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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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夏天，知了的声像燃烧的火焰，从露一干就嘶嘶的在树丛草丛燃开了。

    袁画屏今天从象学校毕业了，一个蛇皮袋，一个牛仔包，一个塑料袋，全塞得鼓鼓的，画屏依在钢丝架，注视着自己的行李，脸洋溢着愉快的表，仿佛这些包裹也是她三年收获的果实。画屏是农村的孩子，家在一座小山坳的半山中，整座山都种满了苦楝树，开蓝幽幽细碎的花，结枣子一样青涩果实，像葡萄一样的一串串的挂着，更奇的是夏天知了便从爬满了苦楝树的枝枝丫丫。在都市能看见的大树并不多，但是知了的声并不亚于画屏老家。知了的声把画屏思家的心拉了丝丝缕缕。

    画屏的眼睛不断地扫着面前的包裹，突然眼睛一亮，原来她发现桌子别人走后留下了一个白纸袋子，面有一描金边的压印兔耳朵，那是花花公子的提袋，还是崭新的，她走过去赶紧捡了起来，仔细的檫了檫，然后走到塑料袋边，把塑料袋用力的往纸袋里塞，她的边起了纹，这样回家看起来会体面些吧。三年前她到学校读书的钱全是东拼西借的。画屏想起当她姨借了1000块钱给她，可是她姨听了别人的挑拨，说是一时怕还不了，于是第二天她姨又拿回了自己的钱，她恨过姨，为了筹学费，她三年都没有回过家，假期一直在都打工，可是现在终于读完了，那点恨也渐渐的淡了。

    正想着，一个穿灰白衬衣的子迎面走了进来。

    “二哥，你来了……。”画屏站了起来。画屏的大哥门做了别人的女婿，二哥袁画铭结婚了同父同住着。

    “都办完了，工作的事学校说解决吗？”二哥眼睛充满着希翼，一问完话，眼睛就落在自己的脚了。

    “没有，慢慢找吧。”画屏低声说，迟疑了一下又高兴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画铭为难的眼神，马催促道：“走，赶快回家吧，我都三年没有回家了，爸还好吧？”

    “你，你找个地方住下，乘着刚毕业赶快找找工作，都毕竟是大都市，你回乐山，工作怎么找？……再说，我不想让再替你操心了……”画铭抬起望着画屏，眼睛深的像潭。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悲伤，愁苦。那愁苦的绪像乡下雾雨山谷一样，永远停在眉宇间。

    “不，怎么也要回家一趟，三年了，我也想家了……”画屏坚决的说。

    “不行，不能回去。”画铭不容置疑的说。

    画屏楞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业了，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想不到二哥却不让她回家。走出了一道泥淖却又跌入了另一团泥淖，原以为已经看见黎明的曙了，可是……她仿佛坐了永远不停的车，不知道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你不用的东西我带回去，……我这有500元钱，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了……”画铭的声音里有些悲哀。

    画屏没有再坚持。画铭扛了蛇皮袋子已经走了。

    包裹拿走了，画屏跌坐在钢丝，只觉得像坐在半空中，心是空的，脚底下也是空的。后来不久有室友回来告别，话一出，就在边飘散了，她什么也听不见。就这样痴痴的呆到傍晚，一层又一层的漂染着雾，越来越浓，那淡黑的雾霭像一样行走着，一又一，冲刷着画屏的心。

    “不，我要回家，要回家……”在里画屏思家的心涌到了最高。她拎起牛仔包，纸袋出了门，风风火火的打车到车站，坐了班车，连回乐山。

    到了乐山，已经是里十一点多了，回老家的车已经没有了，画屏原想在车站等到天亮再说，可是看见人都往外走，画屏也不知不觉的往站外走，回家是不可能的了，她只好打车去了城郊的姨家。

    姨很的接待了她，虚寒问暖了半天，把这三年的好奇的问完了以后就收住了话，最后淡淡的说：“你别回家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二哥已经离婚了……你二哥这几年挣得钱全给你读书了，你嫂子受不了说多少留点钱家用，你哥念着你怕你受苦，什么也没留，难的时候连油都吃不，你嫂子就走了。”

    怪不得二哥一脸的苦恼，怪不得二哥不让我回家，他怕我伤心，一切让自己一个人担着，不，不，我要回去，亲自找机会把嫂子找回来。哎，怎么会呢？嫂子跟哥那么恩啊，都是我的错啊。画屏心痛裂。

    第二天天一亮，画屏就不顾姨的挽留，执意回家。

    她终于回到了那片苦楝林，那片蝉声如织的世界。

    在那熟悉的蝉声里，她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跑步的声音，从她家的院子里传出来。她奇怪的赶紧走到家，一推开院子的门，她看见他父亲绕着院子飞快的奔驰着，衣服又脏又旧，发又长又，十足的一个乞丐模样，看见她也不停下依旧飞奔，“爸，爸，你怎么了？”画屏尖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害怕，尖的像受惊的鸟，兔。

    父亲听见声，停了大约一秒，又沿着院子绕圈子跑了起来。他见了障碍物也不回避，踢不开的就跳过去，院子里遭遭的全是背篼啊，板凳啊，再看他的的眼睛直直的，死死的，发出射人的光，那光茫疲倦。

    她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抱住了父亲，父亲里咿唔着，说着听不清的话，一下子推开她继续跑着。她脑子里的父亲年轻有力，勤奋，慈，怎么三年不见变了这样啊。画屏只觉得天掉下来了似的，那天就挂在外面的苦楝树冠，知了的声音也渐渐的听不见了。

    她蹲在那忍不住哭了起来，父亲还在那跑着，绕着，一秒也不停，他像个石磨不断的转着，一定要全部磨完了自己才是结束。

    她一直在那哭着，父亲陌生的跑着……。

    后来在地里的亲回来了。亲把包裹搬到屋里，带着哭调说：“你回来做啥，做啥啊？……你父亲在你嫂子走后就疯了，疯了一年多了，刚开始只是吵着说睡不着，后来就不分白天黑的绕圈子跑，他已经不知道痛苦了……他怕你毕业找不到工作，你嫂子又走，他压力大啊……他看见读书的就打，只好把他关在家里，房间里关不住，只好关了院门，让他跑去……你二嫂走了后，你二哥也有些恍惚，我又不敢说他，一家人要是出两个疯子，我如何活啊……你回来做啥啊……我你二哥拦着你，别回来，回来看着难过……还亲戚们拦你……你怎么还是回来了啊。”画屏望着亲的鬓角，那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花白了，没有白的也黄的如棕，在光里也有些萧瑟，亲老了，老了，她已经了没有灯芯的灯，永远无法亮堂了，画屏从心里一阵发酸。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要是知道家里这种况，我还读什么书啊？”画屏哭道。

    “读下去还有希望，半途费了，连希望都没有了……你二哥为你读书牺牲了家庭，你总不能白白牺牲他啊。”亲说。

    “现在读完了，还是没有工作啊……，……我对不起你们，我马就走……到都找工作去，我会养你们的”眼泪如泉冒，画屏想再说，可是眼泪阻断了一切。

    读小学的时候，是五年制和六年制的分界线，读中学的时候，是中专分配和不分配的分界线，画屏觉得自己分明就站在时代的分界线，她的一只脚踏在“旧”的世界里，另一只脚踩在“新”的世界里，她不能堕落在分界的鸿沟里，她也回不到旧世界，她唯一的路就是新世界。她被甩到了这个新的世界，在这个新世界，她无所适从，只有慢慢的摸索着走。

    她只提了那个纸袋，冲出了苦楝林。

    画屏走出苦楝林，看见那片田地，听人说这片土地将不种粮食，改种果和蔬菜了，站在这分界的田边，她想象着曾经的秧苗如，不久，她将看到完全不同的风景了。

    她在田边站了片刻，脑海里翻滚着两种不同的风景，她转远去。

    苦楝林里那无数的知了吸够了苦楝树苦涩的汁，渐渐的停止了嘶，像一团火渐渐的要熄灭了