宋百川还是知道的，这招呼还是要打的吧，而且说起来方洁上次也帮了自己的忙。
“哼。”没想到方洁只从鼻间冷冷的哼了声，侧身从宋百川身边一闪而过，兀自往前走去，根本不理身后二人。
望着她那背影，宋百川不由和米泉互望一眼，苦笑两声，心中暗忖，今后几天还要和这个脾气不小的美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只怕自己的麻烦还会不少。
忽然想起昨晚郭全胜临走时说过的话，自己果真遇到的是桃花??劫啊！


                                         第六十九章 原因（上）　[本章字数：195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8 20:4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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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方洁在前面领头走着，宋百川和米泉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只是在每个岔路口前，宋百川会低声提示，而方洁也不说话，只管按他说的方向大步前进。
很快，谭家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中，宋百川快走几步，来到方洁前面，领着她进到院子里，正巧遇到林秀丽端着一盆热水出来，看到宋百川便开口笑道：“百川啊，今儿个怎么又起来这么早啊，刚才我叫谭萱去找你，她说你已经出去了，干什么去了？”
宋百川苦笑两声，朝林秀丽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只闪到一旁，林秀丽立刻看到了他身后的米泉以及方洁，微有些惊讶的说：“米支书，你也来啦，这位就是昨天你说的...”
“恩，这就是来你们家进行‘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的方洁科长，从今天开始她就要住在你们家，和你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萱儿，萱儿！快给人家米书记和方科长端两根凳子出来！”林秀丽扭过头朝屋内喊道，不一会儿，谭萱咿呀咿呀的从屋内费力的搬了一根长条板凳出来，宋百川赶紧上去帮忙，谭萱将板凳放到方洁身边，然后就站到宋百川身后，眼睛眨呀眨的看着来人，看她眼珠滴溜溜转的模样，估计是在想自己能不能从方洁身上弄点糖来吃。
“恩，百川啊，你要好好配合方科长的工作，一定要坐到深入仔细。还有...”米泉瞥了方洁一眼，方洁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这才挤出个笑容接着说，“人家方科长一个大美女，你平时也要对别人多加照顾。”
“哼。”一记冷哼从方洁小巧的鼻翼哼出，有意无意的往米泉身上瞟了眼，显然是对他让宋百川照顾自己有所不满。
宋百川无奈点头，心中只求方洁不给自己出什么难题就好。却看见米泉朝他挤眉弄眼，往前走了两步，米泉赶紧附耳小声说道：“还有个事，记住了。你要把这几天方科长所作的事都做个记录，回头报到街道综合科。”
宋百川大惑不解：“记录那东西干什么，还要上报？”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上头要，还有假如这位大小姐有什么事你搞不定的，就打这个电话138xxxx。”
“这是谁的电话？”宋百川依言将电话号码记了下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张书记吩咐的，你可记好了。”看宋百川记完号码，米泉像是松了口气般，拍拍宋百川的肩膀，笑道，“百川啊，街道最近有个普查工作，我也被抽调去了，大概有一周的时间，这一周村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啊！”宋百川傻眼了，都说人老成精，果真是如此，米泉明摆着就是不想到村里来侍候这位方大小姐，所以就找了个托词，让自己当替死鬼。不过宋百川没办法，谁叫人家还挂着街道干部的头衔呢？只好不情愿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米泉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和方洁打了个招呼，满意的离开了。宋百川看着米泉离去的背影，在心中暗暗朝他竖起了中指。
林秀丽将手里已经变冷的那盆水倒掉，胡乱在身上抹了两下，蹭掉手上的水珠，然后走到宋百川面前说：““百川，我先去把你二叔叫回来，人家方科长可是贵客。””
“恩。”宋百川应了句，林秀丽便转身离开了，一边的谭萱想了想也往里屋跑去，没猜错她应该是去叫谭祖云了。
再看看方洁，大小姐还板着个脸，像某人欠了她钱没还似的，至于原因，宋百川不知道，也不敢去问。生气中的女人是最不讲理，也最不可理喻的，谁知道她会不会把气头撒在自己头上，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那方洁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呢，这话还要从昨晚上说起。
......
“我不去！大伯，我还要留在办公室值班，我才不去搞那个什么活动呢！”方洁坐在方天旭家的客厅的沙发上，大声说道。
方洁本以为今晚自己的副市长大伯叫她来，是有什么事呢。结果才进屋就方天旭就说为什么在政府办“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的名单里没有看到她的名字。方洁说要自己值班，没想到一向和蔼可亲的大伯用命令的口吻让她必须要下去开展这次活动，方洁自然不依，结果两人就在方天旭家的客厅里争起来了。
“你不去，你凭什么不去？”难得在家人面前，方天旭的脸上看不到笑容的时候，很显然他心里也不大畅快，“人家都去到村里了，你一个人不去，这成何体统，值班的事我去给汪文说，换个人值。而你，必须去！”
“不要，我才不去和那些人打交道，脏兮兮的，而且还要去那儿住一周，想着都可怕，我才不要去！”方洁争辩着。
“那些人？你倒给我说说的是哪些人？”方天旭怒极反笑，冲着方洁大声斥责，“你方洁的爷爷也是农民，你没和他打过交道么？”
“那不一样嘛。”方洁嘟哝着嘴小声说道。
“哪点不一样了？还脏兮兮的。”方天旭余怒未消，“我看就是平时把你给惯坏了，难的事不愿去做，你倒是说说你当上政府办的科长之后，有什么拿得出的成绩？不仅如此，这几次半年和年终测评，你综合科在政府办里排名都倒数第一，甚至还有几次省里的文件报送失误的事情，真不知道你这个综合科长怎么当的？”
“我...”方洁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她也感受到了方天旭的怒火，勉强为自己寻了个借口，说，“这还不是因为那些人不喜欢综合科嘛？”


待续

黄容

                                         第七十章 原因（下）　[本章字数：1963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29 11:19: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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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综合科？哈哈！”方天旭为方洁这个托词感到好笑，“一个人不喜欢那也就罢了，难道个个都不喜欢你综合科么？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工作做得不到家。很多时候别人是嘴上不说，心里可都惦记着；平时不说，年底算账。”
这下方洁不说话了，但看她昂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方天旭就知道这个小妮子心里不服。
“哼，你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些么？”方天旭丝毫不给自己的侄女留情面，“人家是看在你有个常务副市长的面子上，平日里才不和你计较，你看看你平时的工作态度，动不动就对别人横眉冷眼，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样子怎么做得好工作！”
“你又知道我横眉冷眼的对别人了？”方洁小声回了句。
没想到，方天旭瞪大了眼睛，站起身喝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做了些什么吗？我跟你说，我现在不是以你大伯的身份在和你说话，而是以临津市常务副市长的名义命令你！方洁同志，这次市里的‘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你必须下到村里去，按要求给我住上七天！如若不然，你这个市府办综合科科长也不要当了！你明白了吗？”
方洁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大伯如此声色俱厉的和自己说话，心中委屈至极，眼里噙着泪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方天旭看她的脑袋垂了几下，这才缓缓坐了下来，降低声调说：“好了，你先回去吧，回去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就下村里去，具体的事宜你自己联系永乐街道办。还有我跟你说，这次的活动我会专门派人监督你，不要想着什么中途跑回家休息之类的事，一旦被我知道，这次我肯定不会和你讲什么情面，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方洁也不回答，有些木讷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走到门外然后用力关上房门。
“呼，警报终于解除了。”听到剧烈的关门声，徐丽和方丽母女俩从卧室里一同走了出来，相视一笑。
“老爸啊，你这次这么对小洁，也不怕她埋怨你啊？”方丽笑吟吟的走到方天旭身边坐下，看着胸口还在起伏的老爹笑着说道。
“哼，我还怕她埋怨？这临津市上下恨我的人不少，也不多她一个。”方天旭愤愤不平的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看来刚才一番训斥也多少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哎呀，我知道老爸你是关心小洁，不过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么？”方丽撒娇似的拽着自己老爹的右手摇啊摇的，嘻嘻笑着，“人家小洁平时可没受过什么委屈，今天被你骂了一通，回去不知道要郁闷好久，你好歹也是她的大伯，多少也给小洁留点面子嘛。”
“停停停，我还不够给她面子？”方天旭被方丽摇得有些头晕，赶紧喊停，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很严肃，“我没在办公室詈骂她这丫头就算好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丫头怎么工作的，整天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上次省里下发了一个重要的紧急文件，她倒好居然忘在办公桌上，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结果害得我被赵书记敲诈了一顿伙食。你倒说说看，这个小妮子闯的货，凭什么叫我来负责。”
方丽掩嘴轻笑，自己这老爸啊，终究还是把实话给说出来了：“要不然这样，你把饭钱从她工资里扣吧。”
“亏你想得出来这馊主意！”方天旭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只怕那丫头没了生活费，不来找我拼命才怪。”
一句话把一家人都逗乐了，徐丽在一旁插嘴道：“我说，老头子啊，你就不给小洁打个电话，万一人家真伤了心怎么办。”
“不打！”方天旭又摆出一副臭脸，“难道还要我给那个丫头道歉不成。不打，不打！”
“真不打？”
“不打！”方天旭扁扁嘴，“要打你打，反正我不打！”
屋子里，俩母女互望一眼，偷偷笑了，她俩早就把方天旭的性子摸透了。方丽假意叹了口气说道：“哎，既然老爸你不肯打，那就只有我打咯。”
“老方啊，今天对人家小洁也太凶了点吧，以前你可不这样，是不是市里又出了什么...”还是徐丽更了解自己老伴，知道什么被敲诈一顿伙食这些只是方天旭的借口。
方天旭瞥了眼徐丽，努了努嘴唇，缓缓道：“今时不同往日，子奇来了临津之后对这些东西都看的很重，什么‘三城同创’，都要全市全员参与，这个‘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我们不带头能行么？人家赵子奇可是身体力行已经去到村里住了一周了。”
“那老罗呢，我就不信他也能去村里住上一周。”徐丽又问道。
“他倒是没去，可是人家儿子都已经送去当村官了，吃住都在村子里。有了这层，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没想到老罗还有沾他儿子光的一天，还真是世事无常啊。”徐丽哑然失笑，想了想，似乎又想起什么，讶异的问道，“那你呢？你咋不下去住？”
“你就这么想我去？”方天旭没好气的答道。
“你不是要以身作则嘛？”徐丽笑着说道。
“我...我要值班。”方天旭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啊？”徐丽一脸吃惊的样子。
“啊什么啊？我是真要值班，市里几大班子都下去吃住了，行政中心不留个人怎么行？”方天旭有些不满的瞪了徐丽一眼，“所以说，我不去，小洁也不去，那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呢？”
“所以你就逼着人家小洁去？”徐丽无奈的指着方天旭，“你呀...”
                                         第七十一章 尴尬（上）　[本章字数：182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6-30 2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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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方天旭这一顿训斥让方洁彻底打消了偷懒不下村的企图。回到家后的方洁越想越气，不过她是把气都撒到了汪文身上，我们的方大小姐固执的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推给了汪文：谁叫这个小人把自己不下村的事捅给大伯。
可惜方天旭明天就必须下村的命令使方洁无法立刻找到汪文发泄心中的怒火，磨磨蹭蹭的收拾起行李，收拾完必须的生活用品，顺势便躺倒在床上，不过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起自己要下到那些小黑屋里去住上一周，儿时祖母给讲的那些鬼故事又用上心头，
想到了祖母，方洁忍不住起身拿出了柜子最底下的那个相册，小心的翻阅起来。
相册上的方洁不过才4、5岁光景，因为父母做生意太忙的缘故所以被寄养在乡下的老家，小时候的印象多少有些模糊了，但今晚又看到相片，记忆里的那些往事似乎又逐渐的清晰起来。
右手反复摩挲着照片上的自己，短短的头发扎成两个羊角辫，小手拉着身边祖母的大手，歪着头，两眼疑惑的看着镜头，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寻些什么。
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翘，眼神从自己转移到了旁边的祖母身上，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岁月在上面镌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祖母那脸部的轮廓是如此的熟悉却又陌生，熟悉的是照片上那慈祥的老妇人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仿佛不受时间的约束一般；而陌生的是，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祖母张脸了，而且以后也再也见不到了...
捋了捋肩际的发梢，手指触及之处，碎浪般的丝发以取代了当年的羊角辫，方洁微微叹了口气，合上了手里的相册。
将相册轻轻放回抽屉，方洁原本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躺回床上，眼睛缓缓闭上，这次很容易的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方洁很早就醒来了，梳洗好后，在床边怔怔的坐了很久，终究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米泉的电话，然后在米泉的带领下一路来到牛庄村，其间米泉也在给她介绍对象户的一些情况，不过方洁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在路上遇到了宋百川，方洁总觉得这人很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看宋百川扭扭捏捏不情愿的样子，心中不觉又升起了一股怒气，扔下二人兀自朝前走。
走了一阵，眼角的余光里，宋百川和米泉也跟了上来，甚至在每个路口转角，宋百川都会上来指路，可惜方洁并不打算领情，头一昂顺着宋百川指的方向就扬长而去，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方洁一张满不高兴的脸一直摆到了谭家，见谭家人都团团站到了院子里，脸上的表情才稍霁。
“方...方科长，您坐，坐。”一边的林秀丽拉了拉想要坐下的谭更深，满脸堆笑的朝方洁笑道。
宋百川瞥眼院子里的众人，林秀丽和谭更深有些惶恐的站在一边，似乎在等待方洁的下一步动作，谭萱则在他们夫妇俩身后，两眼巴巴的看着来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谭祖云很惬意的叼着旱烟袋，一屁股坐到藤椅上，时不时吐出两个烟圈，脸上一副悠闲的样子。
“恩，好。”方洁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初来咋到终究会对往后几天的日子多出几分想象，刚刚她其实已经细细打量了谭家院子，心中对谭家的经济状况有了初步评判：这家人其实并不算贫困，老宅的不远处便是新修的一楼一底的新房子，刷得雪白的外墙和老宅斑驳的墙壁相映成趣，但愿自己在这家人的生活会比较顺利吧。
伸手挪了挪不远处的条凳，正待坐下，方洁却发现条凳上白一块黑一块，椅面脏兮兮的，似乎有厚厚一层污垢。不禁皱起了眉头，也不慌着坐下了，而是在手提包里悉悉索索的找起东西来。
林秀丽和谭根深互望一眼，不知这位方科长在找些什么，只有宋百川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
果然方洁从包里掏出了一包面纸，从中抽出一张，然后开始仔细的擦拭起那张条凳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发现周遭，不仅宋百川的眉头紧锁，连林秀丽和谭更深的脸色也是变得异常难看。
良久，方洁总算是擦拭完了，呼出一口气，将变得有些发黑的面纸揉成一团，看了看周围，院子里自然没有办公室里必备的垃圾篓等器物，只好将面纸攥在手里一时也找不到地方可以扔。
“咳咳...”谭祖云咳嗽了两声，淡淡的看了方洁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漠的神色，慢慢悠悠的站起身，也不开口说什么，缓缓走进了里屋。
方洁坐在擦干净的条凳上，愣愣的望着谭祖云的背影，不解这位老人为何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离开了。
“咳咳...”像是传染一样，谭更深也干咳了两声，扭头朝林秀丽说道，“你把东厢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这位方科长住吧，我还要下地去拾掇菜，就不陪客人了。”
说完，朝方洁点了个头，然后大踏步进到屋子里，扛起锄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看着这两父子的举动，宋百川在心中叹了口气，瞥到一脸茫然的方洁，不住的摇了摇头。
                                         第七十二章 尴尬（中）　[本章字数：1960　最新更新时间：2010-07-01 20:2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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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科长，您先坐，我去去就来。百川啊，你先帮我招呼一下方科长。”虽然方洁刚才的行为让谭家人

心情大恶，但是毕竟人家是来慰问的，所谓来者是客，总不能真给别人脸色看。所以林秀丽朝宋百川点

了点，示意他先招待一下，然后自己一手抄起一根刚才为谭祖云父子俩端出来的条凳，往屋里走去。
宋百川瞥一眼方洁，伸手将旁边的条凳拉到身后，也不管凳子面上那些油腻腻的污垢，一屁股坐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方洁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对宋百川的评价又下降了一个档次。她的这些小表情自然也

没逃过宋百川的眼睛，宋百川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因为他心中也明

了，无论自己怎么说，现在这位大小姐估计也不会认可，搞不好还要被奚落一番，那自己又何必去讨这

个没趣呢？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安静的想着自己的事儿，一时间只剩下从不远处传来的蝉鸣，给有些

闷热的天气平添几分烦躁。
“我住哪？”良久，终究还是方洁先开了口，走了这么远的路，她也有些乏了，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能在

哪儿休息。不过说话时的神色，仍旧是那么的倨傲。
“...”宋百川也不是什么善与的主儿，自己右手撑在条凳的那一头儿，抬头望天，懒得理她。
“喂，我问你话呢？没听吗？”方洁看宋百川那样子心中便又蹿起一阵无名火，提高了音量大声问道。
“不好意思，我不叫‘喂’，我叫宋百川，牛庄村选派大学生，接就是所谓的村官，也是本村村支部副

书记。”宋百川懒洋洋的将自己现在的身份说了一遍，不过还是没有正眼看方洁。
“那好，宋百川我问你，等会我住哪？”方洁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开口问道。
“诺，那儿！”宋百川慢慢悠悠的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不远处谭家新修的房子，一脸淡漠。
“有空调吗？”
“空调？呵呵。”宋百川蓦地笑了出来，他实在没想到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问出没这么没有水平的

话来，他放声笑着，丝毫没关注方洁脸上那一抹薄怒。好不容易小声暂歇，宋百川才正颜说，“您在做

梦么？”
“你...”方洁终于克制不了了，站起身，芊芊玉指直直指向宋百川，丝毫准备不顾忌自己的淑女形象

，便要开口训斥对面坐着的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方科长，请您不要忘了。”宋百川斜乜了眼暴跳如雷的方洁，有些慵懒的打断了她的话，说，“市里

的文件明文规定了，作为村官我会协助到所在村参加‘解民忧、送温暖、献爱心、惠民生’活动的干部

的工作，你问我问题，我据实回答，有什么不对么？如果我工作有什么不到家的地方，欢迎您到市委组

织部检举。”
宋百川一脸坦然的说着，心里却在窃笑不已??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也是咱师兄，你想告就去告吧。不过

郭全胜也提醒过他，这位方大美女的来头可不小，所以宋百川说话也是点到即止，并未出言讥讽。
“同时，文件里也说了，村官亦应该对参加活动的干部进行监督，所以方科长，这几天您的活动情况我

也会写到上报的调研报告里。”
宋百川这么说多少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他这么说也只是想让这位大小姐稍微安分一点，
李洁自然也听出了宋百川话中有话，当即就想发火，连汪文都不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你一个小小的村官

算个什么！当下柳眉一竖，就想把这家伙臭骂一顿，然后拎着自己的东西回家，毕竟工作之后自己何曾

受过别人如此威胁。却看到宋百川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掌心把玩，脑海里忽然想到米泉临走前将宋百

川拉过去小声嘱咐了些什么，再忆起昨晚方天旭那句“这次的活动我会专门派人监督你”的话，蓦地一

惊。细细打量了宋百川一番，看宋百川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暗忖：难不成大伯找来监督我的人就

是这个家伙。
这下方洁打消了回家的念头，昨晚方天旭说得很清楚了，而且她也感觉得到这次自己的大伯是真的生气

了，在心中告诫自己忍忍吧。深呼吸一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尽量用听起来平和的话音说道：“这

么热的天，没空调那怎么办？”
“我说方科长您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电风扇的东西么？”宋百川真对这个方洁无语了，难道

现在就已经没人卖风扇了？
方洁脸色一红，其实她倒不是真到了连电风扇都不知道的地步，只是从小到大自己家里就用的是空调，

而读大学的时候教室和寝室也都装上了空调，更不用提参加工作之后了，的确是很多年没有吹过电风扇

的方洁，一时间脑子短路，才会问出这么一个略显白痴的问题。
可惜她的话，让宋百川想起了一个历史故事：话说三国末期，窃了曹家天下是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作

为晋王朝的开国皇帝的他按理说和他祖父一样，也算得是一代枭雄，可惜他做了一个最愚昧的决定，立

了一个傻子儿子太子，即是后来的晋惠帝司马衷（窃以为这一个“惠”字，当真是传神至极）。惠帝即

位之后，有一年发闹灾荒，老百姓没饭吃，到处都有饿死的人。有人把情况报告给晋惠帝，但晋惠帝却

对报告人说：“没有饭吃，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在宋百川心目中，面前的方大美女刚才的问题和这位傻子皇帝所问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司马衷泉下有知

，当为自己有如此知音而泪流不止吧。
                                         第七十三章 尴尬（下）　[本章字数：195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7-02 20:56: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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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虽是如此想，不过当看到方洁脸上那一抹嫣红时，宋百川还是意识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不过一个小女人而已，难道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要和她计较。话说回来，这小妮子不板着脸的时候，模样还是挺标致的。
“其实在这儿，虽然还是有些热，但是和临津县城相比，牛庄村地势较高，属于低山丘陵地带，白天的温度要低得多。而且从热岛效应来说，农村的夏天根本就不像城市，根本没有到不吹空调就过不下去的地步。”拿眼瞥了方洁身边的行李，微有些调侃的说道，“只怕晚上你还要盖被子才行。”
方洁有些惊讶的看着宋百川，如果她记性再好点，认出宋百川就是那天带头上访的村民的话，估计就不会感到这么讶异了。因为这已经不是宋百川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么专业的话。
“哎，和你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反正你也听不懂。”宋百川摆摆手，用一句话做了总结，“反正你知道在这里住，不需要空调就行了。”
“谁说我不懂！”方洁没好气的瞪了宋百川一眼，撅着嘴说，“我是大学念的就是环境，什么热岛效应，谁不知道？”
“哦，原来你也是念环境的。”宋百川饶有兴致的看了方洁一眼，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随口问道，“那你倒说说，什么叫热岛效应？”
“热岛效应，就是...就是...”方洁努力的想着，可惜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不仅和自己大学时念得学问一点关系没有，于是乎“就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瞥到宋百川嘴角那一丝嘲弄的味道，方洁顿觉脸上的神色颇为窘迫。
“哦，百川你们再聊会儿，我先去给方科长收拾下房间。”恰巧这个时候，林秀丽从里屋走了出来，朝方洁投去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开口说道。
宋百川朝林秀丽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又扭头看向方洁，被林秀丽这么一打岔，方洁倒象是开了窍般，大概是以前书本上学到的东西还没完全还给老师，迎上宋百川的眼光，急促的说道：“所谓热岛效应，就是由于城市化的速度加快，城市建筑群密集、柏油路和水泥路面热容量和吸热率很大，使得城区储存了较多的热量，并向四周和大气中幅射，造成了同一时间城区气温普遍高于周围的郊区气温，高温的城区处于低温的郊区包围之中，如同汪洋大海中的岛屿，人们就把这种现象叫做热岛效应。”
“啪啪”宋百川朝方洁拍拍手，笑道，“说得很不错嘛。”
“哼！”方洁一脸得意的神色，有些挑衅的看向宋百川，似乎在说着：这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惜你还是说错了一点。”宋百川装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开口道。
“哪点错了！”方洁不服气的大声质问，看得出她对宋百川的态度很是不满。
“其实泊油路和水泥路面的热容量和吸热率并不算特别大，只是和郊区的土壤以及植被相比而言要大一些。”宋百川一脸严肃的说着，方洁看到他这副专注的模样，脑海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再开口辩解，而是低着头沉思起来。
“同时热岛效应的另两个原因是城区排放的人为热量比郊区大；城区大气污染物浓度大，气溶胶微粒多，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保温作用...”
“我想起来了！”
方洁没来由叫了一声，不仅打断了宋百川的话，而且还把正口若悬河的宋百川吓了一跳，紧接着说到：“我见过你，你就是上次‘领导信访接待日’来上访的人。”
宋百川还以为她想起什么来了呢，原来是这个啊！还一惊一乍的，不禁让宋百川在心中暗自叹道：我说大小姐，您的记性还再能好点吗？
“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熟悉呢。”方洁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哎，您真厉害，过了这么久还能认出我来。”宋百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是啊！”方洁没听出宋百川的弦外之音，一口应道。
“其实这也不怪你，只是因为我天生长着一副间谍脸。”
“间谍脸？什么意思？”方洁有些不解。
“嗯。我这种长相毫无特色，很不容易被认出，所以最适合做间谍。君不见最厉害的特工都是那种大隐隐于的人么？”宋百川一本正紧的说道。
“咯咯。”方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次她总算是听出了宋百川话里的自嘲之意。
宋百川一个小小的玩笑倒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了不少，估摸着林秀丽大概也把方洁的住处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说：“走吧，我先带你过去吧。”
方洁嘴角仍然挂着笑容，右手频频掩嘴，这倒让宋百川不禁有些汗颜，自己不就说了句实话嘛，有这么好笑么？
好不容易等她抑制住笑意，看方洁点了点头，宋百川走到她身边，左手顺手提起大的行李箱，右手又准备拎过放在方洁脚边的一个不大的纸口袋。
“不要！”没想到方洁“蹭”的跳了起来，想要阻拦宋百川的行为，没想到一没留神脚绊到了条凳的凳脚，整个人向前倾是，身子压倒了宋百川身上。
宋百川压根没想到方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被她这么一撞，差点被撞倒，还好方洁人比较轻，所以前冲力并不大，宋百川还算是勉力支撑。不过她似乎脚被绊得有些疼一时没站直身子，而从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眼前是方洁白皙的额头，耳边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鼻间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此时的宋百川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尴尬！

                                         第七十四章  误会　[本章字数：201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7-03 19:02: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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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洁用手肘抵住，脚下使力想要站直，却发现很悲剧的自己的脚被卡在条凳的凳脚之中，怎么也拿不出来，一时急得她快哭了出来。
宋百川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尴尬了，因为这位方大小姐不仅依偎着自己不放，柔若无骨的身子还不停的在宋百川身上蹭来蹭去（由于视线被挡的关系，宋百川是看不到方洁脚的）。如果此时两人换个角色，宋百川大概会高喊“非礼”，可惜现在自己是在被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揩油”，只怕被别人看到必定会以为是宋百川见色起意！这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说，方...方科长，您能不能先站起来啊？”因为方洁比自己矮一些的关系，宋百川只能低头小声说道，方洁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缕飞舞的额发搔得宋百川鼻子酸酸的，很是不舒服。
“你...”方洁恨恨的瞪了宋百川一眼，微一侧身，让宋百川看到自己被卡住的右脚。
“哎呀！”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百川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跑出来的小丫头谭萱。
“萱萱，快来帮忙！”宋百川喊了句，等了半天，却发现谭萱那头迟迟没传来动静，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谭萱在站门口，撅着嘴，两手一左一右捂住双眼，一动也不动，小脸红扑扑的。
“萱萱，你站在那做什么呢？快来帮下忙。”虽然有些不解谭萱的动作，但是宋百川也没心思再问了，急急的开口喊道。
“可是妈妈说了，这个时候要把眼睛闭上，不能看的。”谭萱没头没尾的说了话，仍旧是捂着眼，不肯挪动双脚。
“什么时候？”
“就是这个时候啊，妈妈说，只要电视放到男的和女的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要把眼睛闭上，不能看的。”谭萱一本正经的说着，不像是在说谎。
宋百川头上顿时冒出两股黑线，小丫头的话让方洁更加用力的想要挣脱条凳，可是越急、脚被卡的越紧，根本没办法顺利拿出来。
“萱萱，百川哥哥和这位方姐姐不是你妈说的那样，你先来帮哥哥的忙，好不好？”宋百川尽量将语气放平缓，和谭萱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讲着道理。
“嗯，不好，上次我偷看一会儿，就被妈妈给骂了呢？”可惜谭萱根本不听。
“你再不过来帮忙，以后哥哥就不给你买糖吃了！”宋百川急了，用出了威胁的手段。
这一招果然奏效，谭萱很不情愿的放开了手，睁开眼睛，慢条斯理的走到两人身边。
“你先不要动。”宋百川对仍旧在用力挣扎的方洁说了句，方洁大概也是没什么力气了，只好依着他说的办了。
“萱萱，你帮方姐姐把卡在那儿的脚拿出来一下。”然后宋百川朝方洁卡着的右脚努了努嘴，示意小丫头帮下忙。
谭萱点点头，蹲下腰用小手握住方洁的被卡住的脚，试了两下，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用力向前一推，很容易的便将方洁的脚给弄了出来。
右脚得到了解放的方洁迅速将宋百川推开，站直身子，却又微微一皱眉，似乎刚才被绊的这一下让她崴到了叫，只好又慢慢的坐回条凳上，即便是这样她仍旧不忘瞪了宋百川一眼，并把宋百川刚才准备拿的包放到自己身边护好，而从她眼神中则很明显的能看到一股恼怒的味道。
这能怪我么？宋百川有些郁闷的想着，自己不就是想帮这位大小姐拎下行李而已，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么？这下好了，刚才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了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宋百川搔搔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方洁也不理他，只是坐在凳子上微喘着气。倒是谭萱这个小丫头，一会儿看看宋百川，一会儿又看看方洁，小脑袋在两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终于忍不住拉了拉宋百川的衣角。
“百川哥哥，接下来呢？”谭萱歪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宋百川，开口问道。
“什么接下来？接下来做什么？”宋百川被她问得是一头雾水，诧异的反问道。
“我听我们班那些男生说了，他们说...他们说电视里面那些男的和女的抱过之后，就要...”谭萱犹豫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道，“就要亲亲嘴巴呢。”
那叫接吻好不好！宋百川快要尴尬得无止尽了，拿眼偷偷看向方洁，她脸蛋本就因为刚才使了力挣扎而有些绯红，现在被谭萱一句话说成了嫣红，而且她理所当然的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宋百川，如果说目光可以杀人，就冲这位大小姐看宋百川的那眼神，估计这是的宋百川业已是万箭穿心了。
“这个...这个...刚才我和你方姐姐只是不小心撞在了一起，不是电视里那样...也不是什么抱在一起...更不会...”宋百川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直让方洁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哎，算了。”宋百川一叹气，还是用老办法吧，“萱萱啊，刚才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么？哥哥明天进城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谭萱犹犹豫豫的看着宋百川，听到“买糖吃”三个字时，两眼又开始放光，不住的点头，她那小脑袋都快变成打点计时器了。
“那好，你先去做作业吧。”宋百川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将这个小倒霉蛋打发走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他和方洁两人，宋百川偷偷的打望着方洁用手护住的口袋，他十分好奇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让这位大小姐如此紧张。
看谭萱走了，方洁脸上的红霞总算稍微淡去，不经意间看到宋百川居然还敢在往自己身边的口袋看，一面将口袋捂得严严实实，一面咬牙切齿的念出三个字：“死色狼！”

                                         第七十五章  无题(上)　[本章字数：198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7-05 09:59: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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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章节起名果然是件辛苦事：），不介意我以后遇到不知道怎么起名时，就统统取名叫“无题”，大家认为可好？）
宋百川这下彻底无语，这才几天功夫，就有两个女的指着自己“死色狼”了，而且从她俩的相貌上来看，这两人倒也算得上是美女了，这真叫宋百川情何以堪啊！
见方洁气鼓鼓的样子，宋百川有些无奈的扁扁嘴，算了，我不看了还不成么？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林秀丽回到院子里来了，只好又闭上了嘴巴。
林秀丽瞥了眼面色古怪的宋百川，再看一眼满脸潮红的方洁，最后满是狐疑的望向一旁咬着手指头、一言不发的谭萱。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摆出一张笑脸的朝方洁说道：“方科长，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要不我们就先过去吧？”
方洁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宋百川知道她实在平抑心绪，然后右脚轻轻踩在地上，刚开始并不踩实，试了两下估计刚才被绊的痛劲已经过了，方洁这才朝林秀丽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林秀丽转过身在前面带路，宋百川身形似乎也微微一动，方洁却防备似的抢先拎起了手边的口袋，看也不看宋百川，兀自快步跟上林秀丽。
宋百川看着脚边那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心中暗叹了口气，女人翻脸果然就如翻书一般，古人诚不起我也。罢了，宋百川用力提起厚实的行李箱，还是安安分分的当一个苦力吧。
......
“邓总，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今天交人，不会反悔吧。”钱强手握着听筒，语气难得流露出一丝恭敬。
“哈哈，老钱啊，我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叫我什么‘邓总’，叫我老邓或者士之都好，你看你，又忘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容。
“呵呵，邓总，没有您的赏识和帮助，我钱强怎么可能有今天。”虽然钱强回应了笑声，可是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丁点笑容。
“老钱啊，你这个人啊，老是这样，总是这么和我客气。”
这样对话，钱强在这几年里不知已重复了多少次，而和他对话的人从来都没变过。如果非要往上追溯这对话开始的时间，大概就要从钱强还是一个派出所所长开始发迹的时候说起了吧。
“老钱，你放心，今天下午下班之前，人肯定给你送到，让你给罗胖子交差，这下你放心了吧。”电话那头的男子信誓旦旦的说着。
“恩，谢谢邓总你了。”不知为何，钱强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沉默了几秒钟，接着说道，“下个月省里可能会有一场扫黄打非的专治行动，具体时间我还不清楚，等接到省里的通知，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的。”
“哦，是么？哈哈，那我就等你老钱的电话了。”男子又笑了几声，“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忙，到时我会让他们收敛些，不会给你老钱添麻烦的。哦，对了，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进去之后，你钱局长可要多多照顾哦。”
“恩。”钱强淡淡的应了声，随即挂上了电话。
邓士之静静的聆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嘟嘟”忙音，刚才还堆满了笑容的脸上，再也找不到有一丝一毫动容的痕迹。
“哼！”邓士之嘴角逸出声冷哼，坐在他对面的沈檬听到哼声，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邓士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吩咐下去，让他们最近都给我悠着点，多留个心眼，上面过几天又会有大动作，不要到时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邓士之缓缓的说着，嘴角却流露出几分冷血的味道。
“恩，好的，我马上就去通知下面的人。”闻言，沈檬便准备起身，却被邓士之所阻止。
“不用着急，来不到这么快，砍头不也还能吃上一顿饱饭嘛。”邓士之摆摆手，示意沈檬坐下说话。双手枕在下颚，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沈檬也不敢打扰他，依言坐下，安静的等着他下面将要说的话。
“这几年，我对你们都还算不错吧。”良久，邓士之幽幽叹了句。
“邓总，你这是哪儿的话，没有您，也没有我沈檬的今天。”沈檬斩钉截铁的说道，目光灼灼的看向邓士之。
“呵呵，檬子，有你这句话，哥心里舒坦多了。”邓士之微微一笑，赞许的说。
沈檬原本张大嘴想要说点什么，俄尔又闭上了。邓士之朝他笑了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邓哥，你有...有很多年没叫过我‘檬子’了。”沈檬小声的说着，脸上涌起一种异样的神情。
“呵呵，你也不是很久没叫过我‘邓哥’了？”邓士之哈哈笑着，“你檬子啊，现在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要我当着人前叫你以前混道上时的外号？我们现在可都是有身份的人，与往日大不同了！”
“可是...”
邓士之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的接着往下开口道：“其实我时常扪心自问，自己这几年也在临津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试问这临津白道、黑道又有谁不识得我邓某人，就算是他罗胖子见了我也要笑着叫句‘老弟’，而我有今天这一切，其一是有兄弟们的照应和支持；其二...”
邓士之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其二就是找了条好的看门狗！不过如果这条狗以为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了，尾巴翘上了天，想要反咬一口，那么我邓士之也不介意把它宰了来给咱兄弟们炖汤喝！”
沈檬愣愣的看着邓士之，依稀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冷厉的神色，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邓士之将自己从村子里带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今天是如此的相似，好似数十年如一日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